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到了十一月了。
京城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十一月二号，是农历的十月初八。
距离傻子宋语火化，正好100天。
他们决定在这天，将傻子宋语的骨灰放进公墓里。定好日子后，宋和给宋文打了个电话，意思是要是能请假的话，就来一趟，送你妹妹最后一程。
宋文说尽量请假看看。
结果教官还挺通情达理的，又正好是周日，就给宋文批了假，但必须在晚点名之前归队。
刘凤英一听，又不舍得儿子来回跑，但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儿子得在。
那天上午，店里关门了半天。
一大早，三人都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虽然做了早饭，但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吃。
最后，刘凤英将傻子宋语的骨灰从架子上拿下来，擦干净抱在怀里。
一边擦，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最后抱着那盒子，哭的起不来身。
宋和想拉她起来，拉着拉着，两人都蹲下哭了起来。
宋语在厨房里，听到了哭声。
要是以前，她会立刻过去安慰。但今天，她不能过去。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可以放声大哭的机会，以后，真的是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三人出发前往墓地。
那时候虽然也是公墓，但还允许烧纸钱祭祀。
刘凤英抱着骨灰盒，不舍得放进去。想等等宋文。
但都快过所谓的“吉时”了，宋文都没赶来。
没办法，不能等。
大师说了，要是过了“吉时”会很不吉利的。
三人只能将骨灰放进去，而后填土，掩埋。
刘凤英准备了不少东西，她觉得女儿生前没享福，现在去了那边，不能让她缺东少西。
只要她能想到的，都准备了。
还按照他们老家那边的习俗，烧了纸做的屋子，轿子，马，以及丫鬟仆从。
烧的时候，宋和就说了：“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烧丫鬟仆从。”
“丫鬟仆从怎么了，谁知道下面是什么年代啊。反正我给烧过去，一准没错。”
宋和闻言不说话了。
宋语在后面，将冥币一点点的丢入火中，看着被火舌吞噬掉的冥币。
希望真的有那个地方吧。
刘凤英真请了一个和尚来念经。虽然念的他们都听不懂，但那所谓的梵音听在耳朵里，还真有安心的作用。
他们这边都快结束的时候，宋文才赶过来。
其实已经结束了，念往生咒的和尚都走了，这还是为了等宋文，不然他们也走了。
宋文是一路跑上来的，看到已经树立起来的墓碑，以及墓碑上那个初中生模样的妹妹。
宋文摘下帽子，对着墓碑鞠躬。
宋语看着短短几个月不见感觉壮实了不少并且又高的人。
刘凤英跟宋和看着儿子穿着一身军装，跟从前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壮实了，再也不想之前看着那么弱不禁风了。浑身透着一股男子汉的味道。
宋文站了会儿后，才将帽子戴上。而后一个转身，立正后对宋和跟刘凤英敬了个军礼。
两人激动的跟什么似的，想拉儿子的手，又怕。
宋文放下手，又看了一眼墓碑：“走吧。”
于是四人一步三回首的离开了墓园。
宋文都来不及去宋语的店里看看。
四人就近找了个小饭馆。
刘凤英跟宋和看着宋文都不舍得眨眼睛，拉着他问东问西的。
看着刘凤英一边抱怨宋文没照顾好自己，晒黑了许多，一边又有杯子来回倒腾热水，想尽快让热水变成温水给儿子喝。
宋和虽然没做什么，但看着宋文不眨眼的样子，宋语看的切切实实。
宋文不在的时候，他们对她，也确实没话说，为她，为她的店尽心尽力。
宋文一来，谁是亲的，一眼就知道了。
那一刻，宋语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区别。
酸，肯定有，但还是那句话，她能理解。
“你们先说会儿话，我去点菜。”宋语起身。
“哎，少点点，够吃就行了。”宋和道。
宋语嗯了一声。
宋文看着宋语的背影，直到被刘凤英喊了一声才回神。
“苦不，累不，东西够吃不？”刘凤英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些话。她现在就这么一个孩子了，不能有什么闪失。
军校自然是苦是累的，但不饿肚子。甚至伙食还不错。
一顿饭的功夫，最少也要三四十分钟。但这三四十分钟对他们来说，不够，远远不够。
宋文吃完后又要匆匆赶到车站，再坐车，一刻都不能耽误，不然赶不上回去的车就完了。
临走的时候，宋语给他塞了两百块。
宋文死活不要，说他们有津贴。
“我知道你们有，这个钱你放着，以备不时之需，已经是大小伙子了，偶尔请女同学吃顿饭什么的。”
宋文听出了宋语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道：“别说女同学了，我们那连个蚊子都不舍得打死，就怕是母的。”
“啊？不打死不得被咬啊。能挂帐子吗？”刘凤英问。
宋文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
宋语也笑：“那就请其他同学吃吃饭，不能太节约了。偶尔也要吃点零食。”
宋文还是不想要，但宋语坚持，最后只好妥协：“爸妈，我走了。”
刘凤英跟宋和看着儿子，眼眶泛红，这才见了一个小时不到呢。
宋文看着宋语，嘴唇动了动，半天没作声。
宋语猜，他可能想喊他姐的。但终究是喊不出来。
她拍了拍宋文的肩膀：“好好干，别让我们担心，我糊照顾爸妈的。”
宋文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宋文上了一辆三轮车，三人才离开。
了却了心头一件大事，按理说应该高兴的。结果刘凤英还生病了。
连续咳嗽了两天，宋语让宋和送她去医院，不去不行。
检查出来，也就是感冒，在加上有点体虚。给开了一些药。
宋语趁着中午下班的时候，又给买了一些补血的阿胶。并让她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别操心店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