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还没说完呢,却听到一声略显苍老的怒叱从远处传来,夜幕中一个雪白的身影瞬间便加入了战团。我暗道声不好,刚才那声音虽远远传来,却盖过了进出的喊杀声,还震得我耳膜隐隐作痛,看来出来人内力竟是深厚异常,如果是龙九的人,阿兰的境地就要堪忧了。我情不自禁地摇摇头,心想:我这是怎么了?为她担心什么呢?
不过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那身影刚入人群,就看到十数人从众人头顶倒飞了出来,迭声惨叫着摔倒在地上。还没等我拔剑冲上去,战斗便已宣告结束。却听到阿兰高声娇喊着:「谁再敢动一动,我就割了他的老二!」
「别乱动……听她的,听她的……」
龙飞嘶哑着嗓子慌乱地吩咐着手下,显然是被制住了要害。
呵呵,看来如果龙飞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变成和司凯尔同样下场了。我回头看了看阿冰,同他会心一笑后,便悄悄走进了漆黑的街头……
晚上回到医院的时候,我还在好奇着那个雪白身影的来历。瞬间就能打倒十几个人,如此身手,却是站在那个阿兰一方,他会是谁呢?从上次和司凯尔的对话中隐约能够看出阿兰和司凯尔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会不会因为这一层关系而让她也和那个拉奇特有什么联系呢?如果有一个如此强硬的靠山,也就无怪乎她会再有这样一个超一流的保镖了……
为了不引起护士小姐的怀疑,我便顺着水管悄无声息地爬到了窗边,四楼的高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难度,可奇怪的是,原本以为从里面关死了的窗户却敞开着,让我刚刚想出来的四五种开启窗户的方案全都落了空。难道有人先我一步爬进来了?
一想到那个人可能是洛克,我的手心里立刻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连水管都有点握不牢了。天哪,如果洛克开始怀疑我和冷羽之间的关系,那么我以后还能有安生之日么?恐怕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应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冷箭,更有无数龙骑将级别的杀手蜂拥而至,就连喝口水都要担心会被人下毒……这种地狱般的生活不用十天我就会被逼疯了!
妈的,既然你发现了我,我也不让你活了!校长说洛克已经受伤,而且伤势不轻,如果是他来了的话,我大概还有五成胜算。我咬了咬牙,摄起心神,蹲在窗口仔细的聆听起来。脑中渐渐平静下来,我五识的范围也逐渐扩大,慢慢扩大到整个医院,就连医院周围的道路草坪都不放过,一时之间,秋叶在微风中徐徐落下的声响,虫子在草茎上爬动的足音,都无法逃过我的耳朵。耳中忽然「啪」的一声轻响,数十个男女的声音便纷纷落入我的耳中,却是泾渭分明,并且在他们说话的同时,我脑海中竟能将他们的相貌神态都一一浮现出来。心中蓦的一惊,影像便立刻如烟般消散了。
我缓缓舒了口气,想不到连日来我的武功竟然有如斯进步,以往最多是能听到很细微的声音,感觉到微小的气流动向,可如今怎么就连陌生人的长相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看来四周是没什么可疑之处了,我便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屋内。立刻一股淡淡的幽香便从漆黑的房中钻进了我的鼻孔,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伴随着缓慢微弱的心跳,让我清楚的知道来的人是个女人,她此刻正静静的立在门边上,准备等我一进屋就立刻狙击我么?不过这股香味闻起来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到过……不过令我奇怪的是,似乎并不是我记不起来这个香味的主人,而是我的脑子不愿意让我记起来一般。
我所认识的女性中,并没有武功太过卓著的人物,不过也似乎没有和我有仇的人。于是我微微的放下心来,悄无声息地抽出腰间佩剑,一猫腰便灵巧的从窗边沿着一道斜弧钻进了屋内,随手晃出一个剑花朝门旁站立的那个女子刺去。
在刺出的同时我已留好了后劲,如果还有高手暗伏一旁,我便立刻再从窗户中倒退出去。谁知这一剑刺去,那女子竟然连躲都不躲,扬起雪腻的纤手便朝我的剑脊抓来。我心中一阵微努,这个女的竟然如此瞧不起人,当下不再留手,右手一抖,一道冷月无声瞬间便朝着她的颈项划了过去。
随着「啊!」
的一声惊呼,冷月无声从她颈边滑过,无声无息的划透了门板,一道细长的光线便从那薄薄的缝纹中倾泻了下来。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我立刻看清了她的容貌。
「埃娜!」
我惊讶的连退几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冷羽?」
埃娜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扭头看了看门板上的裂缝,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我刚才闪得快,不然……」
「你这么晚了跑来干什么?」
我压下心中的惊异,奇怪地问了出来。
「嗯……我怕拉奇特的人会来找你麻烦啊。你把司凯尔打成那样,恐怕拉奇特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校长就……」
埃娜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她。
「恐怕就算他们想暗算我,也不会来这里暗算我吧,除了你和校长,还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么?」
我没好气地看着她,刚才真是虚惊一场,害得我差点以死相拼呢!
「这个……什么事情都要以防万一的,再说我在这里帮你守着,你也可以安心地睡觉啊。」
埃娜顺手打开了灯,冲着我甜甜的一笑,似乎想掩饰她心中的尴尬。
「那你悄悄地站在门边上想干什么?想吓死我么?」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依旧是白天那副装束,却似乎多了点什么……哦,她化妆了。我的天哪,埃娜该不会是想打着保护我的旗子来和我幽会吧!
「我只是想……」
埃娜转了转眼珠,极力的想着借口,我摇了摇头,淡淡的接口道:「想给偷袭我的人一个意外的惊喜?」
「对对!」
埃娜立刻猛点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太好了,你怎么会知道?」
的字样。
我叹了口气,想不到一向冰雪聪明的埃娜,却在动情之后变得如此的傻……难道她真如校长所说的那样,从来没对别人动过情?哦,错了,是对别的龙才对……
「埃娜,拜托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事先也不通知我,进来了也不开灯,而且你好像是从窗户进来的吧。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换了是谁都会被你吓一跳!」
我愤愤不平的还剑入鞘,「砰」的一生打开衣橱,准备换上病人的衣服。
「你……你生气了?」
埃娜歪着头打量着我,小心翼翼地问着,双手正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而她那怯怯的语气让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将一肚子的火气再发泄在她的身上。
我斜眼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将衣服放在了床上,扭头看了看她说:「我要换衣服,你能不能……」
「好的好的!」
埃娜赶紧使劲点头,立刻背转身去,还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拿起衣服,想了一想,便解开胸前的衣扣,刚要脱下来,却发现埃娜正偷偷地侧过头来从指缝中看着我。她一发现到我注视她的目光,赶紧又扭回头去,雪白颀长的脖子上立刻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换好了没有……」
埃娜尴尬地说着,却连小巧玲珑的耳朵都红了起来。
「埃娜,拜托你能不能站到门外去……」
我挫败地捂着额头,无力地看着她。
「可是……可是外面有护士……」
「那你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别来烦我了好不好。」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无论埃娜是处于什么原因来到这里,我这句话的口气也实在太重了点。却看到埃娜的身体猛地一僵,过了一会儿她才幽幽说了句:「你……你很讨厌我么?」
那平静的语气中竟带着一种让我心痛的绝望,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如今却开始轮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说了句:「啊,不是不是……」
就尴尬地停了下来,好半天才说了句:「我今天……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你在这里,我……我……我恐怕睡不着。」
这句话倒是实话,有这么一个美女在我身旁,想睡着觉,恐怕还真需要无比的定力才行吧。
埃娜淡淡的「哦」了一声,又沉默了下去,半晌后,突然换上一种很平淡的口气说:「那你好好睡吧,我不打扰你了。明天去参加舞会的时候,记得带上武器,拉奇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校长会陪你一起去的。」
这句话中已经听不出她心中的任何感情,看来她已经在刚才的沉默中,将自己那渐渐敞开的心扉又紧紧的关死了。
看着那个头脑冷静、心思细腻的白圣龙埃娜瞬间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此刻的我却突然有些难以适应了。看来刚才的那句话,真的伤到她了……
忽然想起身为冷羽的我在雪城月面前颜面尽失的那一刻,那种心灰意冷的绝望心情,至今还让我的心阵阵抽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条曾是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明训,此刻却让我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如果将我和埃娜的身份对换的话,我也一定不希望埃娜会说出刚才我说的那句话来吧……
看着埃娜面无表情地从我身旁走过,连眼尾都不再朝我看上一眼,我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失落,立刻飞快的动着脑筋,想要挽回我的过失。此时什么不同种族、人龙禁恋之类我曾经用来提醒自己的诸多借口统统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再让埃娜高兴起来。
「呃……埃娜,我只是想让你把灯关上而已,并不是赶你走啊……」
「哦,我走了之后,你连灯都不用关了。」
「可是……你要是走了,万一有人来刺杀我,我该怎么办呢?」
「凭你刚才的武功,我想就算我在这里也是多余吧。」
「那……校长让你来保护我,你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啊!」
迫不得已,我只好将校长抬了出来。先把她留住,然后再慢慢解释我刚才的失态,反正我理由多的是,什么在取得无法相信的胜利后心理有点变态啦,更年期躁动症啦,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不舒服啦,你长得太漂亮让我实在是很嫉妒啦,等等等等……埃娜她既然不是人类,那我怎么胡掰恐怕她都无法揭穿吧。
「放心吧,校长他根本不知道我来了这里,所以你也不用替我担心。你今天累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看着埃娜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窗外,我脑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一个被我尘封已久的禁招立刻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腹内真气在一瞬间已比平时快了十数倍的速度猛地朝我胸口冲来,却在膻中穴前突然一顿,那感觉就像千斤巨锤狠狠砸在了心窝上一般,我沉闷地呻吟了一声,便「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也随之软软躺倒在了床上。
果不其然,埃娜在听到我那声呻吟后,立刻又如鬼魅般从窗口钻了回来,一看地上一滩醒目的鲜血,脸上神色大变,跑到我身旁便结结巴巴地说着:「你你你……你怎么了?」
成功了……我虚弱地半睁着眼睛,看了看她那焦急到不知所措地神情,微微一笑说:「不知怎么的,突然就……」
话还没说完,我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埃娜赶忙闭上眼睛,颤抖着将手按在我的胸口,而她胸前却剧烈起伏着,紧皱的眉头上瞬间便挂满了细腻的汗珠,似乎无法静下心来为我疗伤。看来即使她刚才对我冷若冰霜,心里却还是无法放下我来。我的心微微一宽,伸手便握住了她那只颤抖的小手。
「放心,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
我轻声的安慰着她。的确,小时候有一次我因为贪玩,一不小心将师父视若珍宝的雪梨木床给烧着了,当天晚上我便在师父回来前给自己来了这么一下,结果我躺在床上呻吟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师父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敢随便玩这招了,虽然说死不了人,不过自己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半死不活的也够受罪了。
埃娜脸上微微一红,嗔了我一眼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担心!」
就在这时,她那只手上微微泛出白光,那熟悉至及的暖流瞬间流进了我的胸口,难忍的剧痛也随之消失无踪了……
「奇怪,这么重的内伤,怎么下午的时候我没发现呢?」
埃娜歪着头想了半天,却没发现她的手正亲昵的贴在我的胸口上。我眨了眨眼睛,立刻胡诌道:「我练的功和别人不太一样,如果不压制住就会反噬主人,尤其当我耗费了太多真气的时候,它反噬得就更加强烈……还好刚才你还没走,不然我恐怕就……」
谁知埃娜却突然从我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眯起眼睛嘲讽地看着我说:「你当我是傻瓜么?明明是你自己弄得,还非要编出这种低级的借口来骗我。你刚才那道冷月无声威力十足,居然这么快就会没力气压制自己的真气了?」
说完便扳过脸去,又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我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才呐呐地说:「我真的很害怕你走了以后会有人来偷袭我……」
埃娜斜着眼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和她对视了片刻,便觉得脸上一阵发烧,扭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就在我正因为被人揭穿了底而脸红耳赤时,又总觉得有些无法理解。刚才我还急力的想躲开她,如今却怎么好像完全反过来了?
埃娜到底还是没有走,而且还睡在了我的身旁。照她的意思是:就算再强壮的身体,自残个七八遍后也会落下个不小的后遗症。为了我的健康着想,她就不再跟我计较了。
对于她的决断,我除了傻笑以外,就只剩下苦笑了……
而我躺在床上,闻着埃娜那娇躯散发出的幽幽体香,翻来覆去地想着的一个问题就是:「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不过起码有一点是绝对错误的,和一个美女躺在同一张床上,而且你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她那柔软娇嫩的肌肤,一侧身就能将她软玉温香的娇腻胴体拥入怀中,就算你明知道她是一条龙,恐怕也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睡得着吧……
记得小时候师父给我讲过很多关于鬼怪的传说,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男主人公的一时心善,而救了一些狐狸、兔子和蛇之类的动物。那些动物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会幻化成人形来报恩。一般来说,那些动物都会变成美女,用自己的身体来报答男主人公那金子般的心灵,从而演绎出一首首动人的恋曲。只是我当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些动物们的报恩方式总是以身相许呢?难道那些救了它们的男人们都一个个丑得找不到老婆么?万一那只动物本身是雄性,难道还要把自己变性了之后再来报恩?
还是阿呆的一番话打消了我的困惑,他说:「那个时候的人,就向往这个,总希望有一个美女主动倒贴,所以他们就喜欢编出这样的故事来给自己一点希望罢了。好像那个老不死,一辈子没碰到过什么像样的女人,以至于性饥渴到只能用这种故事来过过嘴瘾了。」
「……我在告诉他将来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你这个家伙怎么总喜欢将事情复杂化?」
「我在教他看事物一定要看到其内在的本质啊……」
「……你他妈的本质才是性饥渴!」
……
脸上突如其来的微微麻痒让我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伸手一摸,却抓到了一只酥软滑腻的小手。
「你……醒了?」
埃娜缩回了手,羞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我转过头去,便看到了她那黑暗中晶莹的双眸,好似两颗乌黑透亮的溜圆宝石。
「对不起……」
埃娜赶忙闭上了眼睛,一缕银色的发丝从她耳畔滑落到鼻尖,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微微摆动着。
「我还没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