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这么对杨锐说,不明显就是在怀疑他们两人么?
赫讽一边替女孩小韵做着紧急处理,一边心里的怒火也开始升起来。
这么累死累活的照顾这帮学生,可他们不仅把赫讽和林深提供的帮助看做理所当然,还似乎认为世上所有的人都该像爸妈那样对他们好,一旦出了事,不仅帮不上忙,还要反过来质疑怀疑。
真是,菩萨也要被这群极度自我中心的学生们给惹怒了。
还好在他们中间还是有几个理智的人,最少杨锐就是这样。在团支书李东忙着劝解学生们的时候,他走到赫讽两人面前,略带歉意道:“抱歉,又给你们添了麻烦。刚才他们说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
“没什么。”赫讽干巴巴地说:“反正我们是工作人员,帮助你们是义务嘛。”
杨锐尴尬道:“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而且……”他说着,停顿了一下。“事情有太多疑点了,其实我们也很无措。柳韵韵平时很文静,不像是会在半夜乱跑的人。所以大家才有点疑心,抱歉,绝对不是怀疑你们的意思。”
赫讽和林深对望一眼,同时想起了在屋里时听到的声音,还有刚出门时看到的那串泥脚印。现在再次看去,地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一片脏水和泥土,完全看不出哪个是谁的脚印,全都混杂在一块,林深的,赫讽的,刚刚跑出去的学生们的。
这样,唯一的线索就此中断。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个不知为何半夜跑出木屋受伤晕倒的女孩。而之前的怪声,奇怪的脚印,全都掩藏到迷雾中,让人摸不着头脑。
“床单来了,床单来了!”女生们拿着一块大床单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些胶带和绳子。
“我们可以把床单顶固在附近的柜子和墙上,围成一个圈吧?”
赫讽没有表示反对,任由她们开始鼓捣,不一会一个独立的小空间便被制造出来。赫讽和女孩被关在里面,其他人站在床单围出的圈外,有人探头进来问:“需要帮助吗?”
此时赫讽已经剪开衣服,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孩的伤势。庆幸的是伤口不是很深,没有划破肚子,但是皮开肉绽得看得也很恐怖。
赫讽头也不回道:“帮我去厨房拿些酒精,料酒也行!”
“哦!”
首先要做的是清洗伤口,避免感染,赫讽想着,准备将女孩无力地搭在两侧的手抬起来,好方便他动作。
可是手刚刚握住女孩的手腕,感觉到了某种奇怪的触感,他愣了一下,再次抬起女孩的左手腕,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里有着凹凸不平的伤痕,有的显然刚愈合没多久,还没脱疤。而这些伤痕密密麻麻,从手腕一直延伸到小胳膊!
赫讽再捞起她的衣袖查看,甚至连大手臂上也有。这女孩一直穿着长袖,遮得严严实实,赫讽都差点没注意到这些伤痕。
“不会吧。”
他惊愕地喃喃自语。
“这明显是……”
“明显是什么?”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赫讽吓一跳,回头见是林深。
“你走路能不能发出点声音,不要吓人!”
“是你太专注了。”林深道:“刚才在自言自语什么?”
“对了,你看这个!”他连忙对林深道:“这明显不是别人划出来的伤痕吧,这是不是——”
“自残的痕迹。”
林深只扫了几眼便下了定论。“还不止一次,看伤痕和愈合情况,明显是最近还在自残。右手是惯用手,所以伤口集中在左腕。不过右手手指上也有一些刀痕,应该是划伤口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犹如一名专业人士一样做完评论,林深最后问道:“所以,你觉得这女孩会是什么人?”
赫讽张了张口,吐出几个字。
“……是自杀者。”
“恩,没成功的那种。”
39、第六根手指
柳韵韵昏迷不醒,伤势未明。
身边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学生们都有些惶惶不安,连续造访的意外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无论是之前山中迷路的惊吓,还是现在牵扯到一个人生死的危情,都是他们目前所不能承受的重担。
可以说,这帮大学生在生理和智慧上都已经是成年人的水准,但是他们在心理上却往往还是小孩,无论是家人还是他们自己,都从来没有正真意义上将他们当成过是成年人。
孩子的特征之一,就是不会承担责任,发生问题的时候也往往想不到解决办法。就连原本一直理智的班长杨锐,此时也有如无头乱转的苍蝇,很是无措。
而这个时候,唯一还能理性地运用大脑思考的,竟然是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你们挤在这里有什么用?”
角落里,一个人冷冷发出嘲讽。
有人看过去,看清说话人是谁后立刻不满道:“周奕君,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不是一直想看我们笑话么,现在看到了,满意了?”
被众人怒视的周奕君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你这话有两个错误。一,不是我想看笑话,而是笨蛋总喜欢制造出笑话。”
“你!”那人气血上涌,卷起袖子就要冲过去。
“冷静,冷静!”李东连忙拉住他。“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不要理会他就是了。”
“其二。”周奕君冷冷地看着他们。“如果真的有想看笑话的人,那绝对不是我。”
杨锐皱眉,“你什么意思?”
周奕君笑道:“什么意思,某些人心里清楚。”他看了看还在那边围起来的床单,赫讽和林深还在里面忙活着,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周奕君还是没做些什么,转身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这座木屋里的空房间本就不多,女生们被安排到原来林深的房间,因为那里最干净,而男生们则是挤在仓库。至于周奕君,不知道是别人嫌弃他还是他嫌弃别人,这家伙独自一个人跑到小阁楼上去睡了。那里本来只是通风的,空间还不大,还又阴暗又偏僻,真亏他能睡得下去。
“这种人不要理睬他就是。”李东对还在生气的人劝慰道:“你越是生气,他就越喜欢看热闹,有些人就是这么心理扭曲。”
“周奕君,呸,这家伙我见他一次恶心一次!整天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有男生啐了一口,不忿道。
“我、我觉得他还好啦,只是不太喜欢和大家说话而已。”一个女生弱弱地道。
“那是你没有看清他的本质!这家伙打从心眼里就瞧不起我们,好像我们做的事情都是笑话,他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那……你对他有意见,为什么不当面对他说。”
那个男生一下子就蔫了下来。
“那、那种人要是说说就会改的话,我们还用得着那么苦恼吗?”
“就是就是,他根本就不会是能听教的类型!”
“一看就惹不得!”
有女生凉凉道:“哦,原来你不是不想惹,而是不敢惹他啊。”
“你……总归,像他这样不合群的人,就不应该让他参加集体活动。班长,你当初怎么就想到要喊他一起来?”
见矛头转向了自己,杨锐只能无奈道:“他毕竟也是班上一份子,我总要象征性地问问,我也没想到他会答应。”
“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李东连忙出来打圆场,“杨锐也没想到这次出来,周奕君会和我们这么不合群,大家就不要抱怨了。”
杨锐挑了挑眉,看在挡在他身前的李东,没有说话。
“可是,现在怎么办?外面雨根本没有减小的趋势,而且韵韵的伤势……”
正说着,只见床单被人拉开一条缝隙,赫讽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是一团红红白白的消毒棉和纱布。
一抬头,他见到十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便宽慰道:“伤势已经做了初步处理,还好伤的不深,应该不会继续恶化,不过很有可能今晚她会发高烧,要有人一直照看着。”
一帮学生听他说的条条是道,有理有据的,不由疑惑起来。
“赫先生,你似乎对伤势很了解?”杨锐忍不住问道:“难道是经常处理这种意外吗?”
赫讽几乎都要被他气笑了。
“我负责急救,我能不了解吗?再说,你们竟然敢将自己的同学,交给一个你们认为根本没有急救常识的人处理,我怀疑你们究竟才有没有常识。”
被他这么一说,连杨锐都有些脸红了,不过更加的还有一丝后怕。
“那,赫先生你……”
“不用担心。”赫讽猜到他要说什么,挥了挥手。“如果没有急救员资格,我也不敢擅自对一个受伤的人做急救。对了,证书你要看吗,去年刚刚复训过一次的。”
“不,不用了。”杨锐面红耳赤地道:“我们相信您的水平。”
“哈,不要用‘您’这个词,我没比你们大多少。对了,还是来说说刚才的问题吧,今天晚上你们谁负责来照看她,轮流值班也可以。不过我可做不了了,实在是太困,熬不住了。”
“我来吧!”
“对,对,还有我。”
看这帮学生们一个个都很积极的样子,赫讽忍不住泼冷水。
“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整晚不能开小差,要时刻注意她的情况,必要的时候还要帮她擦拭身上出的汗。所以这活还是女生来做比较好。我再问一遍,谁愿意?”
男生们即使想做也被强制剔除了,而女生一听到这么辛苦,心中都有些犹豫。最后只有一个女生举手道:“我来吧,我还不困。”
“就一个?”问了几遍,还是没有人响应。
“我、我实在是太累了,怕忍不住半途睡着。”
“我也是,我有低血压要早点睡,不然身体受不了。”
赫讽掏了掏耳朵,把那些女生们的解释全部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想去记。“那好,那全都去睡吧。”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他又道:
“反正明天早上起来,要是她恶化了病重了,也不关你们的事。要是再严重点,不幸在送医的路上坚持不住,那什么什么了,也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头至尾,都只是这姑娘运气太不好了而已。睡吧,睡吧,全都去睡,早睡早起身体好好。”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脸色十分难堪。
“要不,我留下来吧。”李东自告奋勇道:“我还有的是精力,可以坚持一晚上。”
“有的是精力?”赫讽打量着他,见与周围多多少少面露倦色的学生比起来,他的确是最精神的一个。“的确没错。”
“那……”
“但是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女的?”赫讽挑眉,“是我眼花了,还是有人刚才根本没听见我的话。”
“我再说一遍,照顾伤者这种事十分消耗心力。我不指望谁能照看她一晚上,但是最起码要有两个人分别值班,也必须是女生,这样才方便照顾。”赫讽问:“还有人听不懂中文吗?”
李东立刻僵住,随即,脸色也变得有些青白。
最后,还是杨锐道:“卢梦,你和赵妍一起留下来吧。”赵妍就是之前那个主动提出要照看伤者的女孩。
“我?”
“就是你,你们是一个宿舍的吧。”杨锐不容她分说,拍了拍手对其他人道:“好了,其余人都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下山,不要再都挤在这里。”
除了那个被强制留下来的女生,其他人都有些庆幸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回去了,一晚上的折腾早就让他们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