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了三次,被滕仙主捉回来三次,最后一回交锋,我歪着脑袋坐在屋顶看月亮,滕仙主轻撩衣摆飞上来,见我看得认真,嘴唇微微一动,最后却是南辕北辙的说了句:“还想吃桂花糕吗?”
我扬起十二分的笑脸:“想吃桃子。”
滕仙主转身正欲离开,我忙得扽住他的衣袖:“开玩笑的,桃子我自己摘。我不跑了。我们去莲城吧。”
滕仙主一挑眉梢:“想好了?”
“想好了。”我掸了掸深夜沾在衣服上的露珠,望向兑州满大街的桃子树,偷摸摘下几颗,喜滋滋地递给滕仙主:“师父尝尝。”
滕仙主接过桃子,瞧了半天,也看不出我为何突然转了风向,默了很久,眼神从不解化为无奈:“为师年少时收的你师兄姐,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没你难驯,你其实就是打心眼里,觉得不甘心……”
我啃了口桃子,很是清脆,讪讪道:“小筑和侯府遭逢大难,我知道去了只会添乱,但我不甘心受人制肘。君尽瞳待我良善侠义,我不能回报他的好意不说,还只能眼睁睁看他家中变故。”
“你就没有想过,他可能是心悦你?”
啧,单纯。我咂舌看滕仙主:“没想到师父感情如此丰富,难不成师父心里一直有个人?”
“有个鬼。”滕仙主淡淡且认真的回了我。
我差点咬到舌头:“人鬼情未了?口味这么重啊。”
滕仙主冷笑:“你要不要也进为师心里去?”
我慌忙摆手,急着跳下屋檐,蒙被子睡了一天。
这几天初到兑州,气候偏干,天边的浮云仿佛垂落手边,人来人往中,我嗅到了淡雅莲香,问滕仙主前面是哪儿。
滕仙主云淡风轻的道:“莲城。”
原来那就是莲城啊。
远远瞧去,仿佛是被菡萏包裹着的莲心,安静柔美。
我听说简山就在莲城不远处,有着“云中不夜山”的美称。
一想到山上家徒四壁,可能连灶台都是塌的,赶紧张罗买点东西,滕仙主皱眉看我穿梭在大小街市,最后抱着锅碗瓢盆在内的许多物资,无奈道:“这些简山都有。”
我错愕,没想到还低估了师资力量,转头又钻进街市,捧回许多桃子:“当零嘴吃。”
滕仙主面上挂不住:“简山也有。”
劳逸结合啊,我又回去了街市。打量四圈,看哪都喜欢,想都搬回去。后来,梨园戏班从面前走过,开嗓便是惊艳了,我拉拢着一整个戏班来到滕仙主面前时,他果断地摔了正喝茶的瓷碗,瞬间僵住,细看下还散发着阵阵寒意:“你要干什么。”
我红口白牙的笑道:“咱们简山就缺人情味儿。”
戏班班主含羞带臊的道:“万万没想到,是滕仙主来请的。”
我喜滋滋的啃着桃子,冷不丁地被滕仙主揪住衣领,眼见他以流风不及的速度飞走了,我惋惜地看着戏班皆露出崇拜的眼神:“人气旺点不好吗?”
滕仙主头回朝我发寒的笑:“你一个人,就抵得过他们一个班。”
我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师父对我评价如此之高。
当夜,我被绑在树上让蚊虫叮了一宿,嘴里不住的求饶:“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而我蛇蝎心肠面瘫脸师父,正不慌不忙地端坐屋里,品着茶:“继续喊……”
往南走了几公里,终于到了莲城。
莲城不大,家家户户都有一块方塘,塘里种满了青荷碧莲,就是在街上随便闲逛,都能闻到阵阵莲花香。流经城中的潺潺溪水里,更是种满了莲花,时不时有孩童在硕大的荷叶间玩耍嬉戏,处处透露着安详宁和。
刚巧赶上一年一次的赏莲大会,能看到许多稀有品种,少女们在脚踝上戴着清脆作响的银链,手捧着自家的莲花笑容婉约。
我在路边买了条银链,思索半天,觉得栓在脚上不自在,便缠在手腕上,过路人见了都要发笑,我一头雾水的给滕仙主看。滕仙主正向店家买了两匹马,还随口取名,一匹叫千里,一匹叫婵娟。
滕仙主看见我手腕的银链,不禁也笑:“莲城有个习俗,凡是待嫁的少女,在赏花大会上脚戴银链,手捧莲花,碰到喜欢的公子哥,就把手里的莲花递给他。他若接了,不日便要去女方家娶亲,成秦晋之好。”
“戴手上呢?”
“恨嫁。”滕仙主眼中溢满笑意:“难道说,三儿恨嫁?”
我瞠目结舌:“没想到莲城民风如此质朴,强抢民男也做得如此正经。师父你刚才说啥?”触电般地退后一步,“你才恨嫁,你们全家都恨嫁。我知道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别随便把我嫁了,摆脱我。”
滕仙主沉吟:“把你嫁了就能摆脱你的话,不失为好办法。”
店家收下银两,将千里和婵娟交给师父,我问师父怎么有兴致养马,滕仙主高深莫测的道:“我见你实在无聊,不如买两匹马带回简山,大马生小马,你忙起来也就不闹腾了。”
真是有经商的头脑,可惜跑去修仙了。我打量马屁股,好奇地问一嘴:“那他们俩谁是公的,谁是母的啊?”
滕仙主奇怪的看我一眼:“为师怎么知道。”
“他俩要都是公的,怎么生孩子?”
“为师……哪里知道……”
滕仙主带我逛了一圈,直到我差点拿了姑娘手捧的莲花,滕仙主转了圈,将我送到了叶家。
叶家跟滕仙主世代交好,叶家主母见我低垂着头蔫蔫的,忙问我是不是水土不服,滕仙主淡然道:“她哪都不服。”
我这才抬头同滕仙主争辩道:“师父污蔑我。”
叶家主母长着一张和善脸,猛地盯着我,说我和她家二姑娘就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拉着我的手欣喜不放。我问二姑娘如今身在何处,她的表情带着说不出的黯然:“她幼年被选进傩宫,再也没回来过。”
这种骄傲中带着伤感的表情,让我觉得不舒服,可滕仙主只说先带着千里和婵娟回简山,等过几天再来接我。
没办法,我只好在叶家住下。
叶家主母是个爱笑的,细碎的眼纹爬满她的眼角,她经常和我一起吃饭,有时禁不住用手拍打我的后背:“吃慢点,想吃什么就说,我让人买回来。”
我弯了眉眼:“八宝记。”
很快,八宝记的各色糕点端到桌子上,叶母让我每样都吃一点,喜欢了再去买。不知是方才桃子吃酸了,还是我的心被软化了,有什么从未感受到的东西,汹涌彭拜地要溢出来。
叶母说着傩宫纵然有千万般好,也抵不过做母亲的对孩子的思念。这可能就是亲情吧。
我讪笑:“我没见过父母,不知道他们对我会不会像您这般。”
叶母一时怔楞,却是激动地握住我的手:“我初见你时就觉得有缘,不如给我做女儿吧。”
听到这话,我噎了一口糕点,呛得眼泪花都要出来,叶母紧张过头,张罗人去请医官,我按住她因焦急而微微颤抖的手,有股暖流过电般的打在我身上,当即软软一笑:“好啊。”
于是我做起了叶家五姑娘。
叶家祖上文官清流,早年是大回都的世家,祖父做过太师,也曾享誉赫赫,名满都城。只是十几年前遭受迫害,被回王削官夺位,还深陷牢狱之灾,如果不是滕仙主出手相救,想必这一家人就要死在牢中了。
也正是因为救了叶家,昔日威风凛凛的滕仙主才会受到回王猜忌,没过几年就辞去将军之位,由大师兄滕歌接任。
叶家来到莲城后,弃文从商,夫妇两打点产业,很快孩子们也大了。除了自小被送去傩宫的二姑娘,其他公子姑娘生得十分优秀。
大公子叶默喜登探花郎,却被人拿捏家族被贬的旧事,只封了个中郎士的官,不日便回来。四公子叶晨开朗豪爽,常年游走各地置办货物,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一直陪伴叶家父母的,只有叶家三姑娘叶荨。
我住进来没几天,就被她以各种方式吓醒,她看起来小家碧玉,骨子里有股活泼劲。每当我垂头丧气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叶荨便笑出声来:“太阳都晒被子了,我们去摘莲蓬吧。”
叶荨拉着我游走在莲花池,皙白的手摘取莲蓬,剥了颗莲子塞进我嘴里,笑道:“香吗?”
一股淡淡香气席卷至鼻腔,口中涩涩却带有丝丝甜味,我吃着莲子,有点想炖排骨。
“小馋猫。”叶荨刮了刮我的鼻尖,踩了几个莲蓬回去:“给你炖排骨。”
“好哇好哇。”
我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听叶荨略带欣喜的说道:“过两天大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好好瞧瞧你。”
我像被踩了尾巴:“叶默要回来了?”
我没跟叶家提过和叶默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戴着傩面酷似白端的年轻人……估计他看到我在叶家,会吓一跳的吧。
叶荨朱唇亲启:“叫什么叶默,母亲既认你做五姑娘,你就是我们的妹妹,应该叫大哥才是。”
“叶……大哥为什么叫叶默?”
“大哥性子沉稳淳厚,少时便少言寡语,埋头苦读,原先父亲取名‘莫道不消魂’的莫,后来遭逢家道中落,便给大哥改名‘默默静空巷,楚楚缀花荫’的默,希望他能谨言慎行,走官场这条路注定险峻。”
我手里的莲蓬砸了我的脚,满脑子回响着,他原本是叫叶莫的。
“你呀你。”叶荨怪我分神,幸亏只是莲蓬砸了脚,而不是砖头,拉着我回家做莲子排骨汤。
玩闹几天,没想到滕仙主很快来接我。
我抱着银杏树不肯走,滕仙主很淡定的道:“你是想看叶家大公子吧。”
我委屈巴巴地点头,又摇头。叶荨气得要挽袖子捉我:“你这小馋猫,还会上树了。”
滕仙主一撩衣摆,坐在石凳上,看叶荨揪着我的耳朵,把我薅了下来,她嘴上凶巴巴的,其实也舍不得我,这几天我同她吃住玩都一块,我要是走了,她也不觉得滋味,于是和我一起软磨硬泡,滕仙主最后答应逗留到叶默回来。
叶荨欢呼,又拉着我去摘莲蓬,我也不知道莲蓬惹她哪了,塘里种的莲花照这么摘下去,怕是很快就啥也不剩了。
叶家大公子回来的那天,莲城少女轰动了一半。
滕仙主带着我果断上了树,叶家也被人群挤得七零八落。只见乌蓬船缓缓靠近河岸,船上的橹夫不慌不忙地摇桨,待见过如此多的人攒聚岸头,便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就抵达岸口。
我的心悬在嗓子眼,滕仙主瞟了我一眼,摇摇头。
叶荨搀着叶母迎上前,身后一群人也跟着围上去。要不是我和滕仙主占领高处,视线早被密密麻麻的脑袋给挡住了。我暗自抱怨叶默怎么还不出来,紧张地攥紧滕仙主的袖口,直到被一掌拍落:“再扯就破了。”
“师父好小气。”我往旁边挪了挪,想跟他清寒的气质拉开距离。
乌篷船的帘子被人掀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接着露出一只精美的长靴。我屏住呼吸,一颗心怦怦直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华服珠配,锦绣长衫,那只抬起帘子的手缓慢放下,露出一副干净俊朗的面孔。
但不是叶默。
“四弟怎么也回来了?”叶荨朝他欣喜道。
叶晨星眸朗目,抱住叶荨扑来的身子,笑嘻嘻道:“我来看看咱们家的小妹妹。”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从容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疲倦,却异常好听:“母亲,荨儿,我回来了。”
叶母擦把泪,抚摸他的头:“回来就好。”
叶晨四处张望:“咱们家新来的小妹妹呢?”
叶默也笑。
叶荨眯眼找了半天,终于揪到树上的我:“这只小馋猫就是。”
我在众目睽睽下,被人逮了个正着。不知滕仙主何时走的,可能一闻风向不对,立马把我丢下了。我嘿嘿一笑,道了句:“初次见面,多多……”
树枝发出“咔嚓”的脆响,下一刻我满脸惶恐的坠落了。
幸好有一双结实的臂弯接住了我,叶默莞尔一笑:“当心点。”
我听到无数少女心彭拜昂扬的声音,还有刮到我身上熊熊的斗气,一看我从树上摔了下来,叶母和叶荨赶紧来瞧:“你唱得哪一出啊,快找医官来看看。”
他们拿我从始至终当亲闺女对待,我不好意思白受这么多恩情,慌忙翻身下来,展示自己身体健康,不用喊医官过来。
叶晨朝我拱拱手:“三姐信上说妹妹活波好动,今天见了果不其然。”
“这是你皮猴子四哥。”叶母嗔笑。
我也拱拱手:“四哥好。”
“这是你大哥。”叶母瞧叶默喜欢的紧。
“刚才多谢大哥了。”我怕叶默说出认得我的话,慌忙行礼。
“五妹好。”启料他似乎没认出我,目光在我脸上短暂的停留后,瞧我腿有擦破的痕迹:“还是回家上点药吧。”
看他略带担忧的模样,我都有点愧疚了:“不碍事。”这边说完,鼻腔滚烫,血流了下去。
要说我和叶大哥的第一眼印象,大概就是我流血了,他被吓着了……
折腾半天,我被叶荨搀回叶家,叶母说我身子虚才流鼻血。我实在不想承认是败在了叶默的美色下,只好说是莲子吃多了上火,叶荨朝我噘嘴,要来打我。
等我回到叶家,发现滕仙主正吃着叶父沏的茶,气不打一处来:“师父何时回来的?”
“一直都在。”滕仙主很淡定。
叶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和:“我们已经吃了好几盏茶了。”
我瞪圆眼睛,见鬼了,刚才跟我一起看热闹的,不是师父是谁。
滕仙主递给我一杯茶:“你也吃点?”
“不吃了,上火。”我捂着鼻子,灰溜溜的走了。
叶家把滕仙主奉为神明般的人物,可我却觉得,他假正经下有颗看我笑话的心。
晚饭时,叶父和滕仙主坐在上位,推茶置腹。我看着坐在对面的叶默,他手拿青釉瓷碗,清俊的面庞,修长的手指,气质儒雅出众,跟白端相比,多了股人情味,少了些运筹帷幄。跟叶莫身上的气息很像。
叶默一抬头,刚好看见我炙热探究的目光:“五妹老看我做什么?”
我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下饭。”
连滕仙主都不好意思了,给我夹了块鸡腿:“下饭你就多吃点。”
叶默被我这话逗笑,也给我夹了鸡腿:“我少年蒙滕仙主相救,才能有今日,滕仙主的徒弟就是我自家妹妹。”
叶母颇为赞同,忍不住又把一块鸡腿放在我碗里:“瞧你身子虚的,得好好补补。”
叶荨和叶晨纷纷应和,一人夹一块鸡腿:“多吃点。”
我望着碗里堆成山的鸡腿,苦笑道:“再吃下去,我就该飞了。”
夜晚屋子闷得透不过气,滕仙主又去和叶父吃茶。
我来到院子,三下五除二的爬上树,一阵晚风吹过,顿时觉得清爽了,靠着树干闭上眼,这些日子没有烦恼,没有算计,烦恼消失得无影无踪。
瞅了瞅四周,没想到这颗树正对叶默屋子,灯光微暖,屏风后面的木桶散发热汽,给屋里遮上一层羞耻的薄纱。男子刚刚褪去里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优美的腰线,我正看得津津有味,他忽然抬头,和树上的我四目相对。
我不觉异样,仍欢喜的朝他招手,转眼才想到自己这副样子,岂不像个登徒子!
叶默脸红了,穿好衣服,走到窗边问我:“五妹在树上做什么?”
我也十二分尴尬,随手摘了颗桃子,蹭了两下往嘴里送:“饿了。”
叶默想到我晚饭吃了七八个鸡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五妹好饭量……”
“之前你在榆城救我,我还没向你道谢呢。”
“什么榆城?”叶默一头雾水。
“就是小侯爷被萧山绑架,你偷偷来救我们的那一次。”
“你说的是君家小侯爷杀傅恒生的事?”叶默好像有所耳闻:“侯府与萧山因小侯爷结下梁子,多年来明争暗斗不断,一直没个消停。可这君家小侯爷久居深山不出,一出现就是杀了傩主的叔叔傅恒生。半个月前,傩教以侯府滥杀无辜的名义,不但火烧了小侯爷的青竹小筑,且将侯府一百零八人送上了断头台。此事一出,君候在那场大火中不知去向,小侯爷痛失至亲至爱,眼下又被傩教带走了。”
“小侯爷滥杀无辜?”嚯,真有脸编排。
师父说的对,这世间的道理都被傩教讲了,其他人纵然有理也当无理。
“等等,你说是萧山先绑架的小侯爷?”叶默嗅到不寻常的味道,惊愕的望着我。
我眉眼沉了下来:“萧山先上山绑架了我和小侯爷,还想当着众人面侮辱我,最后小侯爷忍无可忍,才杀了那狗贼。”
叶默震惊之余,又念道:“傅恒生确实贪慕女色,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只是世人都说小侯爷过错在先,落得惨淡的下场实属活该。”
“那是世人眼瞎耳聋,被蒙骗还倒装傻。哦不对,应该说是甘心被骗。”我微微一笑。永远别想叫醒装睡的人。
“你在担心小侯爷?”叶默状似无意的抛出这样一句话。
当然担心啊,只是我这身板能做什么……
我突然感到泰山压顶的滋味,嘴里的桃子也无味,一种难言的苦涩将内心填满。是啊,我能冲进傩宫把君尽瞳救出来吗?
答案肯定是,不能。
或者陪他一起送死?那我活到今天的意义在哪?
交谈片刻,我便知道当日救我的另有其人,眼前的正主那会还在大回都述职,就被人冒名顶替了身份,除了白端,还能有谁……
叶默见我在发楞,只好问:“五妹这是怎么了?”
“大哥,我心里有着个人。”我伸手去够天边的月亮,却被撒下的余辉晃了眼:“可他与我,就像隔着天上地下,是我怎么也触及不到的。”
“五妹心思坚毅,我相信你会飞上去的。”叶默说的正色,温和的五官隐隐流转月色。
“我会飞上去?”
“待五妹学成归来,愚兄必会在大回都为你铺好路,助你一臂之力。”
“我没说去大回都啊。”
“你若想站在天上,不受人摆布,只有成为人中龙凤,扶摇直上九万里,才能摆脱受人制肘的处境。”
听闻他一席话,我倏尔醒悟,沉声道:“兄长说的是。”
我和滕仙主离开了叶家。
临别时叶母和叶荨在墙角种了根青藤,等到青藤长成之时,我若学成归来,还能认出这是自己的家。
滕仙主问道:“现在能安心修炼了?”
原来祛除身体的怨念只是幌子,真正要除的是心头的怨念。
我望着雨雾缭绕的简山,头一回心潮彭拜,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