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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姒失望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殿上衮衮诸公,竟有种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的无奈。没想到太上谷竟积威至此,看来她死在天都的梦想只能宣告破灭了。
  正式放弃之前,她又最后试着挣扎了一番,抬头望着天圣帝,伸手指了指自己额头的血魔印:“看到这个了吗?这是血魔印,我也在魔尊的必杀名单上,你杀了我,魔尊会感激你的!”
  可惜,最后的挣扎也失败了,听到她这话,天圣帝眼中的愤怒竟如潮水般退去,握剑的手开始无法抑制地阵阵颤抖,而后,那剑竟“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孬种!”赵姒恶狠狠骂了句,忿忿地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皇帝陛下白眼一翻,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立刻有内侍七手八脚地将人扶进了内殿。
  赵姒顺手从桌案上抓起一串葡萄,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之下,装晕的确是摆脱此刻尴尬处境最好的方式,随便还能虐粉。
  赵姒扫了一眼殿下众臣,主辱臣死,果然一个个满脸通红,目眦欲裂。望着殿下众人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赵姒因为作死失败而产生的那点愤怒顿时烟消云散。
  暴君的感觉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既然连龙椅都已经坐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继续这个游戏。打定了主意,她一把扔掉手中的葡萄,端起先前天圣帝还没来得及动的酒杯,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而后,面向殿下众臣,高高举起了酒杯。
  “众爱卿劳苦功高,朕不知该如何犒赏,只有满饮此杯以敬各位!”她故意学着电影里皇帝的派头对着殿下众臣敬了杯酒,敬完,却自己笑了起来,“好玩,实在太好玩了!”
  那模样,分明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我堂堂天.朝上国,竟被羞辱至此,主辱臣死,微臣礼部尚书裴谦,先行一步!”之前出言呵斥她的年轻官员此刻终于忍无可忍,说完,竟一头撞向殿上的盘龙柱。
  “拦住他!”赵姒只想找死,没想牵连无辜,更何况牵连的还是这种一腔热血的忠直之臣。
  幸运的是,太上谷的侍女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赵姒此言一出,顿时有数道披帛如风卷残云般将人扯了回来。这位裴大人撞柱只撞了个寂寞,低头望着身上缠着的披帛,一脸的羞愤欲死。
  赵姒松了口气:“裴大人病了,还是送他回家吧。”
  披帛如灵蛇般收回,两名白衣飘飘的太上谷侍女已一左一右将裴谦架住了。
  赵姒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一勾,笑着加了句:“哦,如果裴大人回去之后依旧一心求死,那就行个方便,顺便送他家中老小一起下去陪他,毕竟,一个人下黄泉,也怪寂寞的。”
  “谨遵少主之令。”
  “你……你你……”
  赵姒真庆幸这位裴大人够年轻,这要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大概此刻气也被她气死了。
  目送着三人远去,赵姒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往嘴里丢了两颗花生,继续逗弄殿下众臣:“还有人想为国尽忠吗?刚刚拦得太快了,朕现在觉得血染御前的画面也挺美的,有谁愿意上前演示一番,朕会为他立碑。”
  大概是察觉到赵姒并不想真的伤人,继裴谦之后,终于又有人站了出来,指着赵姒的鼻子,一脸的痛心疾首:“太上谷人心所向,万众景仰,怎会有你这样的恶徒?”
  说话的是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读书人的迂腐之气,似乎真心在为荣华收错了徒弟而扼腕叹息。
  赵姒微微一笑,答得从容:“这你得去问我师尊,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偏偏收我为徒。如有不满,可以去让他逐我出师门。我会感激你的!”
  “你你你……”
  眼看着面前的老大人被气得满脸通红,随时会昏厥过去的模样,赵姒好心地解释了一番:“我师尊收我为徒的时候刚好是天下宗门大会,各大宗门的掌教都亲眼目睹了他死缠烂打试图收我为徒的场面。说不定连他也觉得太上谷太过好说话,需要我这样的恶徒来转变一下在众人眼里的形象。”
  可惜,她的这番解释非但没能令眼前的老大人好受些,反被当成了挑衅,老大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直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赵姒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开始埋头吃菜。天道皇朝或许其他方面不行,但至少御膳房的厨艺还是不错的。其他面前的她不知道,但起码皇帝案前的这些都称得上珍馐美味。
  封建等级制度真是讨厌,开宴这么长时间,其他人面前的菜肴早已凉透,御案前的菜肴却依然散发出阵阵热气,赵姒偷偷打量了一番才发现,面前的案桌竟然自带保温装置。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抢了皇帝的位子,至少,还有一口热菜可以吃。
  松茸乌鸡汤鲜香爽口,松鼠鳜鱼酸甜美味,佛跳墙鲜醇浓香,文思豆腐清鲜利口,连清炒什蔬都透着股外面没有的清甜可口……
  尝到了美味之后,赵姒立刻开始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直吃得满嘴流油,大呼过瘾。
  想到刚刚天圣帝那一脸憋屈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赵姒忽然有些庆幸自家师尊没能当成这个皇帝。不然,今日在这殿上受辱的人就该是他了。
  如果是他的话,以他的脾气,大概会一剑捅了她这个胆敢把天道皇朝的尊严往地上踩的恶贼,然后再亲自去太上谷负荆请罪,以期用一死保全天道皇朝的吧!
  哪怕没有一刀把她捅了,想必也会暗搓搓给她下个毒什么的。
  脑补了一下荣华可能的反应,赵姒竟忍不住有些小激动。
  可惜,也就仅仅只是想象而已,赵姒泄愤般咬了口手中的羊腿,忿忿道:“该死的天圣帝,你就不能有骨气一点吗?”
  亲耳听到赵姒如此辱及皇帝,全场却噤若寒蝉,无一人敢站出来为天圣帝说一句话。
  赵姒舀了勺佛跳墙,摇了摇头,彻底对天道皇朝失去了兴趣。
  欺负人,也要被欺负的那一方胆敢反抗才有趣,对方一味地认怂,实在是无趣至极。
  如果不是还打算继续调查当年的事,赵姒大概会选择当场打道回府。
  身为太上谷的少谷主,赵姒夜里按照惯例宿在栖梧宫。
  天道皇朝对太上谷的畏惧果然已刻在了骨子里,哪怕太上谷几代也未必会派人入京,作为驻跸之地的栖梧宫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不仅干干净净,连宫中的器物陈设都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美。
  爱华服美婢,性喜奢华的赵姒表示十分满意。
  刚刚舒服地在柔软的大床上打了个滚,外面便传来通报,长公主求见。
  好歹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赵姒对这位传说中被荣华拒绝后深受打击,一病不起的长公主好奇不已。听到通报,慌忙起身,整了整衣冠:“宣!”
  长公主进门的时候原本低眉敛目,乖顺不已,待到看清赵姒的模样,顿时便炸了:“是你?”
  赵姒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对啊,是我!”
  长公主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你就是太上谷的少谷主?他竟会收你为徒?”
  “不仅你惊讶,我也很惊讶啊!”赵姒笑容苦涩。当初她守门时还曾听几个师妹兴致勃勃谈起荣华准备收徒的事情,然而,她当时做梦也没想到馅饼竟会落到自己头上。别人或许会惊喜,而她却只有惊,没有喜。
  这种欺到皇帝头上,皇帝也只能面唾自干的倒霉身份,谁想要谁要,她真的一点都不稀罕!
  只要一想到今天白天的状况,她就隐隐有种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回不了家的不祥预感。
  长公主显然并非为了跟她叙旧而来,短暂的震惊后,终于直入主题,望着赵姒的眼睛,厉声质问:“你跟荣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会……会同床共枕?”
  赵姒的视线缓缓扫过殿内一众侍女,嘴角微弯。
  有意思了,长公主不愧是长公主,竟然能在太上谷侍女中安插眼线。
  赵姒虽佩服她的一腔痴情,但一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测,顿时无比庆幸自家师尊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哪怕二人并非同母所生,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兄妹。万一要是真的不幸两情相悦,那乐子可就大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赵姒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得意无比,“其实,我师尊他是我……”
  赵姒说到这里,忽然咧嘴一笑:“我的亲生父亲!这个答案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
  长公主果然深受刺激,闻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这……这不可能!你说谎!”
  赵姒心说我就是在说谎,面上却依旧言之凿凿:“当初我师尊收徒时的情况,想必如今修真界无人不知。如果他不是我亲生父亲,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当众收一个意图叛出师门的逆徒为徒?如果他不是我亲生父亲,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每晚陪我一起睡,还亲自给我梳头穿衣?”
  望着长公主那如遭雷击般的表情,赵姒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着瞎话:“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我母亲出身金陵洛氏,遇到我爹爹后不惜为爱私奔,叛出了家门。我爹爹身份特殊,为了保护我娘亲,不得已只能将她藏在暗中。谁知我娘竟因生我难产而死,我爹爹万念俱灰,从此断情弃爱……”
  原主的母亲的确出身金陵洛氏,也的确曾经为爱私奔,下落不明。赵姒只不过是把故事中的男主角从玄天宗掌门清玄,换成了太上谷谷主荣华。这种半真半假的谎言往往最能唬人,哪怕长公主亲自去查证,也只会得到些模棱两可的佐证。
  “我娘亲死后,我爹爹万念俱灰,曾发誓终身为我娘亲守节。所以,我劝长公主你还是收起你的那点心思吧!”
  赵姒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为了斩断长公主那点情丝,竟然想到下这样的猛药。
  自我感觉好到了极点,她甚至故意上前一步,扬起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望着长公主:“我跟我爹爹一点都不像对吧?看看我这张脸,你就该能猜到我娘当年是如何的风华绝代。长公主虽美,却不及我娘万一,你凭什么觉得我爹爹会看上你?”
  长公主原本就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听到这话,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跑了。
  气走了长公主,赵姒心满意足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被兰歌一把拽到了栖梧宫外的花园里。
  突然被人从温暖舒适的宫殿内拽到外面微凉的夜风中,这可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她刚要发作,却见兰歌冷冷瞪着她,面沉如水,声色俱厉:“你说谎!尊上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金陵洛氏的女子!”
  第42章 42仗义了  这就是行侠仗义的感觉吗?……
  既然被拆穿了, 赵姒也不打算继续挣扎,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事实:“是啊!我就是在说谎!”
  听到她亲口承认, 兰歌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越发难看:“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好玩!”赵姒随手掐下面前的一朵木芙蓉,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兰歌眉头深锁,神色不善:“你知不知道, 你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会给尊上带来多少麻烦?”
  “知道啊!”赵姒笑容满面, 一把将手中的木芙蓉碾成了花泥,“就是因为知道, 我才这么做的啊!”
  她故意挑衅地望兰歌一眼, 继续道:“是他自己要收我为徒, 既然如此, 我闯的这些祸,惹的这些麻烦, 他自然只能照单全收。你为什么要怪我呢?要怪也该怪他自己有眼无珠!”
  “你……”兰歌已经气到浑身颤抖。
  赵姒今天已经气疯了不少人, 也不差她一个,对此没有半点愧疚。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不会说话?动不动就你你你……没别的词了吗?”赵姒望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如果没别的词, 那我先去睡了。”
  兰歌根本就想象不到,在得知太上谷少谷主这个倒霉身份,竟然连皇帝都能吓尿后她到底有多愁。她是多倒霉才会惹上荣华这个大魔王啊!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能顺利找到他的破绽, 然后先想办法把他弄死了。只要荣华一死,她到时自然想用什么姿势死,就能以什么姿势死。
  其实赵姒原本没想着夜探, 她的打算是第二天光明正大去余皇后当年曾住过的玉衡宫打听消息,她不信以她如今这所向披靡的身份,有谁敢拦她。
  可惜的是,她失眠了。
  栖梧宫的床又大又软,也没有讨人厌的家伙会半夜把她当成安抚娃娃般搂进怀里,她竟然失眠了!
  也不知是因为今天一天玩得实在太刺激了,还是单纯认床,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了半晌,依旧没能睡着。
  赵姒此时才郁闷地发现,这么短的时间,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荣华的怀抱。此刻独自一人躺在栖梧宫空旷的大床上,她竟然不由自主开始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暗夜里轻柔却绵长的呼吸声,想念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的乖巧模样。
  疯了疯了!一定是疯了!
  不想由着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赵姒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悄悄换上之前偷偷准备好的夜行衣,准备夜探玉衡宫。
  深夜的宫禁万籁俱寂,只有宫灯静静燃烧,偶尔路过的禁卫脚步轻得仿佛是猫。
  赵姒毫无阻碍地一路摸到了玉衡宫。
  传说当初余皇后诈死脱身后,天承帝便下令封闭了玉衡宫。然而,推门进去,跟想象中布满灰尘,肮脏破败的冷宫景象截然不同,玉衡宫很干净,干净到仿佛定格了时光,随时在等待着宫殿的主人回来一般。
  赵姒开始还以为只是某种幻象,伸手摸了摸桌子才发现竟真的一尘不染。
  早已被封闭的宫室一尘不染?!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开始响起某悬疑科普节目的阴森配乐。
  正胡思乱想间,之前已被她关上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她慌忙一个闪身,极速躲到了厚厚的帷幔后头。亏得屋里一片漆黑,她又穿了一身黑漆漆的夜行衣,来人并没有发现她。
  来人提着灯笼,显然并不是她之前脑补中的神秘妖魔鬼怪,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来人一身中衣,脚步飘忽,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赵姒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是什么人竟然半夜不睡,跑到这种地方来,却见来人放下灯笼,轻轻扭动了多宝阁上的一尊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