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又不说话了。
他的眼神落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一动不动。
凌兮月觉得自讨没趣,轻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别处去。
她还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男人为了救她,可以冒着生命危险,也可以不顾族人之谊,重伤本族掌族司命,毫不留情,却不肯将麒麟玉符交给她。
难道说麒麟玉符比他自己的命都更重要?
就在凌兮月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玄夜居然开口了,低哑嗓音不温不火,“只有那扇门后的东西,能解我身上的血咒。”话音至此,没有再多说。
凌兮月若有所思点点头,虽然玄夜没有多说,但只需这一句,就大概明白了过来。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东西也一样,鬼之一族千万年,背负所谓的诅咒,世世代代不见天日,他们应该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那件至宝身上,希望那件至宝能解除他们的困境。
真是一个疯狂的想法,可谓是孤注一掷,因为事情极可能变得更糟糕!
但承受了千万年的痛苦,被逼到绝境,难免做出这种疯狂事情来,这大家就是鬼族重新在九州活跃的原因,他们在各处寻觅四枚玉符,希望能重开那扇大门。
若是面对绝境,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尝不能尝试,毕竟也不能再糟糕到哪儿去。
可是还是不对啊,先不论他们能不能找到位置,要打开断龙石门,还有一个必要条件,那就是古王族的嫡系血脉。
她记得雪衣和爹爹都说过,古王族血脉早已灭绝。
即便鬼族真收集到了四枚古石符,没有古王族的遗脉,他们依旧无法打开断龙石门,他们如此不顾一切,不计一切代价,就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除非,他们已经手握王牌!
脑中有什么东西快速清晰起来,凌兮月眸光闪烁不定。
无数条线在她脑中交织缠绕,正要抓住那一闪而过的什么东西,却被眼前出现的一块烤肉,给一下打断了思绪。
她警惕地往后微缩了一下,扫眸看向玄夜。
玄夜皱眉,捏着手中窜肉的木枝紧了紧,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他薄唇抿成一条幽冷弧线,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我知道自己是个怪物,但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我……”凌兮月心脏猛一剧痛,像是被什么狠狠捅了一刀,心痛无比,嗓音也跟着一阵干涉,“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很乱,她一靠近他,就觉得心乱如麻,所以直觉的抵制,不仅仅因为他是鬼族少主,还因她有着另外一个身份,纳兰雪衣的未婚妻。
雪衣真的很好,好到她无可挑剔……理智和本能在她心中天人交战,至少不是现在。
瞧着凌兮月的晦涩无比的表情,玄夜像是怕她不相信一般,淡垂下眸,盖住那双血瞳之中的黑暗光芒,不再去直视看她,缓缓补充两字,“永远。”
他永远不能伤害这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是他的感觉,他遵从。
不知原由,就不问原由,他本来就是个不知由来的怪物,不差这一件。
凌兮月瞧着他徒然落寞的表情,这分明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此时此刻,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般,孤寂冷绝黯淡无光,让她不忍去看。
心上绞痛越发严重,让她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很想告诉他,他不是怪物,她也不怕他,因为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但这一句熟悉无比的话,不像是他说的,像是出自于……她自己的口中。
她……说过这话?
脑子也传出针扎一般的剧痛,这仿佛间熟悉无比的话语,在她脑中不断回荡,有什么东西嘶喊着,像是要破土而出……一瞬间气血上涌,凌兮月控制不住,“噗”地咳出一口血来!
玄夜唰地抬眸,眼疾手快,本能般一把搂住身躯软下来的女子,“你怎么了?”
男人的眼神有些明显的错乱,慌张,他没有碰她,不是他……
可怎么会,她怎么会突然浑身真气逆转?
“咳……”凌兮月嘴角挂着血迹,大脑深处针扎一般的剧痛一波波传出,痛得她浑身蜷缩在一起,控制不住簌簌发抖,浑浑噩噩落在男人怀中,却觉得心都落到了实处。
她到底是怎么了?
“月儿,过来。”是谁在说?那双手的主人又是谁?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会控制不住,伤害到你……”
“不,你不会。”
……
男人彷徨的话语,女人坚定的嗓音,在她脑中交织缠绕,最后化作一声声呼唤,兮月,兮月……
好像就在耳边,耳边好像有人在唤她,是玄夜?
是他,不,可好像又不是他。
“啊——”凌兮月犹如小兽一般蜷缩在一起,双手猛地抱着头,发出声声痛苦低吼,脑中又什么东西,在一波一波地冲击一层无形的壁垒!
玄夜瞳孔骤紧,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仿佛感同身受,心脏也一阵阵传出即将分裂般的剧痛。
男人修长的手指猛地抓上心脏,用力到极致,骨节都泛起苍白色泽。
怎么回事?
可他此时顾不上什么,忍受着心脏的剧痛,他快速将凌兮月扶起,在她身后盘膝坐下,提气,浑身瞬间升起一股血色光芒,手腕一转,起掌贴上凌兮月后背。
无形的内力,带着丝丝缕缕神秘的红晕,从他掌心源源不断朝凌兮月身上汇去。
霸道至极的力量,犹如一双巨手,慢慢抚平凌兮月浑身乱窜的真气。
痛……
她的头……
要炸开了一样!
凌兮月瞳孔一点点放大,脑中意识犹如洪水一般,翻江倒海,似要决堤而出!
飘雪楼中,正在裁纸,准备加急书信传回王岛的纳兰雪衣手猛地一滑,“噗嗤”一声,掌心被那锋利的裁纸刀拉开一道伤痕,深可见骨!
顿时,血流如注。
他缓缓抬起,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愣愣看着自己不断涌出的鲜血的手掌,在他雪白的衣袖上,开出朵朵刺眼的花,墨黑的双瞳一点点,渐渐被那大片血色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