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乃德妃所出大皇子,刘湛则是皇后郭氏嫡出的二皇子,二人同龄,皆是四岁余,不过相差一月罢了。至于三皇子刘深生母卑微,只是一个小小答应,便由刘延做主养在了淑妃膝下,此时只有一岁多,尚在牙牙学语中,此处暂且不表。
皇后听闻是以博学著称的纪子期,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要让她的二皇子和德妃所出的大皇子一道上学,这就叫她有些不满了。只是她不敢明着表现出来,而是拐弯抹角道:“陛下,湛儿由臣妾开蒙已三年许,但大皇子那里……臣妾只怕两小学习进度不同,若是一同上课,难免让纪先生为难,也叫课业落后的皇子吃亏……”
听她这意思,是笃定德妃教出的大皇子不如她生的了?想到十年后文武兼备的大皇子刘洋,和骄纵跋扈的二皇子刘湛,刘延冷笑一声,瞥了她一眼:“照皇后的意思,是要怎么办才好呢?”
皇后当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满,但此时她爱子心切也顾不上这许多,直接将自己和娘家商议许久的结论摆了出来:“臣妾虽是后宫妇人,却也曾听闻翰林学士连大人才名,若是能请得连大人为湛儿的先生……”
剩下的话淹没在了承平帝森冷的眼眸间,皇后脸白了白,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刘延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冷声道:“连世珏你就不要妄想了,朕等着让他当太子太傅呢。”
皇后浑身冰凉——这、这意思……是她的湛儿……不可能了?
刘延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那句话,发现确实有点问题,便又加了一句:“朕方即位,储君之事还早,便是要立,朕也只看贤能,不论嫡长。”言下之意是你大可以放心,立太子的事儿还没影呢,还是得看将来几个皇子自己的能力。
谁知听了这话,皇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下下周就要期中考了,好几门要结业考,还有体育和通识课……想起来就觉得好绝望qaqps:谢谢玉儿姑娘的地雷~
☆、第二十章【改错字】
转眼离京也近一年了,临安再好,终究没有亲人在。安国公和秦老夫人年纪大了,遂了心愿后便开始思念起在京中的儿孙,连语涵是无可无不可的,于是祖孙三人便挑定了日子,洒泪挥别临安亲友,登上了回程的船。
这期间楚王不知为何突然回京,再次来的时候便是领着皇上旨意,浩浩荡荡地带着大批聘礼光明正大的来,又正儿八经地在孟家摆了娘家酒,这才带着新纳的侧妃和新侧妃的嫁妆上了船,启程回京。
巧得很,最近半个月只有这日是宜出行,于是安国公一家便和楚王在码头碰上了。
还未到出发的时辰,楚王掐着时间特地上了安国公府的船,打算和曾经权倾朝野如今好几个儿子位高权重的老公爷联络联络感情。
那边厢男人聊朝廷大事,这边新上任的楚王侧妃孟初雪也得了自家男人的吩咐来和国公夫人拉家常混个脸熟。
在京城,官家内眷之间多是妻凭夫贵,并不怎么用诰命品级论尊卑,毕竟京里遍地都是命妇,你来个二品我三品,但又是世交之家,这要论起谁更尊贵些,那就是一团烂账!想来这也算是一种潜规则了。
若是拼老公的话,显然安国公这个从一品是比不上正一品亲王的,但一来孟初雪只是侧妃,能得的诰封撑死不过三品淑人,和秦老夫人这个年老德高的一品国夫人差距还真不小;二来就是受了楚王的叮嘱,所以孟初雪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极是尊老爱幼,温和柔顺。
连语涵还是个粉嘟嘟的小姑娘,窝在秦老夫人怀里睁着大眼睛听两个大人客套,孟初雪也没将多余的心思放在她身上。所以连语涵得以仔细观察了她一番。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孟初雪果然不负她的名字,袅袅婷婷十五余,恰如秋末冬初时落在桃枝上的第一捧新雪,洁白剔透,肌骨莹润,樱粉色的裙裳衬得她多了几分少妇的妩媚,却又残留着少女的羞涩,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唔,美人蛇。
能够进门后便收拢楚王后院,在连语湘进门前抓紧时间生下一子一女,将多疑且野心勃勃的老王妃哄得服服帖帖;甚至在连语湘进门后,她依然能在青春不再、名分有缺的情况下,和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的正室斗得旗鼓相当,敢在正室生出嫡子前又呱呱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这种手段,说她是美人蛇大约还是小瞧了她。
连语涵冷眼瞧着,这位孟大姑娘的宅斗技能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和连语湘那种后天修炼而成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要不怎么能在嫡母竭力打压庶子女的情况下还能脱颖而出,一举坐上楚王侧妃之位呢?
想着想着,连语涵就笑了起来。
孟初雪正以极专注的神情向秦老夫人讨教京中诸家事,余光里瞥见这抹笑,登时怔在了原地。
“……孟姑娘?孟姑娘?”秦老夫人连喊了两声,却见她只是盯着自个儿的小孙女看,心下不禁有些不悦,语气未免重了两分。
“哦……”孟初雪回过神来,羞红了脸低声道:“实在是抱歉,方才余光里瞧见三姑娘一笑,竟是看得愣住了……”又抬头极诚恳地赞道:“三姑娘小小年纪便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待得长成,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怕是跑不掉了吧?”
秦老夫人是溺爱孩子的老祖母,听对方这样不遗余力地称赞自家孩子,高兴归高兴,却又不喜她轻浮话语,于是笑意便淡了些:“什么美人不美人的,孟姑娘谬赞了。容貌是父母给的,她生得好,我们自然喜欢。只是莫再提什么‘第一美人’的话,这样的名声,正经大家闺秀不要也罢!”
对老夫人,孟初雪这个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而相对于容貌来说,连语涵比较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智慧,所以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很快便又转头看向窗外,开始思索该怎么从关在舱底的李邕嘴里撬出话来。
换做别人,此时必然心下尴尬,但孟初雪却不同,她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丝,极自然地附和了秦老夫人的“闺秀论”,仿佛方才提起这个话头的不是自己似的。
秦老夫人看在眼里,心下暗暗为将来的楚王正妃惋惜——有了这么一位貌美心机深沉又早入府的侧妃在,楚王注定不是良配了。
因楚王提起最近洛河知广通渠一带有水匪出没,安国公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楚王的同行之邀。有了楚王亲卫护行,一路风平浪静。
连语涵每日的消遣就是审问李邕,设下各种文字圈套等着他钻,无奈李邕是个方正老实的人,一察觉被套话就闭口不言,嘴比蚌壳还难撬开。连语涵倒是没对他用刑,她总觉得用身体上的痛楚来逼人开口,那是最下等的手法。
真正的高手,应该用智慧得到想要的答案。
可惜还没等她的智慧得出效果,船队就出了意外。
这次遇上的水匪似乎是有组织的行动,他们不仅人多势众火力满满,而且目的十分明确——抢钱抢女人!
这样一来,楚王的大船就遭了秧。他那船本来就是按亲王制所造,外观有多华丽就不必说了,更兼这次下江南是为了迎亲,所以大船又被装饰了一遍,富丽堂皇得十分招贼惦记。
王府亲卫不是吃素的,正面战场上两拨人战得如火如荼,楚王尚且能够安坐。但无奈水匪手段多多,见正面攻不下,爬船又去一个死一个,咬咬牙决定把船给凿了——娘希皮的!大不了咱下水捞宝贝去!先把你个龟儿子淹死再说!
楚王富丽堂皇的大船首先遭殃。安国公府的船原本处在大船阴影处,一点儿都不惹眼,但水匪头子估计是杀红了眼,一挥手,安国公府的船也没能幸免地被凿出了个大洞,还倒霉的被放了把火。
连语涵一直都很镇定,甚至有些异乎寻常的兴奋。秦老夫人知道她那爱看热闹的性子,紧紧握着小姑娘的手拉她上小舢板,而安国公则去了另一条。
可是小舢板才离开大船几丈远,船身就狠狠地震动了一下,接着往一侧翻。船上护卫连忙举起剑朝水下戳刺,却戳中了软绵绵好似水草团一样的东西,接着就传来一股大力拉着剑身往下,护卫急中生智,从同伴身边拿过另一柄剑,朝半没在水中的剑砍了上去。
剑短成两半,护卫打了个呼哨,不远处的水面浮动了几下,船下的拉力顿时一松,众人都松了口气。护卫转身对秦老夫人急道:“老夫人,请您或三姑娘移步其他舢板,几位主子最好别呆在一条舢板上!”
秦老夫人抱着小孙女不肯松手,犹豫再三,却还是舍不得让小孙女一个人呆着。
“老夫人,时间不多了,大船就要烧起来了!”那护卫十分着急,说话像连珠炮一样:“咱们得快点走,一会儿火光照到这儿,水匪瞧见了可不得了!”
秦老夫人还是没说话,连语涵站起身:“祖母我去别的小舢板,您别担心我!”她知道这会儿不能浪费时间,于是语速极快地吩咐一直保护的她的国公府暗卫:“快带我过去!”
这一系列动作只是眨眼间,那暗卫听命于连语涵,双手一抱便跃了起来,水上几下轻点便远离了这条舢板。秦老夫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孙女消失在眼前,心神欲碎。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漫漫的建议哈,其实俺也觉得第一美人啥的太轻浮了,但是之前想着老夫人是溺爱孩子的典型,听人夸赞就先顾着高兴了,没想那么多。爬上来修改一下~~
☆、第二十一章
变故只在一瞬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水面的贼人掀翻了连语涵即将落脚的舢板,那暗卫急急扭身,在尚未沉入水中的木块上借力一跃,奋力向最近的一只小船掠去。
可惜任暗卫功力再高深,在这水上也难敌水匪,又一次轻点水面时,一只手从墨黑的水下伸出,极快攥住暗卫的脚腕。电光火石间,暗卫眼角余光瞥见一熟悉的人影正向这里赶来,急忙扬声喊道:“接着!”尽力将怀中的三姑娘向那人抛去,自己则被拖入水中。
连语涵只觉眼前一花,天旋地转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双有力的手臂中。她仰头一看,竟是被关在船底舱房中的李邕!
李邕一张脸较之平时不知严肃了多少,眉心紧紧拧着,气沉丹田,纵身跃向先前看好的落脚点。连语涵轻轻吸气,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只能尽量保持不动,一切等脱困了再说。
就在安国公府众人逃生之时,水匪那边也派了一只船绕过后头,只守着那些打算逃生的贵人,好绑了回去,换银子也好杀了也罢,总归不能放跑。
这里的动静不小,水匪也有头脑,见这边好些会轻功的高手护着什么人,便断定必然是重要人物。这般想着,燃着火的箭就接二连三地射了过来,照亮半边天空。待看清被护着的似乎是个小孩子后,船上的水匪头子一声令下,换了普通箭只,顿时,一阵箭雨袭来。
李邕虽是武艺高强,却偏偏顾忌着怀中的小姑娘,更兼水上作战实在不是强项,原本灵活的身姿压根儿施展不开,左右支绌下,最终还是中了一箭,伤在右侧后腰。
这一箭刺入皮肉,原本便有些力有不逮的李邕顿时气息一滞,噗通一声,连带着怀中的连语涵一道落入水中。
正是深夜,天光不见,乌云蔽月,暗黑如墨的河水只是“咚”的一声响动,随后就恢复了本来的流动。而船的另一面,与水匪的交战还在激烈进行中。
连语涵昏厥前的记忆还停留在铺天盖地漫入口鼻的水上。她正经是个旱鸭子,两辈子都不会游水,对水下有种天然的恐惧感,好在李邕当机立断敲晕了她,否则还没被水匪追上,先被河水给淹死了。
醒来后,她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周身的异样之处——身上穿的不再是柔软光滑如云絮的锦缎,而是有些粗糙硌人的料子,她躺着盖着的也都是粗布制的褥子和被子,好在比较干净,透着一股皂角和阳光的味道。
谢安自打救了这对父女后,连着两天都没去镇上摆摊了。他本是个读书人,早年家境还好时进过几年学,后来父母相继染病,为了看病熬药花掉了家中所有积蓄,终是没能治得好,双双撒手人寰,只留下谢安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和空荡荡的家。再念书也不可能了,谢安生得弱,农务畜牧他又干不了,只能每日去镇上摆个摊,替人誊写书信赚些钱度日。
这对父女是前天傍晚倒在他家门口的,他出门看时,那个中年人脸色白的吓人,腰后还有个血洞,唬得他双腿打颤。那个小姑娘就好多了,显是被保护得很好,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这要换做别人,见死不救还是好的,八成还得吐口唾沫骂声晦气。可谢安是个老实人,心肠软得不像话,后山那些个小兔子小松鼠他不知救了多少,如今两个大活人倒在他家门口,他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赶忙先将小姑娘抱了进屋,又出来费劲地半拖半扛把中年汉子也救了进去。
李邕虽然伤重,但毕竟是暗卫出身,恢复能力强,又有一身好功夫打底,不过几个时辰就醒了。待弄清身处的环境后,他再三谢过救命恩人,接着便只在连语涵床边守着,寸步不离。
连语涵一张眼就见到李邕那张憔悴的脸,被关在船舱那几天也没见他憔悴成这样。见连语涵醒了,一贯不苟言笑的中年汉子竟然红了眼圈,哽咽道:“小殿下,您终于醒了……”
“……”连语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得难受,李邕见状忙端了碗水过来,“您可是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