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便轻轻偎进了我怀里,再没有说一句话……
眼看飞机就要起飞了,璐娜还赖在我怀里不肯离去,恋恋不舍地用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口水把我的衣襟染湿了一大片。直到马兰亲自来催,她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我,却又对她爸使起了小性子。
「用得着你来接我么?臭老爸!从来都不征询我的意见,我有说过我要去什么女子学校上学么?我有说过让你来接我回去么?你再敢乱作主张的话,我就不要你这个混蛋老爸了!」
她一边说,一边对着马兰那能装下两个她的腿一通狠捶。
「好了好了,乖,别气别气。」
哄着女儿的马兰就像个大猩猩手捧着满手乱啄的小鸡般手忙脚乱,还小心翼翼地轻轻拍着璐娜的背给她顺气。
看着快被他拍到吐血的璐娜,心惊胆战的我连忙上前阻止。这要再拍下去,只怕会出人命啊!
「不想让我接你,你也该打个电话来报一下平安啊!知道往学校打,就不知道给老爸打?」
马兰把女儿扛到肩上坐着,一边走一边轻声道:「这十几天来,我提心吊胆的,却连怎么跟你联系都不知道,你也真是太不懂事儿了。
「我们差了整整十三个小时的时差耶!我那不是怕影响您老人家宝贵的休息时间么!
「什么老人家!……哦,对了,你妈妈昨天还打电话来问你的近况呢,问你复习得如何了……下周带你去看你妈妈,好不好?」
「免了,我还要考试呢!」
璐娜气哼哼地将脸扭向一旁,揪着她老爸的头发威胁道:「这次我生日,她要再不回来看我,我就连她带你一块儿都不要了!」
看着这对父女「亲昵」的背影,我不禁满怀感触,既无比羡慕又非常想笑,直到被登上舷梯的马兰父女齐齐抛了个飞吻后,才浑身鸡皮疙瘩直掉地转身离去……
第二十六集 第四章
「八百万!……」
瞪着我的暗月枫张圆了嘴,震惊得差点把方向盘给拧下来。
「嗯,说是一般杀手价格的三四十倍。」
「老大,二三十万的价格,已经是顶尖杀手的身价了!就我这水平,出五万都没人要啊!八百万,哪个疯子这么大手笔啊?」
「咦?我记得你不是说你一件西服都二十多万么,这世道连顶尖杀手都这么廉价?」
「二十多万的西服?我有说过么?」
暗月枫纳闷地瞅我一眼,却又立刻想起来般点头,「哦,我那不是在吹牛么,说的二十多万鲁克……换算过来,也才两千多银鲁克罢了。要真是二十万银鲁克的西装,恐怕还没等我穿身上,就已经活活被我爸给劈死了吧!」
「你爸爸对你那么凶么?」
后排的诗藤蕊满脸的难以置信。
「凶?阿蕊小姐,你太抬举他了,那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凶残啊!每次都打着大义灭亲的口号,把我双手反铐着扭送到托儿所、学校、女生宿舍、舞厅、酒吧、赌场、银行、市政府、警察局、监狱!有时侯我都怀疑他压根就是政府派来我身边的超级卧底!」
一提起他老爸,暗月枫就义愤填膺得浑身发抖、睚眦欲裂,嘴里的香烟都给咬掉半截。
岂料没心没肺的诗藤蕊听完后却「啪啪」地拍着前座,咯咯直笑,「暗月大哥,你还真逗!」
看着暗月枫脸上那被雷劈到般难以形容的惨烈表情,我咳嗽两声道:「他说的是真的。」
「……」
宛若被另一道雷直接劈中,挂着满脸痴傻笑容的诗藤蕊,瞬间石化在香烟缭绕的车厢中。
下车时,帮我打开车门的诗藤蕊特意翻了翻我身上的口袋,皱着眉头瞪着我,「难道璐娜她爸真没有偷偷送你礼物么?我还以为你骗我呢!」
「看您这跟审贼似的!真送了的话,我就算用嘴叼也要拿出来炫耀一番啊!」
我苦笑道。
正点着烟的暗月枫闻言竖起大拇指,羡慕无比地叹道:「老大,他要真没送你,那你这次可真中大奖了。」
「此话怎讲?」
诗藤蕊纳闷道:「没被送礼,怎么还是中大奖?」
「唉……」
暗月枫故作高深地扭脸看天,「马兰这人的脾气,黑道上有点资历名头的都知道,就是从来不肯欠人情。他三十九岁刚成名时,有人听闻他为了师父舍身试毒,欣赏他的勇武、义气,就想收买来杀掉自己的政敌。说来也巧,当时马兰的老爸正好因沉溺赌博亏空了迪奥联盟近七十万资金——这在当时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如果坐牢的话,至少要坐三百多年,当然,前提是他能活那么长的话。于是,那个想欢买马兰的人就主动帮他填上了这个亏空。谁知马兰压根不领情,硬是在短短三个月内凭一张模糊不清的藏宝图从古柯玛火山群岛上挖到了一批价值连城的宝藏,用它抵了那价值七十万的人情。那人因此恼羞成怒,动用了无数的人际关系和上百万资金把马兰辛苦筹建的医院和医科学校给整垮了,还宣称别想在他活着的时候能在白道上混出头来。结果,马兰也真够听话的,转身就混黑道去了。那个白痴当时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么逼良为娼,竟逼出了个日后的黑道教父。」
诗藤蕊掩嘴惊呼:「哇!那个人以后还不被马兰给活活砍死?」
「没……」
暗月枫惋惜地耸了耸肩道:「马兰还是很念旧情的,在几十年后那人政坛失势被昔日的政敌千里追杀时,不但兴无反顾地收留了他,还把他全家都搬到自己住的岛上保护起来,直到那人去世后,还出钱供他子孙筹建自己的公司。所以说,马兰能有今天的成就,也绝非偶然啊!」
说到这里,他唏嘘不已地长叹了口气,「要换了是我,可就没这么大的肚量了。」
「这么有情有义的人,还真是少见呢!」
一向不谙世事的诗藤蕊也感慨不已。
我则若有所患地对暗月枫点头笑道:「当年他要受了那七十万的人情去当杀手,恐怕就没有今天的成就了。看来我也要洁身自爱才行,跟你这个黑道分子划清界限,省得哪天欠你太多人情,也被逼良为娼了。」
「老大!我……我是那种人么?」
暗月枫就跟受委屈的小媳妇般捂着胸口泫然欲泣道:「您这双明察秋毫的火眼金睛洞若观火,怎么会看不出我对您那有如海一般宽广滂湃的崇慕之心呢?为了您,我早已做好了随时把自己逼良为娼的准备!就算每天接五百个嫖客也绝不会皱一下乳头的!」
他这番情深意切到珠泪泉涌、声嘶力竭到引人侧目的表白,当场感动得我寒毛倒竖、肠胃痉挛。正从后车箱里取箱子的诗藤蕊,更是笑得抓着我的手,才没跟箱子一起栽进去。
「老大,我去机场还车,顺便赶夜班回去,保重!」
暗月枫冲我挥挥手,「明天你回来,我再给你接风洗尘!阿蕊妹子,欢迎你随时在临指导啊!」
「这么快就走?你不上去见见阿瑶和梅丽雅了?」
我吃惊道。
「不了,我怕我也会被扒光了当模特儿啊,我可还要为您保留着处男身呢!」
他说完,便开着车飞一般地逃走了。
虚脱般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梅丽雅传来的尖叫声,正在帮我削水果的诗藤蕊好奇地探头瞅了一眼,向我报告道:「药炖好了,不过全洒地板上了。」
「嗯,他没事儿,内脏虽然受到强烈震荡,不过基本没什么破裂,只是双手暂时无法动弹。我看过了,微血管全部破裂、肌纤维损伤严重、皮下组织充血、韧带拉伤、部分神经末梢坏死,但骨骼和经络没什么大碍,他自己做了冷冻处理,还用真气封闭了神经组织,已经完全没感觉了。明早我会送他上飞机的……嗯,我会照顾他的……不说了。」
龙吟瑶挂断电话后,又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梅丽雅,轻声对我道:「我马上回来。」
半分钟后,那锅原本已经满地都是的汤药又被热腾腾地端到了我面前。
梅丽雅红着脸道:「对……对不起,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我瞅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汤,上面貌似还漂浮着璐娜残留下来的头发,又瞅了一眼诗藤蕊手里只剩下果核的苹果,无力地哀求道:「我还要看书呢,三位大小姐,你们别再折腾我了,好不好?」
「不行!」
龙吟瑶恶狠狠地瞪着我,转眼却又如同哄小孩般温柔地轻声说:「这汤可是梅丽雅妈妈的祖传神药、宫廷秘方,能补血益气、排出淤血、促进伤口愈合,而且一点都不苦哦!」
说着,她还笑咪咪地亲自喝了一口,接着便脸色惨白地看着梅丽雅,「这也太甜了吧?」
「看!飞碟!」
我冲着窗外大喊一声,刚想趁机起身逃命,却被额角青筋直冒的龙吟瑶一把狠狠按回床上。
「窗帘都没拉开,你飞什么碟!这种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上当的伎俩,你也敢用?」
她话音未落,便看到正掀开窗帘冲外探头探脑的梅丽雅和诗藤蕊,顿时无力道:「喂!你俩看够了没?」
「嗯?」
那两个智商不足三岁的家伙回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便又在窗外努力寻找起飞碟来。
「……」
将梅丽雅和诗藤蕊都轰回房间就寝后,最先叫困的龙吟瑶却依然牢牢地守着我。
「想不到璐娜的老爸这么慷慨,连我都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件兵器呢!」
她笑嘻嘻地看着在黑暗中光华四射,如精灵般飘舞着的六颗龙涎珠,「可惜现在最多只能控制六颗,要一次控制十六颗,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开心么?」
「开心。」
她笑着答道。
「啪」地扭亮了灯后,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细长的黑睫毛宛若两把精致的小刷子时不时刷上一下,就像静谧璀璨的银河中偶尔划过的流星般令人心神一荡。
对视了五分钟后,我咳嗽一声,「干嘛不去睡觉?」
「嗯?……」
似乎陷入了回忆的她猛然清醒过来,轻声道:「梅丽雅说过那帖药会把淤血和毒素从尿道中排出来,我怕……你待会儿没法自己脱裤子。」
「……」
这药还有这种功能?
又沉默了五分钟后,我再次尴尬地开口,「别这么沉默,好不好?」
「我怕你还在生气。」
她心虚地瞅了我一眼,「而且,老白毛说,要你好好静养。」
「要生气,我早被你气死了。」
我不屑地摇摇头,看着她手上那不舍得摘下来的玉甲,「对了,你上次收到礼物是什么时侯?」
「不记得了,每年都会收到很多礼物,有朋友的,有歌迷的,嗯,老白毛偶尔也会想起来送我点小礼物,比如这个不用尽全力就无法打开的钱包。」
她掏出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钱包,叹气道:「还有一个比浴缸还大的存钱筒。」
「不过,要说到最让我开心的礼物,是一个洋娃娃。」
她嘴角突然溢出一丝少女独有的清甜微笑,「那是我第一个妈妈送给我的。」
「第一个妈妈?」
「是啊!在七岁以前,我还没学会控制我的能力时,经常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故导致周围的人受伤,所以只上了两年幼稚园,就一直常年待在家里于是,校长就雇来一些精通音乐的年轻女教师来照顾我,带我玩,教我唱歌,陪我吃饭睡觉……每次他都会对我说,阿瑶,这是你的妈妈哦,要乖一点,不能惹她生气。」
她侧着头微笑着,回忆道:「我小时侯所有的妈妈,都是这样认识的。」
正颇感无聊的我深怕再次冷场,连忙感兴趣地道:「能说说你这些妈妈的故事么?」
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慢慢地开始了回忆。
「我第一个妈妈,是一个天才小提琴手……每天晚饭前,她都会带着我到阳台上,迎着夕阳的余晖,静静地拉上一曲,然后和我一起朝阳台下面驻足聆听的一大群老教授们轻盈地鞠上一躬……那些美妙的曲子,至今都还经常回响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