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浅并未看见叶朔,瞧着大夫的神色,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霍清风出了什么事,全然没有想别的。
能如此大动干戈的请大夫来,莫不是他因为照顾了王婉婉一夜,伤势严重了?
到了这个时候,顾清浅才发现,不管霍清风如何伤她的心,她还是无法在得知他受伤的消息后,不为他担心的。
大夫如实回答:“回王妃,草民是王爷叫来给侧妃娘娘看病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顾清浅勉强扯了扯嘴角,原来是她多虑了,他让人去请大夫来,并不是为了它自己,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顾清浅只觉得自己很好笑,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期待些什么?
她在听了他受伤的消息后担心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可他呢,心思却放在了另一个女子身上,完全忽略了她。
是啊,挺着伤照顾了王婉婉一整晚,可见这份情是有多深了。
“小姐……”永杏在一旁见自家小姐不说话,轻唤了她一声。
杯永杏这么一唤,顾清浅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这就是现实,有时候,人总是要在经历过一些事后才会成长。
可顾清浅没有想到,成长的经历会是这么痛,一次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老天爷非要在她结了疤的伤口上再剜一刀才肯甘心。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老天爷才要这样罚她。
“既然如此,那大夫就赶紧去吧,别让王爷等急了。”顾清浅说完,又侧过头,对着身边的永杏道,“永杏,我们走。”
她说话的语气很轻,好似身上的力气被人抽走了一般,此刻,她甚至连说话都很是费劲儿了。
顾清浅决然的离开了,这一次,王府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是她可以留恋的东西了。
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下一片灰土,在煊王府门外飘荡。
大夫赶去玉芙轩,先是为王婉婉检查了一番,这才给她把脉。
这个时候,王婉婉依然在烧着,烧得一个劲儿的说梦话。
“王爷,别走,别丢下婉婉……”
王婉婉说着,竟是伤心的哭了起来,她的手在空中一阵乱抓,直到抓到大夫的手后,情绪才稍稍好了些。
大夫赶紧收回手,怕王爷责罚,转过身去,问道:“王爷,草民斗胆问王爷,不知侧妃娘娘是因何才发起了高烧?”
霍清风面无表情道:“怕是昨夜淋了雨。”
叶朔:……
王爷,淋雨就是淋雨了,什么叫怕是?
婉侧妃站在院子里吹风淋雨的事儿,您不可能不知道吧?
大夫“哦”了一声,这个季节淋了雨,难免会生病。
加上侧妃娘娘身子娇贵,又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呢?
大夫给王婉婉扎了几针,又开了些药,直到王婉婉喝下以后渐渐退了烧,大夫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王爷,侧妃娘娘已经没什么事了,休息一天就能够醒来。”大夫拎着药箱走到霍清风跟前,拱手说道。
闻言,霍清风的俊脸上仍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有劳大夫了。”
“王爷言重了。”大夫毕恭毕敬的朝霍清风拱手行礼,他犹豫了会儿,抬起头来看着霍清风,似是有话要说。
霍清风看出了大夫的意思,他走在前面,出了大厅走到院子里,“何事?”
大夫自霍清风身后停下,“王爷,草民在王府门口,遇见了王妃。”
“哦?”霍清风眸色一沉,皱起眉头。
大夫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王妃曾问过草民,何事如此慌张,草民不敢瞒着王妃,就说是王爷叫草民来给侧妃娘娘看病的。”
闻言,霍清风心里一颤,他急忙上前一步,抓住了大夫的两只胳膊,“那她说了些什么?”
“王妃她……”大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成了,想了想,只能将王妃当时的反应告诉给了霍清风,“王妃她在听闻此事后,只让草民赶紧来给侧妃娘娘看病,不让王爷等得着急了,王妃面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来。”
“之后呢?”霍清风眯起了眼睛,继续追问。
“之后,王妃就带着几个人上了马车,离开了王府。”大夫如实说道。
此刻,霍清风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才对着大夫摆了摆手,“本王知道了。”
“草民告退。”大夫向霍清风请了辞,便跟在下人身后,离开了。
昨晚,他得知王婉婉站在院子里不肯走的时候,他也没想着要出去看看她,直到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得知王婉婉还没有离开以后,他又在书房里等了一会儿,最终才开门走了出去。
他想不到王婉婉的身子竟这般娇弱,不过淋了些雨罢了,她就病成了这样。
在她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并未伸手扶她,而是叶朔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没有让她狼狈倒地。
她那个时候已经烧糊涂了,连抱着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王婉婉是被叶朔送回来的,霍清风的确是在这个地方待了一夜,只是不像府里人传的那样,照顾了王婉婉一整个晚上。
这样的谣言,他从来不在意,也就没有出面澄清。
就连他自己我不知道,究竟是他不想澄清,还是不愿。
霍清风以为顾清浅只是出府游完了,直到晚上,顾清浅也没有回来。
他让叶朔去打听的时候才知道顾清浅回了娘家,而且走得匆忙,连衣服都没有带。
这一夜,霍清风不见了,叶朔找了他很久,才在王府后院的凉亭底下找到了他。
只见桌上歪歪扭扭的倒着几个酒瓶子。
叶朔不知,王爷在这段时间里竟喝了这么多酒。
“王爷,您没事吧?”叶朔一个闪身来到霍清风身边,担忧地询问道。
霍清风抬起头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只是拎着桌上的酒瓶要送到嘴边,不想手里忽觉一空,他低头,就见自己手里已是空空如也。
“王爷,您不能再喝了……”叶朔好声劝道。
酒喝多了伤身,他可不想看着王爷这么折磨自己的身体。
叶朔并不知道,霍清风是想要大醉一场,只有醉了,才能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痛,不去想她……
“王爷……”叶朔看着自家王爷这副样子,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像今天一样失态。
王爷一定是为了王妃吧?
“你走,让我一个人待会儿。”霍清风已有了醉意。
向来没喝醉过的他,今夜放纵了一回。
叶朔心疼的蹙起眉头,他第一次没有听霍清风的话。
这个时候,他不放心离开。
“本王让你走,你没听见吗?”霍清风怒了,他长臂一挥,将桌上的酒瓶子悉数扫落在地。
黑夜里,酒瓶子破碎的声音很是悦耳。
许是喝醉了,霍清风也不再顾自己的什么形象了,也不怕让叶朔将他的这副模样瞧了去。
“王爷既然想王妃了,又怎么不去找王妃呢?”叶朔终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有些事,只有亲自去问了才会知道真相。
他不信,真相会是众人所传的那样。
霍清风握着酒瓶子的手微微一愣,他蹙了蹙眉,眉宇间尽是伤痛。
他有几次都忍不住冲动的想要去找她,可是见了又能如何?
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面高墙,明明离得很近,两个人却只能隔着墙相望。
他心里有道坎儿,让他无法跨过去。
霍清风张了张嘴,违心的话他到底说不出来。
“王爷,王妃已经伤透了心,而只有您才能够将王妃的伤治好。”叶朔抿紧了唇,这些事他也是从永杏那里得知的,“王爷可知道,这些日子王妃都是怎么过来的吗?王妃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日折磨自己,不过短短时日就消瘦了许多。”
消瘦……
霍清风想到这次看见顾清浅时,她的确是消瘦了许多。
想到这儿,霍清风心里不由更痛了,他拎着酒瓶子,直接仰头,猛灌了一口酒。
叶朔实在不忍看着王爷这副模样,“王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霍清风看了叶朔一眼,没说话,而是继续拎着酒瓶子喝酒。
待桌上的酒瓶子都空了以后,霍清风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叶朔赶紧上前扶着,生怕王爷会摔了。
霍清风推开了叶朔,“本王自己走……”
说着,他脚下虚浮的往前面走去。
叶朔见他这样,叹了口气,只能在身后跟着。
霍清风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听风轩。
院门紧闭。
霍清风抬手推开了门,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出神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走进去。
叶朔没有想到王爷会来这个地方,可惜来迟了些,王妃已经走了。
叶朔默默的跟在霍清风身后,不敢出声。
王爷到底还是深爱着王妃的……
要说想忘掉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有时候人们嘴上说的不在意了,其实心里最是在意。
叶朔还记得,当时王爷和王妃说过的话,那绝情的话语,敲击着王妃的心。
那是王爷第一次对王妃说出那样的话来,王妃的心到底不是石头做的,又怎会不受伤呢?
霍清风走到大厅门外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他站在门口的地方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
即便她不在,可屋子里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气息。
似乎她并没有走。
“王爷……”叶朔抬脚要跟进去时,却被霍清风拒绝,“本王想一个人待会儿。”
叶朔抿了抿唇,到底没有违拗霍清风的意思,“是。”
他知道,王爷需要安静,所以他在退下时,将房间的门关上,只留王爷一人在屋子里。
霍清风脚步虚浮的走到内室,他看了看四周,最后视线落在梳妆台前,借着窗外点点的光,他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东西。
他走过去,修长的手摸上木梳,想着她平日里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样子。
曾经的美好,一点一滴的浮现在脑海,那样的日子真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霍清风静静地看着手里的那把木梳,黑暗中,他微微勾着唇角。
他将木梳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护着,像是在保护什么世间珍宝一般,生怕有人抢走了。
“浅浅……”
他轻轻唤了声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思念。
……
夜里,顾清浅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宛如在耳边一般。
她听出那个声音是谁的,猛地惊醒过来!
“清风!”顾清浅“蹭”的坐起身,眼神慌乱的在漆黑的屋子里四处寻找,然而,却并没有看到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小姐!”听到动静,睡在地铺上的永杏同样被惊醒,她赶紧冲到床边,担心地问道,“小姐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听见永杏的声音,顾清浅才从方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
她抬头,在黑暗中看着永杏,又往屋子里看了看,她还以为她在王府,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顾清浅抚了抚额头,她想,一定是她最近想的事情太多了才会出现幻听。
她回家了,又怎么会听见他的声音呢?
顾清浅摇了摇头,“没有,忽然觉得有些口渴,想起来倒杯水喝。”顾清浅找了个借口。
“小姐想喝水叫奴婢就是了,何必自己起来倒水呢?”永杏说着,跑到桌子前,给顾清浅倒了杯水回来。
顾清浅愣了愣,才伸手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的喝完了。
似是真的渴了。
永杏接过空的杯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说道:“小姐,天色还早,小姐再睡会儿吧。”
顾清浅什么话也没说,点了点头,便又重新躺下了,只是后半夜她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静静地看着房梁发呆。
……
一夜宿醉之后醒来,霍清风只觉得头有些疼,他想要抬手扶额,却发现手里握着一个东西,低头去看,只见那是一把雕花的木梳。
而这把梳子,他再也熟悉不过了。
这是他特意让人给她做的,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