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在一旁听着,咬着牙关,忍着恨。等那个该死的小贱胚子来给她儿子铺了路,大儿子高中后,自然有更好的等着她闺女!
可终究心里不甘,怨毒怒恨难忍,脸都有些扭曲。
孔氏挺着大肚子过来,说是晚上想吃点酸辣的。
怀了身孕之后,孔氏的口味也完全变了,尤其喜欢吃辣的。可她不敢说喜欢吃辣,酸儿辣女,从怀孕,婆婆和太婆婆都给她弄了酸的来吃,辣的都不让。她只能说吃些酸辣。
陈氏脸色更加难看,盯着她的肚子看。穿着厚棉袄,也瞧不出肚子是尖的还是圆的。隔三差五要吃辣的,要是生出个丫头片子来……
孔氏知道她是怨恨裴文丽亲事不成,而相看的人家却看中了裴芩。虽然她也想裴文礼能走的平些,快些,早早考了功名,也早一步出人头地。可朱氏却叫了二叔回来商量私下给裴芩定亲。若她不同意,大闹起来,到时候有王家和常员外家出头,这边还有方家,只怕朱氏要弄巧成拙,反而坏了裴文礼的科考。
她是过来劝慰陈氏,让陈氏和她一块去阻拦的。宁愿给那刀笔吏送些银钱,走通路子,也不能冒这个险!
陈氏心里是恨透了,恨不得吃裴芩的肉和她的血。听了孔氏说的,也怕朱氏弄不好,反而坏了大儿子科考。
朱氏却不愿意听劝,一定要裴芩乖乖趴地上,给长孙科考铺路不可。再说老二原本就是有功名的人,只要上面一句话,恢复了功名,可比辛苦考来的容易!这两件大事,成为了她的一块心病了。
“你是那小贱人的亲爹,她们还是老裴家的子孙,还不是你让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就算再横,也绝对不敢忤逆不孝!”朱氏打定主意,就这么办。先跟赵俊超家把亲事定下,收了聘礼,等二十七个月过完,除了服,裴芩就得乖乖嫁过去!
裴宗理回县城和钱婉秀商量,“若是此事闹起来,只怕适得其反。”
钱婉秀眸光闪烁,“可这既然是娘的意思,你真要不听她的,也不好。”
见她竟然也支持,裴宗理有些为难。他被裴芩那一脚给踢狠了,心里有些犯怵。
钱婉秀还是劝他挽回裴芩这个长女,“毕竟是你的骨血,父女亲情割舍不断的!”至于亲事,写了婚书,再把聘礼下到老宅就是了。到时候也不说是给裴芩订了亲,人家只当是裴文丽。再跟赵家那边通了气,他们要是有本事,拿着婚书自然能娶到裴芩。要不然,就找裴芩攀上的高枝儿,让那高枝儿赔偿一笔银子,这事怎么着都不亏!那个小贱人攀的高枝儿可不止一个的!
裴宗理被她说动了,那边又有朱氏催着,就点了头。
很快,在裴芩不知道的情况,她的亲事定了。
后山村还都说,裴文丽找了个好人家,家里几十亩地,那赵俊超长得又英俊,小叔又是在衙门里当差的,他也是个念书的,以后裴文丽能做官太太。
虽然说明了是让裴芩给家里铺路的,以后她有更好的。可赵俊超跟她相看过没回信儿,却转眼和裴芩定了亲事,还是让裴文丽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看着那些不薄的聘礼,心里把裴芩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陈氏还是担心孔氏说的,特意警告了裴文丽,让她不准透漏出去半个字。等裴文礼高中,就给她找个更好的。
裴芩连着几天打喷嚏。
风寒是小病,却能要人命!裴芫怕她得了风寒,今年到现在都还没下过雪,天气干冷的很,地里的麦子都旱了,这样的天,反而得风寒的还更多。就拉了她非得去看大夫抓药吃。
“可别祸害我啊!给我熬点生姜大葱水,我灌两碗就行了。”裴芩可受不了中药那个味儿。
裴芫没办法,只好给她熬姜茶喝,连裴茜和裴文东,常咏麟都喝了两顿,驱寒,防止得风寒。
连着几天,家里都弥漫着姜汤的味儿,裴芩还是有些打喷嚏,看裴芫和裴茜都催她去看大夫,骂了声娘,“指不定是谁骂我呢!哪就是风寒了,让你们给管着灌了几天姜茶!再这么喝下去,我整个人就变成姜了!”
看她真没有发热,流鼻涕那些症状,这才放过了她。
裴芩教方留明练武,自己也一块练着身手,一向身子硬,不会生病。
方婆子和余氏过来商量方氏的周年祭日怎么办。
裴芩不准备大办,烧了纸,自家人一块吃个饭也就是了。
方老秀才也是这个意思,想着等明年官府的封赏下来,再风光的办。
虽然说了不大办,但交好的人比方氏死时多了那么多,来人总要管饭的。裴芩正忙着安排,沈颂鸣的信又到了。
这次不单是信,还有京城的点心吃食和土产,更多了两个大活人,说是送给她的礼物。
裴芩没看完信,就看着来家的两人,嘴角不住的抽动。
沈颂鸣送的人是一对兄妹,哥哥叫卢浩,妹妹叫卢海。两人虽然没看到拿着兵器,但站在那里的架势,一看就是练家子。
妹妹卢海冷着脸,不说话。都是哥哥卢浩在说。沈颂鸣对他们家有恩,所以签了契约,保他五年。换成了裴芩,三年。
裴芩接着看信,沈颂鸣洋洋得意的夸赞卢浩卢海兄妹武功厉害,深藏不露,她以后有这二人保护,没人敢随便动她。让裴芩赶紧夸夸他,再好好感谢他一番。
“可以退货吗!?”裴芩斜着两兄妹。
卢浩忙解释,“裴大小姐!我妹妹天生性子冷,您不必介怀。我们和沈少爷签了契约,三年内,必定好好保护你周全,尽心尽力!”
裴芩朝天白了眼,这哪是在保护她的安全,分明就是在她身边按了四只眼睛四只耳朵!
沈颂鸣也是后来才想起来,一想他以后还有耳目在裴芩那,她干了啥他都及时知道,还挺得意。
裴芩拒绝签收,让他们报恩找沈颂鸣就行了,找她,分明是帮沈颂鸣报仇啊!
卢浩又拿出第二封信给她,是沈颂鸣交待,如果裴芩退货,就拿第二封信给她。卢浩是没想到她竟然真会拒绝他们的保护,更没想到沈颂鸣猜得那么准。
裴芩看完第二封信,脸色黑了又黑,磨着牙,“小兔崽子!胆敢威胁老娘了!”
卢浩想起来之前双喜给他‘简单的介绍’,抿了嘴没说话。实在这裴大小姐说的,好像儿子威逼利诱了当娘的一样,囧!
裴芩喊了裴芫和裴茜打扫屋子给他们兄妹住。作坊盖好,豆子和红薯都挪到作坊去了,正好家里就空出了两间屋子。
两人都没让帮忙,自己把屋子拾掇干净。卢海就离裴芩近的那个屋住了,只要裴芩出门,她就跟着,贴身保护。而卢浩负责护院的活儿。
出门摆摊烤麻酱烧饼,裴芩和裴芫,裴茜在摊上忙,卢海就站在后面不远看着,几乎不动,也不说话。等裴芩去作坊时,就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要不是她出声过,裴芩都怀疑她是哑巴了。
而且,裴芩觉得很不开心。她从吃上了肉食白面,个子就猛蹿的往上涨。可是今年长的就长的缓慢了。起先她也没觉得,可跟卢海一比,裴芩顿时短了一截。脸就算了,已经长成了这样,大不了她以后少照镜子。可这个头不能就这么着不长了!她还想着上辈子的大长腿呢!给她长成个娇小玲珑算咋回事儿?难不成还指望她小鸟依人!?
看看卢海的长腿,再看看自己的腿,顿觉得短粗,没有粗但也很短。裴芩很郁闷,决定的以后天天到肉铺买了大骨头炖汤,隔三差五买鱼炖汤。回头再买两头奶羊放在作坊里养着,没事儿喝喝羊奶。她一定要长个!
等过了又一年的腊八,吃了腊八粥和腊八饭,就是方氏的周年祭日了。
姐弟几个又戴上孝,请了孙铁柱帮忙,接待了方家,冯家,邹家,还有常员外派的管事,王家派的管事,赵员外和孙里正也都过来随了纸份子钱。
镇上孙大顺家,孙全亮家,熟识的都慰问了。
一众人赶到后山村的山上,烧纸上供,祭祀方氏。
方婆子是长辈,本不该来,平常给方氏烧个纸钱也就算了,这样的日子不能上坟,就在家里跟孙婆子讲方氏之前的事,说的两人都不停的抹眼泪。
坟前也是哭声一片。
裴芩平静的走完所有仪式,也没有滞留,就带着众人回了镇上。
后山村也都知道方氏今儿个一周年祭日,等裴芩她们路过时,就在外面看着,悄悄议论哪个是王家的人,哪个是常员外家的人。一周年祭日虽然没有大办,但来了这么多人,也真是给方氏脸上增光。
吃完了饭,其余人都送走了,方婆子和余氏,方慧他们都没有走,因为再过三天就是裴芩十五及笄了。
裴芩不打算过,让方婆子她们也都不用费心。
“及笄也是大事,虽然赶上了一块,但也总要过的!”方婆子也不想看她委屈。而且裴芩翻过年就十六了,虽然现在家里的境况很好,但总要找一门稳妥的亲事,等出了孝期,她也不小了,总要提前准备打算着,可不能出了孝期再说,那就晚了。
“随便梳梳头,绾个簪子也就是了!”裴芩不想操办不想过。每每想起她只有十几岁,她都满心的违和感。
方慧听着眸光微闪,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帮她梳头绾发的。
余氏也在想裴芩的亲事,她长得像她娘,清秀标志,又聪明有能耐,总要找个好的,配得上她的。她们见识短,认识的人也都有限,她心里的打算,常家的小少爷在这边住着,那可以拖常家的人帮忙说个亲。
她心里惦记着这事儿,看方慧的举动,就有些怀疑。
赶回家的路上,余氏就跟方婆子说了她的想法,“芩儿姐弟的事,咱们可一定要当紧的操着心,不能让那裴家的人钻了空子。”
“那是不能的!你爹也想着这事儿呢!”方婆子可不容忍老裴家再算计裴芩的亲事,“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认识的人毕竟少,都不匹配。还是让你爹拿个主意,看能不能找常员外家帮忙,或者是镇上的赵员外家,请他家帮忙,应当也不会推辞!”
“那就回家跟爹商量一下吧!”余氏点头,她还真有点担心,冯波再过五天也十五生辰了,却一直没有说亲。若二姐真起了这个心思……她越想越觉得可能。常咏麟给冯波在县城铺子里找了个前途不错的活儿,他还不愿意,非要待在面馆里。这事可不好!两家随是表亲,亲上加亲也好听。可冯波跟芩儿……实在有点不相配。
俩人的谈话,让赶车的方立急的不行,看余氏那么蠢,把裴芩那样的媳妇儿往外推,就有些怒愤,忍不住道,“芩儿要是真高嫁了,很有可能过不好呢!再说她也不像攀高枝的!她天天教给大郎练武,说不定俩人情投意合呢!”
这话让余氏和方婆子都吃了一惊,余氏随即就摇头,“芩儿一直拿大郎当弟弟,和芫儿她们是一样的!不可能的!”
“有啥不可能!咱大郎是长得差,还是不会读书!?你对她们姐弟那么好,以后肯定比对亲闺女还对她亲!以后大郎要是考了功名,做了官,那她就是官太太了!有啥不可能!?”方立忍不住连问两遍,他可是早就看好的这门亲事,“芩儿没了娘,爹又那个样子,要是再嫁个有恶婆婆的,这日子还咋过!?真到了咱家,咱可都是至亲,还不是舒舒服服的好日子!?”
方婆子听他说了一番,也颇有些动心。要真是大孙子考中了功名,以后有机会做官,芩儿嫁过来,委屈是肯定不会受的!也没啥勾心斗角,婆媳闹腾的。虽然他们家也就是乡下人家,但的确是舒舒服服的小日子。
余氏皱着眉,“这事我觉得还是不成!芩儿压根没那个意思!她现在开着铺子,办着作坊,还种着番薯,眼看着的封赏在上头等着。真要硬结亲,还让人骂我们贪慕外甥女的家财!最后亲没结成,反倒也不亲熟了!”不是觉得自家儿子不好,而是俩人明眼一看就知道没可能。冯波不行,她家大郎也未必就有那个能耐。
方婆子左右摇摆,犹豫,“家里的家财,以后肯定都是文东的!咱们又不图那些!”
“难保别人会这么想,芩儿姐弟会这么想!”余氏说着抿了嘴,还是不能让方立乱来,回家和爹商量下。
方婆子皱着眉,也拿不定注意。
方立气的脸发青,余氏这个娘们儿,一向都是胳膊肘往外拐!
回到家,方立不等她动作,就打发她去干活儿,他去找方老秀才说结亲的事。
方老秀才听完他说的,一口回绝了,“这亲事不合适!咱们都往外走,尽量都结了强亲,话不是你说的?芩儿的造化不小,我明年就为她的亲事跑跑!大郎就安心的念书,亲事可以晚些时候考虑,考个功名再说!”要是春季种番薯,那夏番薯和秋番薯就推广起来了,最迟年底,就会有封赏下来。芩儿到那时十六,有母孝在身,晚一年也没啥。有了封赏,亲事绝对不成问题的!
“爹!?”方立没想到他态度那么坚决,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就一口回绝了。这比回绝冯家还要利索。他可是看了很久的,这门亲事。哪能就让裴芩这金蛋蛋落到别人家里!?
余氏本来就不同意,方婆子左右摇摆犹豫,听方老秀才一口拒绝,并且已经有了规划打算,也就不再想裴芩嫁到自家来的事。
家里的人都不同意,只有方立,他就有些焦躁。
等方辅沐休回来,拉着他说话,让他站在自己这一边,帮他说话。他现在有秀才的功名,爹娘都比较看重他说的。
方辅也不赞成,说让他听爹的话。
镇上学堂也沐休了,方立就想跟大儿子直接说他的想法,这事,只有他才是全心全意为大儿子考虑打算的。问他平日和裴芩一块,让近水楼台先得月,把裴芩哄住了。
方留明惊的好一会没有说出话来,看着方立。
“大郎!虽说你大姑死的惨,可你爷爷奶奶这两年心里偏重她,一心想着给外孙女找个高门户的。可他们不想想,大外孙女虽然有能耐,可名声不好,又没有爹娘教养。不过是走了运,搭上了大户人家,种了番薯。真要嫁到大户人家,她那脾性,肯定没她的好日子,只有个富贵有啥用!?”方立语重心长的跟他道,“不如你,相貌人才也都对得住,将来考了功名,她就是官太太,咱家也会对她好!总比那把她当外人的恶婆家强百倍吧!?”
方留明看着他,觉得他爹想的实在简单。这小一年来,他看表姐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之前说过早上起来背书,晚上可以练武。表姐直接拒绝了,说是晚上要指点学问。
文东表弟的学问虽然很好,但常小少爷却没学的多精进,学的也不像他们平常的学问。常家把那么一根苗子放在表姐那,还时常送东西来。要么就是常小少爷学了东西,没有露!而且,让他娶表姐……方留明简直无法想象。
他忙解释,“爹!表姐对我不错,也只是拿我弟弟!表姐教我功夫,有时也会侧面提点我学问上的事,我对表姐也很是崇敬!根本没有那一回事儿!爹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表姐,他之前想过,她那样厉害的人,以后得找个啥样的夫婿才能配得上她,站在她左右!?但那个人肯定不会是他就对了!
方立脸色发青,“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就这么没有出息!?”
“爹!这不是出息不出息的问题!”方留明无奈道。
方立不管,他就是想让裴芩嫁到他们家来。
可方留明不听他的,而且他更敬重爷爷方老秀才,听方老秀才的想法,方留明觉得和他想的一样,没在家里多待,又回了镇上学堂。这次沐休完,再过几天就是年假了。
裴芩也正式满十五岁,及笄了。
方慧在家里跟冯波要了那支银步摇戴在身上,说是要给裴芩梳头绾发。冯守兴看她还没死心,有些担心得罪了方家那边。
一大早,裴芫和裴茜起来做饭,姐弟几个都给裴芩恭祝了生辰,送了礼物。裴芫用沈颂鸣送来的兔子皮,做了件崁夹。裴茜做了条裙子,虽然改了几次,但总算做成了裙子。
裴文东自己雕刻的一个木雕,他雕不成人,就刻了个小小的面摊。常咏麟有钱户,不仅衣裳料子,镜子梳子,还有一对镂空银镯,常老太太还赏了支白玉簪。
早上几个人煮了鸡蛋,陪着裴芩一块吃了寿面。
方慧早早的就过来了,一来就笑容满面的跟裴芩说,她作为小姨,给她绾发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