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慢上一点,这屋子非倒了不可。
过了一会儿,见坑中已恢复正常,王子铭才收回光罩,再次看向坑底,如料想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纵使商信用出了灵犀一指,还是没能让这坑深上一寸。
明月连忙跳下坑中,把商信抱了上来。灵犀一指一旦用出,便要耗尽全部灵气,而能够瞬间恢复灵气的水属性魔丹也已经在这一年的修炼之中用光,因此商信现在连从坑中上来的力气都没有。
明月牵着商信的手,把灵气缓缓渡入商信体内,有了明月的灵气垫底,商信恢复的很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回复如初。
站起身,商信脸上现出愁容,刚刚的几下攻击,他清晰的感受到那暴戾的魔气,根本不是自己能够破坏的。
王子铭长长叹息一声,道:“老朽已经达到合神境界,兀自无法破坏这道魔气,而且据我观察,便是再高的境界也无法破坏,因为这魔气已经存在了数千上万年,日积月累之下,已不是人力所能破坏的了,便是守护神再现,也未必能够破开这道封印。”
“哦?”商信脸上现出疑惑之色。“若是这道封印如此坚固,那下面的魔气怎么能透过地面让我们感觉到?”
王子铭道:“这是因为下面的魔气越来越盛,封印之内的空间已经装不下,而这封印本就是魔气所凝成,两者同为一种气息,因此那多余的魔气在争强封印的同时,会有一部分扩散出来。”
顿了顿,王子铭又道:“这也是我猜想下面会有魔珠的原因,若是没有孕育成魔珠,那其中的魔气应该不会越来越盛才对,便是封印也会随着时间一点点减弱,消失。而据我的观察,这几十年来,每隔三年,这道封印便要坚固一分。”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下面一定有魔珠的存在了?”商信问道。
王子铭点头:“十有八九。”
商信眼睛眯起,再次来到坑边,紧紧的盯着坑底,良久后,却是长叹一声,“可惜虽然知道魔珠的下落,却根本无法下去,竟是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听得商信的话,王子铭犹豫片刻,道:“也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只是这机会太渺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遇到。”
“哦?”商信精神一振,他直接把王子铭后面的话过滤了,只听见了第一句话,连忙道:“还有机会?你是说这封印还可以破坏掉?”
“是的。”王子铭说道:“为了找到破坏封印的方法,我查阅了很多上古流传下来的书籍,其中有一本书籍提到过消除魔气封印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什么方法?”商信连忙问道。
“一滴泪,只要一滴至情的泪,就可以消除魔气的封印。”
“一滴泪能够消除封印?”商信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了看王子铭,随即又看了看那个耗尽自己灵气才弄出来的两米小洞。
商信实在是不敢相信王子铭的话,自己刚刚那一顿折腾,就是连一座山也得削平了,却是对这道封印一点作用都没有,一滴泪怎么可能消除封印呢?
王子铭知道商信不相信,又道:“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这其中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既然古籍中有记载,想必自有一番道理。”
商信揉了揉额头:“要找到一滴泪应该不算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既然你早已经知道消除封印的办法,为什么这封印现在还在呢?”商信显然还是不相信王子铭的话。
“一滴泪不行,要解除封印,需要的是一滴至情的眼泪。”王子铭说。
“什么是至情的眼泪?”
“为亲情、为友情、为爱情所流的一滴眼泪。”
“一滴眼泪,为三种情而流?”商信愣住,他有些相信王子铭的话了。
王子铭点头。
“谁能流出这样的一滴泪?”
王子铭摇头:“这封印在这里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却从来也没有消除过,可见还没有人在这里流过一滴至情的泪。我不知道世上会不会有这样的一滴泪。”
商信不再说话,长长叹息一声。终于找到了治疗碧华的方法,也恰恰知道了可能存在魔珠的地方,可谁知到头来,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面对着一道封印,商信却什么也做不了。
屋中突然寂静下来,气氛变得沉闷,正在几人各自叹息之时,一种奇异的气息突然传出。
商信惊讶的发现,身边的魔气竟是一点点减少,渐渐消失。他连忙蹦到坑中,再次拿出那柄透明的剑,一剑向着坑底刺去,竟是发出‘噗’一声轻响,手中的剑竟是直没至柄。
第326章 杨花起舞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前,杨花倚着谭学军走在大街上。杨花的病好了很多,从昨晚看见谭学军的第一眼起,便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洛霞煎的药起了作用,在看到谭学军的时候,杨花立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就下床跑了过去。
也或许杨花得的不是感冒吧,也可能是相思病。
一日不见便相思到生病。
只是一夜的时间,杨花便放下了一切,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什么身份地位贱人烂货,都浮云一朵。
既然他爱我,我又爱他,还管他那么多做什么,人这一辈子能活多久?好好算一算,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
当日一舞遇见洛霞,已是十几年前。恍然一梦却如昨天。
再美的青春经不住岁月,再多的回忆都只是瞬间。
现在,杨花昂着头走在大街上,在她的身边就是自己最爱的人。无数道目光带着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着她,杨花觉得这样很好。洛霞去了浮水城,自己就再也不用借着夜幕提心吊胆的去别人家了。
谭学军是自己的,她不用担心别人的老婆发现,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
这是幸福吗?自己算不算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杨花本来以为是的,可是她很快就发现了原来不是,因为她遇见了更幸福的事情。
一辆马车从村外驶来,一直驶到杨花的面前停下。
然后,杨花就看见车帘掀起,洛霞从车中走了出来。
杨花惊喜的叫道:“洛霞,你怎么回来了?”
还没待洛霞应声,杨花又愣住,她看见了更大的幸福。
杨金玉从车中走出,一直走到杨花面前。
杨花嘴角一阵颤抖,她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只说出一个字:“爸!”
杨金玉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他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十几年的隔阂,就在这一抱间烟消云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杨花离开父亲的怀抱时,却看见洛霞站在自己的身边,双手捧着一套舞衣。
见杨花望着自己,洛霞笑道:“十几年前,我说过长大了要给你买一件舞衣,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杨花没有立刻回答洛霞的话,她仰起头,深深的呼吸,怕眼中会有泪水忍不住流下来。杨花当然没有忘记,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洛霞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连说话时的语气她都能记住。
只是杨花没有想到,洛霞竟然也记得,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晰。这几年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得。
良久,良久后,杨花才说道:“我记得,我还记得你说,到时候你一定要跳舞给我看。”
“嗯。那你现在还会跳舞给我看吗?”洛霞问道。
杨花点头:“跳,当然跳,你是我的朋友,也是十几年前唯一一个懂杨花的舞的人。”杨花接过洛霞的舞衣,就这么穿上,这是一套粉红为底色的舞衣,衣上绣着素雅的兰花图案,长长的水袖盖住双手,拖到地下。裙摆前后不齐,前摆及膝,后摆拖地,露出半双美腿。
杨花穿着舞衣来到杨金玉面前,轻声说道:“爸,女儿跳舞给你看,好吗?”
“好!”杨金玉颤声说道。
十几年前,父女二人便因为舞而产生隔阂,十几年后的今天,又要以舞相见,一舞之后,就是归期。
杨花一直住在洛霞村中,可是她的心,却一直在路上,没有天也没有地的路,飘飘荡荡,全是离别。
与亲情离别,与爱情离别,与友情离别。
杨花又来到谭学军面前,说:“当年你没有看见我的舞,那时你还没有来到落霞村中。现在我跳舞给你看,好吗?”
“好!”谭学军重重点头。他不知道杨花原来还会跳舞。谭学军不在乎一个舞者的身份,他连杨花的人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跳舞的人呢?
杨花深深吸一口气,有万般滋味在心头,因为舞,她失去了太多。她知道,这一舞之后,失去的都将再次归来。
亲情归来,友情归来,爱情归来。
无数的村人走出来,把村中唯一的一条小路围住。
水泄不通。
杨花起舞。
水袖如流云,腰肢如柔柳。
衣袂飞扬,裙裾飞舞。
一双美腿,一段离别。
没有人说话,这一次和十几年前不同。十几年前,杨花才开始跳舞,人群中便有无数议论的声音传出。可是这一次,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看着杨花,看着杨花的舞。
这一舞与十几年前也不同。十几年前,杨花只是一个跳舞的人。现在,已进阶到舞者。
这一次,她的舞有了思想,有了感情,有了灵魂。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舞,看到了舞中的悲欢离别。再没有人盯着她的一双腿流口水,虽然她的腿比十几年前更好看,虽然在裙裾飞扬中,她的腿会全部露出。
寂静的人群中,突然有歌声响起,谭学军的歌声。
“一张机,晓塘六月荷花期,沾惹多少含情露。芙蓉如面,此心谁系,对镜理青丝。
二张机,池旁绿柳漫飞枝,随风扬去花千絮。魂飘万里,知共谁依,春尽闻吹笛。
三张机,一行白鹭向南栖,红云漫天争霞蔚。丝箩遥寄,平添旧忆,郁郁就新词。
四张机,碧水深处游锦鲤,却向人边波澜起。花间一掷,也盼人知,凭谁道心痴。
五张机,千朵万朵花满蹊,人在花中同花睡。落红铺地,轻牵锦丝,纤纤素手织。
六张机,青峰翠岭伴云织,涧中流银成飞瀑,少年意气,钟离子期,山水皆入诗。
七张机,浅扮红妆凝暇思,织云素手牵花钿。浮生一梦,终无云梯,香残却有期。
八张机,鸳鸯织就清水溪,交首相共泣残红。细波层纹,曾同花戏,怎肯断相依。
九张机,素手挑针白罗衣,且将泣红织绣里。锦上添花,缠绵落日,相思传丝绮。”
歌声凄美婉约,与杨花的舞相合相溶。
黄昏。
落红洒在舞衣之上,洒向那双洁白美腿。
杨花起舞,如天边流云,如溪中清水。舞尽人间悲欢,舞尽人间离别。
一个老人迎着夕阳走来,走进人群中。
老人看着杨花的舞,也开始唱歌。
“似花还是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洛霞朵朵,红日西坠,杨花起舞,珠泪纷飞。
杨花落泪,至情之泪。
她为亲人起舞,便为亲人落泪。为朋友起舞,为朋友落泪。为爱人起舞,为爱人落泪。
一滴滴泪珠飞洒在空中,被夕阳映得血红,被轻风吹去,归于尘土。
也就是这个时候,商信的剑刺入坑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