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身上金光猛地大盛,穿透了北堂寒夜的眉心、双眼、身躯、神魂,令他嘴角溢出鲜血。
在下方看着这一幕的众人只感到眼前强光一闪,然后仿佛有无数剑意透体而来,令他们眼前一片空白,耳边也一片空茫,就连灵台也被冲击得空白了几分。
已经做好世界崩塌准备的楚倚阳同样陷入了这种空白里,天地在这一瞬间仿佛都不存在了。
然而观礼台上却仍有一人不受影响。
蓬莱岛主紫色的双眸看破了剑的光芒,看到了停留在北堂寒夜面前的白发老道。
见他完成这一剑之后,似是不再有遗憾,然后身形就在空中化作无数的光粒子,骤然崩散。
昆仑巅上,玉虚宫前,一片狼藉。
声音和光影重新回到众人的感知里,他们一恢复清醒,就忙不跌地朝着前方看去,只见黑发披散、身上处处负伤,但依然活着的黑衣剑尊落了下来。
他的一只手臂差点被斩断,血液顺着指缝流下来,滴落在满是霜尘的地上。
虽然伤重,但却依旧站立着,伤与血完全无损于他冠绝四境的姿容,更无损于他的凌厉,北境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
赢了。
楚倚阳同样在发现自己没死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远处、身上的杀戮剑意还没有完全收束的北堂寒夜,心情有些复杂。
以渡劫期的修为硬扛大乘期剑修,赢了,这一战传出去,昆仑剑尊的名声就要更上一层楼。
原本差点破坏了继任大典的破天剑,也成为了他晋升渡劫期之后的试金石,至此,四境三海都会知道昆仑的这把凶兵大成,更有压力。
然而此刻,作为一个新诞生的传奇,北堂寒夜身边却没有任何人敢上前,即便是几位大司座也好,也只是敬畏地看着他。
如同每一次打完一场血战一样,他会独自回往玉虚宫,只不过这一次玉虚宫离他近些。
楚倚阳在恢复了活气的人群当中,看着他转身朝着玉虚宫走去,手中的乾坤剑仍然不断地有血滴下来,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蔓延了一路。
“彻查——”那道黑色的身影背对着众人,声音第一次响起,“破天剑因何重现人间。发昆仑令,北境各宗归去,严查辖下异动,三日内将结果秉报于大司座。”
“是,谨遵剑尊之命。”
大司座第一个领命,随即昆仑上下跟北境玄门各派也都纷纷领命。
……
因继任大典之变,再加上破天剑重现人间带来的征兆,原本定在大典之后的宴饮取消。
而本来想着能够借着宴饮的机会,跟瑶池、蓬莱、大雷音寺接触,或许能够邀请他们回自家门派做客的北境琴修、医修跟佛修门派也都失去了机会。
剑尊已经发下昆仑令,要各宗回去排查各自辖下的异动,各宗各派回到下榻的地方以后也就准备收拾东西,尽快回程。
昆仑给了三日时间,从这里到合欢宗只需一日,楚倚阳直接向宗门去了信,宽余了两日给道贺队伍中的合欢宗弟子,让他们可以再在藏经殿中待两日,等到宗门的命令一来,就直接到他们辖下的区域去。
北境各派依次从昆仑撤离,宗默跟宁少游也前来同楚倚阳道别,前者还道了一番他们长老的牢骚,觉得没有办法跟瑶池亲近一二,十分可惜。
送走两人以后,楚倚阳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因为没有立刻要离开,所以他在玉楼十二所的住处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他坐在桌前,对系统说道:“我也觉得可惜。”
想知道幽冥的异动,问蓬莱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只不过没有了宴饮,他也就没有了跟蓬莱岛主正面打交道的机会。
系统道:“有机会的。”
他们已经给蓬莱岛主打上了标记,只要他暂时不回蓬莱,大家就能够偶遇。而他要是回了蓬莱,只要找到徐妄,想要度过冥海,进蓬莱岛找他也可以。
楚倚阳点了点头,还是觉得结局有些出乎意料。
主线剧情偏差这么大,他都已经做好世界结束的准备,北堂寒夜居然还能挺过去——这就是这个剧情世界的自我修复能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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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还有一更不过晚点,你们明天起来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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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昆仑巅。
喧嚣散去, 留在玉虚宫外的就只有一群负责善后的昆仑弟子。
玉虚宫前的观礼台几乎完好无损,需要重新铺设的只有阶前到平台之间的部分,这项工作对凡人来说繁重, 但对剑修来说却不算什么。
他们耗费了不到半天的时间, 就将玉虚宫外的战场打扫干净,修缮一新。
云雾重新聚拢过来,除去远处的冰川雪峰上裸露出来的黑色山岩,还有山间倾倒的神芝玉树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 昆仑巅上的景观看起来跟先前没有什么区别。
打扫完之后, 这群昆仑弟子立刻安静地离开。
玉虚宫内,夹着霜雪的风穿过大殿。
大殿之中除了挂在上首的那幅画像以外, 空无一人。
蓬莱是世间最好的医修,原本昆仑巅的新任主人受了这样重的伤,若是由蓬莱岛主来医治, 应当很快就能够痊愈, 但是先前蓬莱岛主已经给了他《冰心诀》,这就是他认为能最快治好北堂寒夜的东西,所以他没有再停留。
玉虚宫后, 无边莲池。
棋盘与茶已经撤下,放在池边木台上的只有一把乾坤剑,而剑的主人正在莲池里一步一步地往莲池深处走。
水面没过他的腿,很快没过他的腰, 有浅淡的血色在水面上漫开。
北堂寒夜漆黑的双眸深处仍旧有着杀戮的血光难以抑制, 随着他一路向前,所经过处的莲花都从晶莹剔透的颜色转向了深黑, 花瓣上仿佛凝着浓重的血腥。
池水没过了他的胸口,散开的黑发也在身后漂浮起来, 自他颈间,一滴血液落入池水中。
这滴血仿佛引动了什么质变,令整个莲花池以他为中心,水面上瞬间有浓重的血色散开。
莲花池中的人停住了脚步。
接天的莲叶被血池映成了紫色,映衬着纯黑的莲花,不复先前纯净,只有在边缘的一圈还留着没有改变颜色。
入杀戮道,每战一次就强一分,若是陷入生死边缘,提升就会更高,但疯魔的几率也越高。
池中莲花的颜色,代表了他疯狂的杀戮意志跟灵台最后的清明,北堂寒夜站在水中,闭上了眼睛,身上的生机近乎于无地沉寂下去。
莲池上的风仿佛也停滞下来,随着这座凝固在池中的美人雕像一起陷入清醒与疯狂的交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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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降临时,玉楼十二所已经没有多少处点着灯了。
因着北境出了这般异动,瑶池也准备早日启程回南境,去看看那边可有同样的问题。
离别即将来临,谢长乐又邀请楚倚阳到他的下榻之处,抓紧最后的时间,用琴音再为他梳理一遍灵力。楚倚阳留在他这里用了晚膳,原本没有打算留宿,却不想瑶池的美酒过于纯烈,他不过随意地喝了几杯就生出了醉意。
“那大哥今晚就别走了,就在我这里睡吧。”谢长乐干脆邀他留宿。
他们之前抵足而眠就聊得很畅快,分离在即,而且接下来北境的事情那么麻烦,大哥也不可能立刻就来南境游玩,下次再见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楚倚阳听了他的话,沉吟了片刻。
瑶池的侍女看着灯下的红衣公子容颜如画,心中只觉“月下看影,灯下看美人”这话果然不假。
谢长乐还在等着他做决定,楚倚阳想到主线剧情变动得厉害,要是下次没能挽回过来,可能就是阴阳相隔,于是点了头:“那为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长乐给了一旁的侍女一个眼神示意,笑道:“就该如此。”
同上次一样,楚倚阳在这里留宿,也是和弟弟睡同一张床。
只不过这一次他醉意上头,躺上床跟身旁的人聊没几句,就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却不是谢长乐的床帏。
他站在一堵石门前,耳边听到外面的风声。
楚倚阳心念一动,面前的石门就缓缓升起,露出了外面冰天雪地的场景。
此处仍旧是昆仑,站在门边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只不过这里不是他曾经去过的任何一处。
正当楚倚阳想着是该出去,还是该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在离自己十几步之外的地方跪着一个幼童。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样式看着有些眼熟,低着头,身上带着不少恐怖的、不该出现在一个四五岁孩子身上的伤口。
从他手臂上流下来的血,已经将他手边的一小块地方都染红了。
看到这些同样眼熟莫名的伤痕,楚倚阳眯起了眼睛,脚下朝前走了一步。
仿佛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这个跪在雪地里的幼童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楚倚阳熟悉又陌生的脸。
说熟悉,是因为他见过这张脸长大以后的样子。
说陌生,是因为这张精致的小脸上带着长大后的他绝不可能有的情感外露。
见到洞府门打开,里面的人出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年幼的北堂寒夜脸上先是闪过意外,随即眼中闪现出微弱的光芒。
他张嘴叫了一声:“娘亲……”
接着砰的一声,小小的身躯整个倒在了雪中。
楚倚阳:“……”
洞府外寒风呼啸,一堵石门之隔,内里却是暖融如春。
如果说先前不知道这是哪里,那现在楚倚阳知道了,这是北堂的梦境。
唯有他的梦境,才能够如此真实。
不光是这洞府内外一隅,在把这个幼年版的、代表了本尊某种状态的小北堂抱进来,安置在床上以后,楚倚阳踏出外面看了看,目之所及,这些冰川雪峰都是真实的。
即便他向外飞去,只怕飞到昆仑剑宗的边缘,依然飞不到梦境的边界。
认清这一点,他只是朝外面看了一眼就回到了洞府中,心念一动,让身后的石门落下。
这个洞府不像他们在秘境之中被困的山洞一样寒酸,虽然没有天光,但是洞府内却有明珠照明,光线柔和,其中家具、摆设……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