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艰难地说道,“我,我保证……我们没有遇上辽兵,没有……真的没有!”
荆嗣又来了一句,“你当斥候都是吃干饭的?人家干的就是这个营生,一动不动趴在那个草窝里,没个三两天他不起来!都能被你发现了,他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咱们的斥候,最厉害的几个……一个在草窝里趴了四天一动也不动,最后探听到了敌军主帅与副将议论的军情;还有一个,在潜伏的时候被敌军的马蹄活活踏死……为了不暴露,他到死都没哼一声……”
说到这儿,荆嗣明显有些情绪激动,连声音也哽咽了起来,遂不再开口说话了。
旁边有人议论了起来。
“真好笑,居然还有人怀疑斥候的能力……没有斥候,咱们打哪儿来的军情!更别说这歧沟关本就是从契丹人手里夺回来了……谁知道哪儿哪儿藏着个斥候!”
“这行军打仗带着娘们儿就是麻烦!这回她出了一趟城,言行谨慎倒还好……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搞不好还给咱们带来灭顶之灾!”
曹氏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跪在她身边的女兵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田骁敏锐地捕捉到了些什么,厉声说道,“……你们在外头狩猎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曹氏与那女兵被他那如炸雷一般的声音给吓得浑身一颤!
那女兵已经被吓得不行,哭了起来,说道,“我家娘子说……守着满城的军粮,平日里只吃得上饭,却连块肉也吃不得,一条菜叶儿也看不到……今儿若是不猎到一人一只兔子,咱们就不回去……”
众将一听那女兵的话,顿时大怒!
“表子!”
荆嗣大怒,直接上前便踹了一脚!
那女兵整个人顿时飞出三丈远,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下……跟着,她便开始猛烈地咳起嗽来,口鼻处都喷出了不少鲜血……
曹氏看看那明显已经受了严重内伤的女兵,又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荆嗣。
“你,你……你敢对我的侍女无礼?”曹氏尖叫了起来,“你可知我是谁?你,你竟敢冒犯我?”
荆嗣骂道,“老子踏他的知道你是谁啊?老子就知道……咱们歧沟关守军数万人,踏马的都要被你这臭娘们儿给活活害死了!”
“你竟敢羞辱我?”曹氏生平从未受过这种气,不由得又羞又怒……
“啪!”
田骁一掌击在了桌面上,阻断了众人的争吵。
“来人!将曹氏一众关禁闭,缴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离开禁闭地半步!”田骁喝道。
失魂落魄的曹氏与那奄奄一息的女兵被亲卫拖了下去。
嫤娘呆呆在坐在屏风后,连脊梁骨都透着钻心的凉……
田骁处置了曹氏之后,也明显没了心思,先是嘱咐了众将几句,要把嘴皮子缝紧些,然后又命众将夜里好生巡视,便让众人退下了。
自有亲卫上前收拾被众将弄乱的书房。
铎郎已经跑了出去。
殷郎、叡郎也跟着出去了。
嫤娘刚牵着叙郎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就听到铎郎说道,“爹!咱们得赶紧把粮草送走……不然的话,可真要招来祸事的啊!”
叡郎忍不住反驳道,“……往哪儿送?叔父取了歧沟关,为的就是归粮于曹彬,毕竟曹彬乃东路军统帅,手里有二十万大军……粮草在,人心才安。”
“可歧沟关之外,却还是契丹人的地盘!曹彬号称有二十万大军……可前儿才战败了,他若是警醒,也跟着退回歧沟关来,那自然是一切都好说!可他若是个急功近利之辈,势必还会背水一战……哪里还顾得上咱们这支孤军?”铎郎亦厉声喝道。
殷郎面色一变,说道,“三弟说的有道理,万一,万一……曹公一心想要扭败为胜,势必还会与耶律休哥一战!可若是这个时候,又有人领了兵来咱们这儿夺粮……那可就,糟了!”
田骁沉吟不语。
嫤娘也颇感头疼。
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想了想,嫤娘问道,“曹氏出城打猎,是不是一定会被辽军的斥候看到?”
田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不会错的了。咱们刚刚才夺下了歧沟关,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巡视关内关外。本想着等你们来了以后再清剿这附近的,没想到……没想到啊!”
看着他懊悔的样子,嫤娘劝道,“既是这样,咱们就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补救。”
“弃粮是不可能的……要不,咱们在关内寻个隐匿之处,先将这批粮草藏起来再说?”嫤娘说道,“既然是曹氏的女眷身份和关内有粮的消息儿极有可能已经传了出去……不如索性将错就错?”
“怎么个将错就错法?”
“娘!您快说啊……”
“孃孃,快说来听听!”
田骁和孩子都饶有兴趣地问道。
嫤娘想了想,说道,“……谭延美和荆嗣不可能一直待在咱们这儿吧?至少谭延美不成,他的军调令就是投在公爹帐下的,所以说,明儿一早他领兵回飞狐的时候,不如教他带了消息儿出去……只说咱们歧沟关是为了迷惑辽军,才慌称关内既有妇人又有粮草的?”
“然后呢?”铎郎急切地问道。
“然后,咱们来一出……双计互换?把金蝉脱壳之计与空城计调个个儿?”嫤娘大胆地说道,“咱们命人在城头穿着女子衣裳来回走动……夜里熄了灯烛不教人知道关内有多少守军……然后咱们兵分两路,一半儿人马聚集在关内工事内,另外一半儿人马悄悄儿潜出关去……”
“等辽人来犯时,咱们就唱空城计,把他们骗进关内之后,埋伏在外的军士们一拥而入,这样咱们就能关起门来瓮中捉鳖了?”嫤娘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露出了沉思的模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