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父亲低沉绵长的呼吸声，容北宸忽然觉得，那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他的父亲，也是大哥的父亲，容司寒不管怎样，都是自己的大哥。
容北宸不由苦笑一下，他大概永远都是这样，变不成大哥那样了。
替父亲掖了掖被角，容北宸站起身，一声轻叹，转身想走。
“北宸？”身后忽然传来父亲的声音。
容北宸脚步一顿，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就见父亲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
“爸，你醒了？”他奇怪父亲怎么又醒了，坐回床边问道，“你是不是渴了？还是饿了？还是想去卫生间？”
容俊生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只眯着一双老眼，上下打量儿子，“北宸，你怎么受伤了？”
他说着伸出手，像是想摸摸容北宸的脸。
容北宸掩饰的握住父亲那只手，淡笑道，“爸，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交。”
他不敢跟父亲说自己出车祸，怕他担心。
容俊生闻言蹙起眉头，表情似乎十分不悦，紧紧盯着儿子。
“爸。”容北宸以为父亲是担心自己，赶紧说道，“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嗯……”容俊生发出重重一声，听着像是十分生气，接着说道，“你不用解释了，是不是那个女人又没好好照顾你？”
“爸……”
容北宸闻言有些愣愣的看着父亲，整个人有些懵了。
“哼。”容俊生还在生气，语气满满的怨愤，“我就知道！她这个女人，一向就只会装大度装贤惠！她根本就不想让你进容家，却为了好名声接受你，现在又来欺负你！”
容北宸表情依旧愣怔，却终于有些看懂了，父亲……似乎是糊涂了，把眼前的一切跟过去弄混了。
“北宸，你别怕，有爸给你撑腰，你等着，等我收拾她！”容俊生恨恨的说道。
“爸！”容北宸明知道父亲糊涂了，却没有办法不替那个人辩护，“不是，没有……爸，你误会了，母亲她对我很好……”
“她才不是你的母亲！”容俊生厉声打断容北宸的话，“她要是对你好，你怎么可能受伤！”
容北宸默默看着父亲，恍惚间思绪飘回十几年前，那个早上，他从睡梦中醒来，听到的就是父亲对她说，“如果你真的对他好，他怎么会生病！”
莫名的，容北宸感到心中一阵刺痛。
当年他不敢替她解释，今天他却很想替她解释。
“爸，你真的误会了，母亲她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她才不是你的母亲！”容俊生固执的低吼，“她也不是我的妻子，北宸你还小，你根本就不懂！她养不熟的！十年啊……她养不熟的！”
容北宸愣住了，看着父亲，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我告诉你北宸，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冷酷的女人了，十年啊，我对她好了十年，她却从来没有接纳过我一天！哼，居然说对我死心？她根本从来就没有对我用过心！”
“爸……”容北宸看着父亲，唇角忍不住颤抖。
本来已经不想问的，想不到真相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爸。”竭力忍下心中的酸涩，容北宸握住父亲的手，“母亲她对我很好，她对你也不冷，她只是心里难过……”
“哼。”容俊生一声冷嗤，“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善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虚空，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你对对谁都那么好，你谁都信，你这样的性格，没有我你怎么办？”
“爸，你别担心，我已经长大了，我不会有事的。”容北宸以为父亲是担心自己，努力安慰他。
谁知容俊生却接着说道，“你说，你对谁都那么善良，你怎么就对我狠心？你怎么就对我的儿子狠心？啊？”
容北宸一愣，直到这时才发现父亲居然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就算，就算我当年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可十年，我小心翼翼呵护了你十年，还不够吗？你怎么就不能接受我呢？怎么就不能接受我的儿子？”
容北宸听着父亲的话，听着最残酷的真相，整个人如遭雷击。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已经丢下那个女人了，我甚至想丢下北宸，可北宸他……他那么小，那么天真善良，我真的丢不下他啊，难道……你不觉得北宸像你吗？司寒他像我，北宸才像你。”
容北宸瞬间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脑中轰然作响。
父亲竟然觉得自己像母亲，觉得大哥像他？
这么多年，父亲一向偏爱自己，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像母亲？
“爸！”容北宸不敢听下去了，来的时候他想面对真相，可真相却让他心如刀绞，“爸，我是北宸。”
他俯身看向父亲，想让他看清自己。
容俊生却早已闭上双眼，痛苦的低喃，“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见我，到死都不肯见我，你怎么可以那么狠……”
“爸！”容北宸见父亲痛苦的如同梦魇一般，忍不住伸手轻推父亲，“爸，你看看我，我是北宸！爸！”
容俊生似乎终于听到儿子的呼声，缓缓睁开双眼。
“爸，爸你怎么样？”容北宸仔细观察父亲的神色，生怕他还是没有清醒，“我是北宸，你刚刚做噩梦了。”
容俊生茫然的眼神落在容北宸身上，渐渐变得清明，良久，他发出含糊的声音，“原来……是梦。”
“……是。”容北宸害怕父亲想起伤心事，伸手握住父亲的手，“你做了噩梦，爸，我是北宸，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容俊生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你长大了。”
“嗯，我长大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爸，我会好好孝敬你。”
“北宸，你要拿回容氏，容氏是属于你的。”容俊生不知想起了什么，握住儿子的手，“司寒……他恨一切，他会毁了一切的。”
容北宸默默看着父亲，无语，却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