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一招诱敌中的瞬间回力便极为考量对真气的控制能力,稍有不慎就会反伤自身,然而这瞬间将全身狂涌的真气逆转过来再全力劈出的一剑突然挥空,让那汇聚在胸口奔涌急转的真气顿时没了宣泄之处,便似甩手雷时却不慎脱手一般,立刻反炸自身。霎时间我胸口仿佛被一个万斤巨锤狠命砸中,一阵难言的闷痛窒息中五脏六腑都似是移了位置,顿时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耳中轰鸣如雷,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没坐倒在地。
直到此刻,我眼前的斐湘龙才犹如清醒过来般地惨嚎一声,弃剑接住自己下落的手臂,一个倒纵逃入了浓雾之中。只听浓雾中他的脚步声狂乱无序,瞬间远去,显然已被吓得六神无主,肝胆俱裂了。
随着我心头一松,胸口又是一阵剧痛,禁不住「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勉强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胸口寒星真气微微一动,立时牵动伤势,痛得我眼冒金星五内欲裂,勉强顺着真气蹿动的方向扭了扭身子,恍惚中只觉一股强大的冲劲撞击在左臂之上,推得我向前踉跄着连冲了三四步。
此时只听一个人喊道:「三小队保护苏特斯大人和迈特!其余人一齐开火!
别让他靠近苏特斯大人!「我惊得立刻清醒过来,强忍住胸口的剧痛,顺着体内微弱蹿动着的寒星真气的牵引向一旁滚了出去,只听身后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劈里啪啦」地一阵爆响,阵阵刺骨的寒风中无数晶莹的冰渣带着翻飞的泥土铺洒在我的身上。
「五小队守住西北方!不要让他突围!其他人火力支援!」
西北方?是哪个方向?混乱中我只能凭借着寒星真气的指引在无数呼啸而来的冰弹中左冲右突,四散迸裂的冰渣溅得我面颊阵阵疼痛,但觉四面八方全是敌人,无论冲向哪里,都有好几把冰裂枪在前方朝我开火。
一时间,耳畔枪声不断,冰珠漫天飞舞,寒风瑟瑟中蓝烟四起,竟有不下于数百枚的冰弹炸裂在我周身十几米方圆之内,转瞬间地面上凝结起一层厚厚的玄冰。
又躲过三四枚从旁斜射而来的冰弹后,突然左脚一阵僵麻,我立刻重心不稳跪倒在地,忽见正前方一人手中的枪口蓝烟一冒,连忙侧头闪避,只听得左耳旁「轰」的一声巨响,左半边脸颊连带着脖颈也立时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挣扎着站起身来,三四枚冰弹立刻在我脚旁炸裂开来,此刻不光左脚,连带着左小腿到膝盖处都僵麻难言。此时我胸口郁闷之意更甚,左臂左脚都酸麻难当,只要再来几枚冰弹,立刻便会将我全身冻僵。
突听得「卡卡」几声连响,却没有冰弹飞来,循声望去,只见左侧二十几米远处三名龙骑兵连退数步,单膝跪地麻利地拆卸着弹夹,前方的几名龙骑兵也隐入浓雾,显然他们的弹药也打光了。
我哪敢犹豫,立刻用尚未冻僵的右脚猛一蹬地,奋起余力朝左侧那三名龙骑兵扑了过去,那三名龙骑兵还来不及拔出佩剑便被我撞成了滚地葫芦,此时旁边一名龙骑兵拔出短匕朝我背后扑来,我未等他挥出匕首就已倒撞进他的怀里,右肘猛撞在他的胸口,顿时将他撞晕了过去。
还未爬起身来,一名被我撞倒的龙骑兵扑过来勒住了我的脖颈,我仰头磕中他面门,正要用力将他甩开,突听身侧一声清叱,一柄清亮长剑当胸搠来,我连忙举剑相格,却猛然发现手中长剑不知何时竟只剩下了一个剑柄!
眼见那剑上冰雾缭绕,剑身清澈如水,瞬间刺至我胸前,正是那女瘟神乘虚偷袭!危急中我暴喝一声,一枚飞羽流星从胸口暴射而出,却见那长剑滴溜溜一转,瞬间骗开飞羽流星又刺了回来!此时我被人从后勒住脖颈,同时半身僵麻,已是避无可避,心下黯然一叹,只能闭目等死。
却听「叮」一声清响,胸口猛然一震,似是那长剑刺在了什么坚硬之极的金属之上。睁开眼来,只见那女子又不甘心地连刺了两剑,却依然是「叮叮」两声,没有伤我分毫。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那件从天堂岛上拿到的胸甲,不禁哈哈一笑,笑到一半,胸口一阵烦闷,朝着那女瘟神便狠狠喷出一口血去。
她连退数步躲开血雨,同时挥剑击飞掩藏在血雨中的飞羽流星,怒叱道:「臭小子,真卑鄙!」
我将身后已然被我撞晕的龙骑兵甩开,吃力地站起身来冷笑道:「你乘人之危,只怕比我更加卑鄙吧!」
「对你这种坏蛋,哪用得着讲什么公平道义的!」
我扔掉手中的剑柄,活动着僵麻的左臂,理都懒得理她,心中却暗暗纳闷这手中的剑是怎么断掉的。略一沉吟,我便恍然,之前对斐湘龙用那一招诱敌反挑之时,剑上真气逆转过剧,才导致剑身骤然碎裂,不然我也不会因为一剑挥空而身受重伤了……
同时我心中还有一个疑惑盘桓不去,那便是这胸甲……记得上次在圣。菲丽斯修女学院,奇佳丽假扮阿冰从背后偷袭我,那奇佳丽的功力比这女子尚差了一大截,却能轻易用冰剑将我刺伤,而如今这女子连刺我数剑,我都安然无恙,这又是为何?难道说这刺的方向不同,胸甲防御能力也有所不同?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听旁边一人道:「雪小姐,你先退开,不然我们会误伤你的!
「我环视周围一群已上完弹夹,荷枪实弹的龙骑兵,无奈道:「我真的不想跟你们动手,拜托你们不要逼我好不好?苏特斯大人是被你们所说的那个凯斯所伤,刚才那个凯斯得知他还没死,想过来杀人灭口,不然我干嘛还非要跑回来呢?」
「哼!一派胡言!凯斯大人怎么可能会想杀苏特斯大人?分明是你自己要杀人灭口!」
那女瘟神气哼哼道:「枉我师兄还说你不是坏人,想不到你连做了的事情都不敢承认!
「我哈哈一笑道:「既然你们都知道是我杀的,我干嘛还要来灭口?难道是怕目击证人不够么?」
接着看了看在几名龙骑兵密切保护下的苏特斯,我耸肩道:「你们与其跟我这么僵持,还不如赶快把他送回去急救。不过我先要提醒你们,这个凯斯大人跟梅凯尔的关系可是非比寻常,若是你们直接将他送到梅凯尔手里,只怕就算能救活也难逃一死了。」
那些龙骑兵们半信半疑,其中一人道:「你怎么知道凯斯大人和总统领之间的关系?」
他身旁一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闭嘴!上级之间的事情,哪轮得到你我来议论。」
另一名龙骑兵却道:「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凯斯大人经常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总统领却不闻不问,不知道是他不清楚凯斯大人做了些什么,还是在刻意庇护呢?如果苏特斯大人真的是凯斯大人所伤,那恐怕……」
说着欲言又止,只是担忧地摇了摇头。
那女瘟神喝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连自己的上司也不信任?别人随便挑拨几句,你们就信以为真议论纷纷?」
那名龙骑兵连忙道:「雪小姐,你有所不知,这个凯斯大人的确是素行不良……」
「住口!他平时如何我可不管,但现在是在战场上!就算他平日里是个被通缉的杀人犯,现在也是你们的长官!」
那女瘟神狠狠瞪着那名龙骑兵道:「我爸爸说过,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猜疑长官,难道你们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么?」
那名龙骑兵无话可说,其余人也被她声势所慑,原本放下的枪口又再次对准了我。
我叹了口气,心知就算有宝甲护身,但已行动不便的我在如此多的冰裂枪面前也只能束手待毙。虽然先前也已预备了好几个逃脱方案,但都是在能够自由行动的基础上设想出来的……
唉,虽说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死的心理准备,可是当死亡真的迫在眉睫之时,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事前想像的那般从容。
哼,若不是这个女瘟神接连阻挠暗算我,我又怎么会落到这种田地?
我恨恨地瞪了那女子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哼,我凭什么告诉你?」
她也毫不示弱地狠狠回瞪着我。
也是,看她黑布蒙脸,自然是怕被拉奇特的手下报复,怎么可能会告诉我名字?
我也不再理她,当下召回那颗飞羽流星,准备拚个鱼死网破。哼,就算我再不济,总也能让你们这些家伙陪我一起上天堂吧!可当我环视周围龙骑兵们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时,心中却不禁想起了雪城月……
记得当初拉奇特开始报复梅凯尔之时,那丫头每次得知梅凯尔的部下遭到恐怖袭击,都会为雪城日的安危寝食难安。自那以后,我便很少再看见她真正开心地笑过,而印象中最初的那个古灵精怪活泼开朗的雪城月也仿佛与我渐行渐远了……如果雪城日哪一天真出了什么意外,我都有点不敢想像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这些龙骑兵也只是奉命行事,既然我注定要死,又何必再让他们的家人也跟着伤心难过?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道:「也罢……你们开枪吧……」
我话音未落,突听身后一人道:「阿弥陀佛……看来老衲来的还算及时。
「却正是久候不至的裴教授到了。
第二十一集 第九章
我愕然一愣间,那女瘟神叫了声,「找死!」
便如箭一般朝我的身后扑了过去。
旁边一名龙骑兵喊道:「别开枪!苏特斯大人在他手上!」
那女子转眼便消失在茫茫浓雾中,只匆匆喊了句,「你们赶快解决掉这个小的!我去追那个老混蛋!」
只听裴教授在远处道:「这位女施主也太狠心了,难道你宁愿眼睁睁看着苏特斯大人死,也不肯放过我的朋友么?」
环绕我周围的龙骑兵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立刻高声喊道:「我们放人!请您千万别伤害苏特斯大人!」
他刚说完,又听一声「阿弥陀佛」,裴教授竟已抱着苏特斯站在了我的身旁,不光是这群龙骑兵,就连我都被他吓了一跳。
裴教授放下苏特斯,合十行礼道:「苏特斯大人头部受伤严重,你们赶快带他回去吧!
我这位朋友可以走了吧?「几名龙骑兵立刻抢上前来将苏特斯抬了下去,其余众人却依然举枪瞄准我们。
我苦笑道:「看来他们是打算食言了。」
其中一名龙骑兵愧然道:「抱歉,总统领大人有令,擅闯营地者就地处死,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人心不古,信义无存……」
裴教授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也只能得罪了。」
说罢缓缓朝前迈出一步。
我心道您老人家要动手也离我远点好不?您现在是生龙活虎动如脱兔,自然不用担心中弹的问题,可我这个半身不遂的残废岂不是完蛋了?
岂知裴教授这一步还没落下,人却已经倏然不见。突听两声「通通」的重物落地声,左后方两名龙骑兵手中的冰裂枪已掉落在地,人也随之软软倒下。还未等其他人做出任何反应,冰裂枪沉闷的坠地声已不绝于耳,仅仅数秒之间,三十多名龙骑兵便倒下了二十八九个,待裴教授再次抱着苏特斯回到我身边,都没有一个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剩下的三名龙骑兵面面相觑,想要开枪,苏特斯却又落到了裴教授手中。
裴教授再次将苏特斯放在地上问道:「现在我和我的朋友可以走了么?」
见那三名龙骑兵默然无语,似乎也明白留不住我们,裴教授口宣一声佛号,拉着我转身便走。
我忍不住低声问道:「苏特斯大人他没事儿吧?」
见裴教授对我宽慰地笑了笑,我这才放下心来。
待那女瘟神找回来时,我们已走出半里之外。
浓雾中隐约听见她讶然道:「怎么就你们几个了……苏特斯大人怎么会……嘿,那个老秃驴……」
裴教授停下脚步,扭头问道:「苏特斯大人是怎么受伤的?该不会是你误伤的吧?」
我连忙将整个经过告诉了他,他这才松了口气道:「这就好,不然可就麻烦了。这一下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也过于险恶,刚才要不是我及时将他脑中淤血吸出,再拖延下去,他恐怕就要终身瘫痪了。」
我暗道好险,又不禁好奇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招数?怎么连我都看不清你的身法?
「裴教授笑道:「看起来似乎很玄妙,可说起来却也没什么神秘的,不过是利用精神力进行瞬间移动罢了。」
「瞬间移动?」
我啧啧称奇,突然想起拉奇特曾经说过除龙吟瑶外赫氏还有一人会瞬间移动,难不成说的就是裴教授?当下忍不住问道:「裴教授,你跟拉奇特交过手么?」
「唔……说不上什么交手,只是逃命罢了。」
裴教授说着,将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沉吟片刻后皱眉道:「你左臂左腿只是冻僵后的血脉不畅而已,过一会儿就没事儿了,只是你的内伤……难道是那个斐湘龙打的?」
一提起这事儿来,我就想哭,若不是菲丽斯拿走了我的剑,刚才我哪里会弄得那么狼狈,连小命都差点儿丢了!
可当着裴教授的面儿,我也不敢说菲丽斯的坏话,只能委屈道:「唉,技不如人,没办法……」
裴教授安慰我道:「输赢倒无所谓,活着才最重要。对了,埃娜呢?有她在的话,你的伤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埃娜……这个……」
我支吾道:「她……她没跟来……」
「哦?她那么担心你,怎么可能会不跟过来?难道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裴教授奇道。
「其实……其实她被我打晕了……」
裴教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你们年轻人啊……只是这外面守备森严,你一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说来也巧,我在外面正好碰到了菲丽斯,于是她就带我进来了。」
「菲丽斯?圣修女学院的菲丽斯?」
见我点了点头,他不禁喜道:「阿弥陀佛,二位师伯终于尽释前嫌,真是可喜可贺。」
「师伯?」
我惊异道:「菲丽斯是你师伯?那你就是那个什么昂加的徒弟了?」
「唔,只是她一直不肯认我这个天资驽钝的师侄。」
裴教授苦笑一声,「我跟随昂加老师也仅仅只有三年时间,平常都只是在跟他研讨佛理,至于武功……只是学了些粗浅的逃命功夫罢了,说是师徒,不如说是师生更来得恰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