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夜,她终于听见不远处传来有人追逐之声。
一听这动静她激动了,这是遇到坏人的机会吗?!
她赶紧拽着裙子往声音方向跑过去,一队人马在巷子尽头冲过,急急忙忙低吼着:“找!快四处找!那个云莱人跑不远。”
云莱人?
花向晚一听就懵了,这时候西境还潜入过云莱的人?
但她也不多想,赶紧抓住着少有被绑架的机会,往黑暗的巷子里跑去,刚刚冲过一个巷口,一只冰凉的手将她猛地一拽,一把剑就抵在了她喉间,熟悉又带了几分陌生的少年音响起来:“别说话,不然我杀了你。”
听到这个声音,花向晚震惊睁大了眼,她回过头去,就看眼前少年身上带伤,脸上带血,正满是警告看着她。
他看上去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但那张清俊的脸,就算稍微圆润那么一点点、稚气那么一点点,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谢长寂?!”
对方一愣,花向晚还想说点什么,突然传来声响,有人大喝:“去那边搜!”
一听这话,花向晚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西境是不允许云莱之人随便过来的,一经发现格杀勿论,她得找个地方安置谢长寂才行。
她一把拉住谢长寂,谢长寂微微皱眉,花向晚察觉他想收手,立刻用了灵力,拖着他就往边上跑去,低声道:“跟我来。”
谢长寂此刻受了伤,而且撑死不过元婴修为,被她一拽,根本没什么反抗的能力,只能跌跌撞撞跟着她一路躲藏,被她拖回了客栈。
等甩开追兵,到了客栈,花向晚关上门,设上结界,转头就看谢长寂捂着伤口,正警惕靠在离窗户最近的地方,像一只俯身低呜的小兽,做好了随时扑上来的准备。
这神色一看就是不认识她,为了给他安全感,花向晚走到离他最远的壁柜旁边,低头倒茶,思索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着时间算,现在谢长寂应该是二十岁,和她认识也有两年,而且应该在云莱和二十岁的花向晚一起除魊杀试图打开死生之界结界的西境修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十七岁的样子,好像完全不认识她?
谢长寂抿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你是谁?”
花向晚听到这话,变出自己真实相貌,抬眼看他:“还不认识吗?”
谢长寂仔细打量着面前人的容貌。
她似乎试图变化,但其实从一开始他看着她,就是一张脸,他只觉灵力波动,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改变。
她就是一个二十岁女子的模样,生得极为艳丽,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张脸让他觉得熟悉,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隐约觉得,她应该是他很亲密的人。
看着谢长寂的神色,花向晚感觉有些奇怪。
他就算不认识她,似乎也不该是这样的表情,她左思右想,忍不住道:“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我记得。”
谢长寂回答得很快,但花向晚一眼就看出他撒谎。
少年人这点心思,和写在脸上没什么区别。
他什么都不记得,但不敢让人知道,一旦让他人发现,就可以轻而易举欺骗他。
花向晚假装没发现他撒谎,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思索着这个诡异的情况。
她今日已经确定过时间,如果是画中的谢长寂,他现在绝对不可能是现在的样子。二十岁的谢长寂长什么模样,她还是记得的。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这个人,不是画中的谢长寂,而是真实的谢长寂。
想也是,他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入画,就他那种分房就像要他命的人,她跌进画里,他怕是马上就赶了过来。他又不知道怎么进来,怕进来的时候出了岔子……
想到这里,花向晚忍不住觉得有些有意思了。
谢长寂变成了十七岁,而且,他算入画者,等出去什么都不会记得。
十七岁的谢长寂可有意思。
她想起当年,轻咳了一声,压住心中想要逗他玩的念头,抬头一脸奇怪:“那你怎么不认识我?”
“我……”谢长寂艰难撒谎,“我只是忘记了一部分事。”
“这样啊……”花向晚叹了口气,眼中露出几分怜爱,“我看你伤了头,怕是从天剑宗过来的路上受了伤。明日我带你去看大夫,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那你到底是谁?”
见花向晚信他,谢长寂松了口气,花向晚笑了笑,面容和蔼:“我是你姐姐。”
“姐……姐?”
谢长寂一愣,直觉总觉得有些不对,可花向晚十分肯定:“不错,我正是你流落在外的亲姐姐……”花向晚声音一顿,想起方才已经叫过他的名字,只能接着圆谎,“谢晚晚。”
谢长寂呆呆看着她,花向晚面露哀伤:“你本生于西境,当年家中出了祸事,你被歹人带离西境,远渡定离海,去了云莱,成为天剑宗弟子。而我被卖入合欢宫,成了合欢宫中的女修。前些时日,我才刚刚联系到你,没想到你竟然就直接来了。长寂,”花向晚抬头,一脸认真,“你放心,你来西境,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日后我们姐弟二人,一定不会再分开了!”
“那……”谢长寂微微皱眉,“我们父母呢?”
“死了。”花向晚尽量删减出场人物,方便编故事,“仇人也已经被我杀了,你放心。”
“那你出身合欢宫……”谢长寂思索着,“这听上去,似乎不是个好地方。”
这话让花向晚嘴角一抽,突然有种重温当年的感觉,当年她和谢长寂聊到西境,她没暴露自己身份,轻描淡写说着合欢宫,谢长寂就是这样,一脸淡定评价:“邪门歪道,不值一提。”
气得她直接给了对方一拳,打得谢长寂一脸茫然:“你打我做什么?”
只是她已经过了当年冲动的年纪,笑了笑道:“修行方式无分贵贱,长寂,你思路该开阔一些,这毕竟我的宗门。”
听到这话,谢长寂倒也没有多加评价,只低头轻声开口:“抱歉。”
“好了,”花向晚走上前,温和道,“我先给你疗伤。”
说着,花向晚便伸出手想去拉谢长寂衣服,谢长寂立刻抬手用剑挡住花向晚想伸过去的手,平静道:“就算是亲生姐弟,也男女授受不亲,我……”
话没说完,花向晚就封住了他的穴位,抬眼看他:“我问你意见了?”
说着,她一把拉下谢长寂衣服,露出身上伤口。
谢长寂脸色微变,却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花向晚在他身上快速拔除伤口中的法咒,随后包扎好伤口,才解了他身上穴位。
“你就在这屋子里睡。”花向晚挑眉,“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放在床上睡。”
“姑娘……”
“叫姐姐。”
花向晚强调,谢长寂抿了抿唇,并不说话。花向晚知他还有怀疑,便道:“你头上百会穴附近有一道伤。左肋第三骨下一道伤,大腿……”
“姑娘!”谢长寂听不下去,打断她,“您给我点时间。”
花向晚见谢长寂红着脸,挑了挑眉,知道再逼怕是要把人逼跑了,便见好就收,轻咳了一声道:“那我睡了,你好好休息,别耽搁我明天做事。”
“是。”
谢长寂显得很乖巧。
花向晚到也没多想,转身上了床,便闭上眼睛睡去。
谢长寂坐在原地,看了一眼花向晚的床,低头又看了看自己伤口。
他一醒来就是这个奇怪的地方,身上都是伤,腰上带了个写着“天剑宗”三个字的令牌和有杂物的乾坤袋,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记得。
这个女子或许是看出了他失忆,所以满口谎言。
说是他姐姐……
可……他直觉不是。
但不管如何,他已经套出话来,他应当是来自天剑宗,而天剑宗不在此地,需要度过定离海才能回去。
而这女子来自邪门歪道,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人,过去或许认识他,甚至还与他在此地有关。他与这个女子纠缠越久,或许越是危险,不如早日离开此地,回到天剑宗才是正途。
想明白一点,他等女子呼吸声传来,悄无声息融开了她的结界,便从窗户一跃而下,隐匿在夜色之中。
他动作很轻,根本无法让人察觉,花向晚一夜好梦,等第二天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有些茫然。
谢长寂呢?
又去做早饭了?这么乖?
她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下楼转了一圈,转了一圈后等到午时,还不见谢长寂,她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
谢长寂,跑了?!!
这个念头让她很是震惊,打从相遇以来,都是谢长寂追着她跑,她还从来没见谢长寂主动跑过。
她几乎是被气笑了。
但一想他现在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就十几岁,失忆漂泊在外,有点警惕心好像也正常。
可他现下是在画里,作为入画者,他要是死在画里,是什么结果?
花向晚不知道,最坏结果可能就死在里面。
想到这儿,花向晚伸手扶额,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欠了他,一个受伤的元婴,跑什么跑?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神识一路探查,寻着谢长寂留下的气息痕迹就跑了过去。
谢长寂的气息断断续续,他明显也是在躲着她,她按着气息追了许久,也不见人,只能一面找一面找人问。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大概这么高,长得特别好……”
她一路到处打听,沿路问了许久,都没消息。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去,花向晚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关切之声:“姑娘,您要找的,是不是个长相周正的白衣少年啊?”
一听这话,花向晚立刻回头,就见背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看上去很是和蔼,穿着蓝色道袍,一脸正气,让人很是放心。
但只是一眼,她便看出来,这人身上邪气横生,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
她看着道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她故意收敛了灵力,看上去和个普通人无异,现下这么慌张找人,的确很好骗的样子。
而这个骗人的人,这难道就是晚秋之前被抓后让狐眠救人的一劫?
花向晚心思稍动,可一想到谢长寂,又有些不放心。
那道士见她犹豫,便笑起来:“姑娘不必害怕,我是看见姑娘寻人,方才有此一问。我之前看见了一个和姑娘说得很像的小郎君……”
“那他在哪儿?”
花向晚几乎确定眼前人图谋不轨,想了想,以谢长寂的能耐,一时半会儿大概出不了什么事儿,她不能影响狐眠这边的进度,先赶紧让狐眠和秦悯生见面了再说。
于是她面露焦急,忙道:“那是我弟弟,您要是见到他,劳烦指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小事情,”道士赶紧摆手,“我是在城外见到的,这就带您过去,他好像被人抓走了。”
“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