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浅连着几天没合过眼,加上不吃不喝,即便是身子再好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何况,她心里还有伤。
她到底没能坚持住,晕了过去。
有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轻轻吹起了床幔。
此刻,床榻上的女子正闭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躺在床榻上。
屋子里,一片安静。
“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推开,一抹纤细的身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发现窗户没有关,她立即将水盆放下,快走到窗户前,将开着的那扇窗户关上。
她转头,往床榻上的人看了一眼,见她依然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好似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在乎了一般,引得她心里一阵疼。
她吸了吸鼻子,将泪水咽下,这才重新端着水盆,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床边。
明明,床榻上的人已经昏睡了两天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可她还是怕她的动作大了,会打扰到小姐。
但,她又盼着小姐能够早些醒来,这样,她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永杏坐在床前,满是心疼的看着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女子,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
她将浸湿了的帕子拧干,为床榻上的人擦了擦手,而后自言自语开来,“小姐,您心里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您不是说,奴婢是您的好姐妹吗?您有心事,怎么不和奴婢说?”
说到这里,眼眶中的泪水越聚越多,最终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低落在地上。
“小姐不喜欢有人哭哭啼啼的。”永杏勉强挤出一抹笑来,随即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清楚的记得,小姐不喜欢有人在小姐面前哭哭啼啼,所以,她不能惹小姐生气。
即便是哭,也不能在小姐面前哭。
简单的洗漱后,永杏站起身来,为顾清浅掩了掩身上的被子,又坐下,陪了她一会儿,这才端着水盆离开。
在踏出房门前,她不禁回头往身后看去,想要看看床榻上的人醒了没有。
然,在她回头时,却见床榻上的人依然安静的躺在那儿。
她的心,不由沉了沉。
屋门被关上的时候,原是闭着眼的人缓缓睁开眼来,一双眼睛清明。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她不想开口说话,也不想让人知道她已经醒了。
她只想一个人待在这间屋子里,好好的静一静。
此刻,顾清浅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床幔。
屋子里的环境,她再熟悉不过。
在她昏迷后,她就被人送回了煊王府,她昏迷了一天才醒过来。
当她看见屋子里熟悉的摆设,以及她和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时,她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他们是幸福的,而如今,虽然这间屋子没什么改变,但是人却已经变了。
原本躺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如今她身边的位子也是空空如也,早已经没有了属于他的温度。
顾清浅心痛的闭了闭眼,收回摸着霍清风曾经躺过的地方的手。
有些事,真的回不去了。
想着,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没入了枕头里。
“小姐!”
永杏再次推门进来时,见到床榻上的人醒了,面色一喜,立即奔了过去。
顾清浅没想到永杏会在这个时候进来,她想要闭上眼继续伪装,却已经来不及了。
永杏急忙将手里的托盘放下,跪在床前,喜极而泣,“小姐,真是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事到如今,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顾清浅就算是再伪装,也没有用了。
为了不让永杏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她不敢去看永杏,而是微微侧过脸去。
永杏察觉到小姐的不对劲,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她以为是小姐哪里不舒服,瞬间瞪大了眼睛,焦急的询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回来!”
说着话,永杏便起身要往外跑。
顾清浅见了,急忙伸出手来抓住了她,无力的说道:“我没事。”
她的伤是在心里,心里的伤又怎么能看好呢?
说完,顾清浅松了手,随即撑着身子要坐起身来。
永杏急忙去扶她。
“小姐您慢点儿。”永杏小心翼翼的扶着顾清浅,又将枕头放在了她身后,好让她靠着,“小姐您真的没事吗?”
永杏还是不放心,毕竟小姐的脸色实在不好。
可小姐不愿让她找大夫来,她也不敢不听小姐的话。
顾清浅面色平静的看着永杏,她本是想要扯出一抹笑来,好让对方她不为她担心的,但,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此刻,她心里只有酸涩。
她就这么被送回来了,可清风还没有回来,还有母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永杏一直待在王府,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顾清浅遭遇的事,她并不知情。
她只知道,小姐是太后让人送回来的,也不知小姐经历了什么,送回来时竟是昏迷着的。
在小姐昏迷的这两日,她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又小心照顾着。
顾清浅没说话,永杏便又开了口:“小姐,您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啊?”
她不信小姐没事,看着小姐的样子,一定是出事了。
不然,怎么就小姐一个人回来了?王爷呢?王爷怎么不回来?
“傻丫头,我不是好好的吗?”顾清浅轻轻勾唇,勉强挤出来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
哪怕她在说话时的语气尽量和平时保持的一样,但她的声音无力,让人听着不免又是一阵心疼。
永杏摇头,“小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对不对?”
顾清浅抿紧了唇。
永杏接着说道:“小姐,奴婢虽然傻,可还没有傻到连小姐心里有事都看不出来。您不是说,姐妹之间是没有什么事可瞒着的吗?若您是真心将奴婢当成姐妹,又为何不告诉奴婢呢?奴婢也想为您分担一些啊!”
永杏说的都是她自己的心里话,她不想看着小姐这么累。
永杏说出这番话来,顾清浅心里是感动的。
永杏很单纯,善良,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给她增添烦恼。
她只想让她快快乐乐的。
而且这事,她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之,不让她知道是好的。
顾清浅看着永杏,轻轻摇头,“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
她故意隐瞒,并不承认。
永杏不放弃道:“小姐是在骗奴婢,奴婢都看出来了!小姐,您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
永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清浅,生怕会从她脸上错过些什么。
顾清浅没想到永杏会看的这般真,她原是想要装出一个没事人的样子来的,但她现在又哪里装的出来?
她的心事,此刻都写在脸上了,即便不想让人看出都难。
顾清浅没有再为自己解释,她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即便她现在不说,等霍清风回来也会知道的。
顾清浅不说话,当做是默认了。
永杏以为,小姐和王爷只是像寻常夫妻那样吵吵架,于是好声劝道:“小姐,这人不是常说,夫妻吵架是很正常的事吗?即便是平日里再怎么恩爱的夫妻,也会有吵架的时候。”
听着永杏的一番话,顾清浅再次勾了勾唇,配合着她,“是吗?”
永杏很肯定的点头,“小姐放心,您和王爷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好了。”
“和好”二字,就像是一根细针一般,狠狠地扎进了顾清浅的心口里,痛得她不由拧紧了眉心。
想她和霍清风,真的会如永杏所说,和好吗?
顾清浅的心立刻沉了下来,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永杏瞧着自家小姐的脸色,立马慌了,“小姐您怎么了?”
顾清浅从伤心中回过神来,她抬眸,看着满脸担忧之色的人,轻轻摇头,“永杏,你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顾清浅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愿将实情告诉给永杏,就让她以为,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吵架吧。
其实这样也好。
顾清浅生怕永杏会不信她,于是又开口为自己解释,“就像你说的,只是吵架而已,早晚都会和好的,只是需要时间罢了。还有,你真的不必担心我,我只是不小心受了凉,染了风寒而已,加上近来辣椒吃多了,火气重。这两样加在一起,也就成了这样。”
她不敢告诉她,她之所以成了这样,是因为她被关在了大牢里,连着几日没合眼,没吃过东西。
不然,定是会吓到了她。
有些事,即便晚点儿让她知道,也好。
顾清浅看了一眼床前小木桌上放着的一碗粥,借着这个转了话题,“粥给我吧。”
顾清浅伸出手来,要去接那碗粥。
她心知,若是她不吃的话,永杏又该为她担心了。
哪怕吃不下,也要逼着自己吃。
永杏不放心的看了顾清浅一会儿,这才将那碗粥端着递给顾清浅。
连着几天没吃东西,顾清浅身上是没有什么力气的,她在刚接过碗时,碗便晃了晃,险些没有掉在床上。
不过她手疾眼快的又将碗给拿稳了些。
然,她只是端着碗,没有要吃的意思,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来,抬起头看着永杏,“我记得厨房里还有我之前腌的酸菜,我想吃了,你能给我拿些来吗?”
顾清浅的声音尽量显得轻松些。
永杏看了看顾清浅,又看了看顾清浅碗里的粥,开口道:“小姐,您的身子……”
以小姐现在的身子来看,可以吃酸菜吗?
“去吧。”顾清浅没有多说什么,她低下头,用勺子舀了勺粥放进嘴里,如同嚼蜡一般的吃着。
永杏站在那儿,一脸纠结的神色,她紧抿着唇,犹豫了半晌才转身离开。
有些话,小姐不愿说,她做奴婢的也就不敢多问。
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小姐心里在想什么,她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
只是,她装作不知道罢了,只因,她不想让小姐为他担心。
方才她说的那些的话,在安慰小姐的同时,也在安慰她自己。
她只希望小姐和王爷这辈子能够幸福。
现在,她又怎会看不出,小姐是故意在她面前强撑呢?
她只是不忍心拆穿小姐罢了,毕竟,小姐是那么好强的一个人。
待永杏端着一小碟切好的酸菜进门时,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吸了吸鼻子,这才推门走进去。
可见她进去时,小姐正端着那一碗粥在发呆,看到她,小姐才立即拿着勺子舀粥吃。
她知道,小姐是在假装给她看,小姐根本就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永杏忍着心里的那份酸涩,走到床前,将装着酸菜的小碟子递给顾清浅,“小姐。”
顾清浅并没有抬头,她吃了一口酸菜,顷刻间,这份酸意瞬间袭遍全身,让她的头脑都清明了许多。
永杏在一旁默不作声,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碗粥,顾清浅是硬生生吃下的,只是吃了东西后,她依然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于是抱着被子又躺下,说道:“永杏,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说完,也不等永杏回答,直接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永杏。
她哪里是真的要睡?不过是为了不让永杏发现她的不对劲,故意这么说的罢了。
一碗粥下肚,她只觉得肚子里有些难受,可她没有说。
她静静地躺在那儿,即便是背对着身后的人,也依然能感觉到对方在看着她。
顾清浅干脆闭上了眼睛,在装睡,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和永杏说些什么,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忽然间习惯了这样。
过了半晌,顾清浅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才睁开了眼睛。
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屋子的门也被人关上,永杏走了,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顾清浅松了口气,她拉下被子,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和之前一样,看着床幔。
她只觉得时间在这个地方变得特别慢,一天,总是要等很久。
顾清浅并不知道,永杏并没有走,而是守在门外。
外面的风有些凉,可她心里满满都在担心着自家小姐,也就顾不得其它了。
她只是想要守在这里,陪着小姐,只要小姐需要她,她就会立刻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