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笺在一旁轻声笑:“咱们夫人心里眼里只有三爷,哪有她自己呀。”
静淑把荔枝壳朝她们扔了过去:“坏蹄子,趁着夫君不在就欺负我。”
两个丫鬟一起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瞧瞧,三句话不离三爷,不,还不是三句,每句话都离不了。”
主仆之间正笑闹着,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人来,她走得急,险些撞在紫檀屏风上。彩墨没看清怎么回事,却已经跑到了静淑前面,伸开双臂挡住可能面临的危险。
那人并没有扑到静淑身上,而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三嫂,三嫂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大家这才看清跪在地上的是三小姐周雅凤,她鬓发有些散乱,脸上一片红肿,双目赤红,泪水连连,紧咬着唇却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静淑吓了一跳,把手上刚剥好的荔枝放在了桌子上,惊疑问道:“雅凤,你怎么了?你的脸……”
雅凤哭道:“三嫂,你带我走吧,带我去登州好不好?我乐意做牛做马伺候你,只要离开这里,怎样都行。”
“你……你快起来,你怎么说这种话,彩墨快拉她起来。”静淑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有点慌,朝素笺摆摆手让她去请三爷过来。
“三嫂,实不相瞒,我……你还记得今年上巳节在桃花园遇见的三哥的几位朋友吗?其中就有谢……二姐夫,那时他便逗我说要来咱们家提亲。后来谢夫人真的来了,可是却是和二姐订了亲。如今,二姐在谢家过得不好,就……就怪罪到我的头上,三嫂,我本是没脸见人了,打算一死了之,却被我娘救下。我娘说,若我死了,她也不活了。三嫂,我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跟着你们离开这里。”雅凤的热泪滚滚而下,任凭彩墨怎么拉她都不肯起。
“这……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你三哥。”静淑低声道。
正说着,秋姨娘不顾外面丫鬟撕扯,硬是闯了进来。跪在地上就彭彭磕头,哭道:“三娘子,三娘子行行好吧。”
雅凤赶忙拉住母亲:“娘,不是说好了不让你来么?”
秋姨娘抹一把泪,拉住女儿小手:“我不来怎么能放心的下,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求三爷和夫人答应带你走,不然……你会被他们折磨死的。”
正说着,就见周朗进了门,只是没想到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还有谢安。雅凤一见谢安,颓然的跪坐在地上,不再说话,只默默流泪。
秋姨娘并未见过他,见周朗进门,就急切地揪住他袍角,哭诉道:“三爷,三爷救救小雅吧,你看,你看她的脸,这是被二太太和二小姐打的,还有……还有她脖子上的勒痕。这个傻丫头想寻死,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她已经到了黄泉路上了。三爷,求你救救她吧。”
秋画扳着雅凤的脸和脖子给周朗看,盼着他能快点答应。
谢安一个箭步越到周朗前面,蹲下身子细瞧,气的红了眼睛:“他们竟然打你?”
雅凤别过脸去不看他,低声道:“不用你管。”
“你们先起来说吧。”周朗伸手扶起二人,面色凝重的坐到静淑身边:“你们的事,谢安跟我说了。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是错了鸳鸯谱,也没有机会挽回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到此为止吧。”
“不,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谢安急切地打断他,颤声问雅凤:“你可在乎名分?”
秋姨娘看女儿躲闪的神色,又见这个陌生人异样的眼神,心里已经明白了。这就是谢安,果然是个一表人才的公子,可惜了。没等她说话,周朗厉声喝道:“闭嘴,谢安,你再敢胡说半句,休怪我把你打出去。我们郡王府的姑娘都要嫁给你为妻做妾不成,离了你,还嫁不出去了。”
秋画连连点头:“不错,我深知做妾的苦楚,我的女儿就算是嫁个贫寒小户,也不要进大户人家做妾。三爷,你带她去登州吧,从你的手下里面选个忠厚老实的把她嫁了,来生做牛做马我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周朗抬手制止:“不必说这种话了,她是我妹妹,管她是应该的。只是,小雅你真的想好了吗?离开锦衣玉食的郡王府,长途奔波,吃苦受累。登州那边不太平,或许还会有生命危险,你若真的愿意跟着我们走,我可以找借口带着你,但是……”
“三哥,我想好了,我愿意跟着你和三嫂,我一定好好伺候三嫂。”雅凤一边说着,眼泪又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掉落下来。
秋姨娘也说道:“是啊,走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留下是必死无疑。你们行行好,给她一条生路吧。”
周朗转头问静淑:“娘子意下如何?”
静淑心善,早就跟着落了泪,此刻便红着眼圈道:“就带着她吧,三妹挺好的,别让她被人这样欺负了。”
周朗点点头:“那好,小雅你听着。你三嫂怀孕了,你可以照顾她的名义跟着我们去登州。从此,你与谢安就是陌路人,也不能说完全陌路,他是你二姐夫,仅此而已,当断即断吧。以后,我和你三嫂会帮你寻一门好亲事。还有一件事必须说明白,你跟了我走,就会得罪郡王妃和二太太,以后再回娘家,恐怕也不会舒服,你能下决心么?”
“能,三哥,只要你们肯带着我,我以后必定视三哥为父,视三嫂为母,你们在哪,哪就是我的娘家。”雅凤目光坚定。
静淑心酸的又想哭:“小雅,你也不必这样,你跟着我们,我们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只是秋姨娘……”
秋画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女儿,赶忙保证道:“你们放心吧,我在这府里苟且偷生多年,知道怎么样能活得好。只要小雅过得好,我就是死也甘愿。”
“娘,你不能死啊……”雅凤急急地抓住母亲的手。
秋画自知失言,赶忙拍拍她的手安慰:“娘不会死的,你好好的活着,娘将来还等着沾你的光,享清福呢。等以后你抱着大外孙回来,娘得多高兴。”
“三姑娘……”谢安还想说什么,被周朗制止:“闭嘴,出去。就算你多么不喜欢玉凤,那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别忘了你的责任。”
第62章 花式宠妻第十九式
周朗临行前一天的晚上,衍郡王周添终于查清了给兰馨苑偷偷放置红花和麝香的丫鬟,便急急地叫了周朗夫妻过来,要给儿子一个公道。
周朗扶着妻子进门的时候,就见一个背影有几分熟悉的丫鬟跪在地上,旁边或跪或站地还有一些下人。
周添指着地上的丫鬟恨声道:“阿朗,已经审问清楚了,就是这个丫鬟做的坏事,今日要打要罚都由你。”
小夫妻回头一瞧,都吃了一惊,居然是被周朗收留又撵到后花园当差的小环。
小环连连磕头:“王爷,三爷,小环真的是冤枉的。”
周添冷声斥道:“证据确凿,又有这么多人证在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三爷,三爷,我那两天确实去了兰馨苑,可是我并没有做坏事啊。为什么偏偏有这么多人可以证明是我做的,三爷您信吗?我与夫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夫人?”小环急的满脸通红。
周朗护在静淑身旁,等她坐在椅子上,就站在了她身前,挡住有可能扑过来的危险。这满屋子的奴才,他都信不过,只面容清冷的瞧着这一出闹剧。
几个下人接连指证小环在相关时间、地点出现,虽然没有人亲眼瞧见她放东西,但是却明显的将她推在了一个无法辩驳的位置。小环坚持说自己冤枉,拒不承认。
无论周添说什么,郡王妃说什么,小环说什么,周朗始终是一副清冷的表情,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又好像已经洞悉一切,只等着揭晓谜底。
其实周朗是在等,他想看看最后怎么处置小环,如果郡王妃主张把小环打死,那她八成就是只替罪羊。一个丫鬟而已,是张三还是李四重要吗?关键的是幕后黑手。
周添气的瞪了眼,厉声道:“你还不肯认罪是吧?若是招出幕后主使,就饶了你,否则……乱棍打死。”说着,转头扫了一眼郡王妃和二爷周腾的方向。
崔氏冷笑:“王爷瞧我做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端,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与我无关。”
周腾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眼神瞧着房顶,翘起的二郎腿一颤一颤地。
周添气的连连点头:“好,好啊,你这么清白,自然不怕我严审。那就先把这个丫头打一百板子,若是再不招,就连其他人一起打,直到有人招了为止。”
静淑看的心惊肉跳,躲在周朗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两个结实的家丁上来拉小环,她吓得揪住周朗衣摆:“三爷,三爷救救我。”
周朗面色不改,负手而立,甚至都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小环没想到他会如此绝情,声嘶力竭地喊道:“三爷,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害你孩子的凶手吧。”
两个家丁强硬的扭住胳膊,拽着她往外走。小环见周朗这条路走不通,便急急地大喊:“郡王妃,您不能让他们打我,一百板子就没命了。二爷、二爷……”
周添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让两个家丁放开了她,冷声问道:“为什么不能打你?为什么找郡王妃求情?”
“因为……因为……我已经怀了二爷的骨肉。”小环颤声道。
周朗蓦地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小环,他只等着板子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再替她求情,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无法证明坏事是她做的,毕竟她是大哥曾经喜欢的女人。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神转折。
“你竟然……”周朗睚眦欲裂,难以置信地盯着小环。
郡王妃猛然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周腾一直望着房梁的眼神儿也终于转了过来,擦擦眼睛,仔细地瞧了瞧这个有点面生的丫鬟。
两个家丁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赶忙松开了手。垂手侍立一旁。
小环咬了咬唇,缓缓地却十分清晰地说道:“二爷,您忘了吗?那次在后花园,您喝醉了酒,然后就……就把我……”
郡王妃转头死死地盯住周腾:“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周腾挠着头想了想,迟疑的眼神看向母亲,他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
性命攸关的小环却已经急了,顾不得面子,叫嚷道:“四月初,那晚二爷醉酒到后花园散步,奴婢正在侍弄牡丹,就被二爷压倒在花丛里。二爷,您不能忘了吧。”
周腾摸着鼻子使劲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他喝了酒在后花园散步,脚底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就倒了下去。却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他晕头转向的,并没有看清女人的样貌,却还记得那人的胸特别大,像一朵盛放的牡丹花。一只手根本抓不过来,正是那绵软的触感让他有了兴致,后来怎么迷迷糊糊地结束的,已经不记得了。
“到底有没有?”郡王妃厉声喝道。
周腾吓得一哆嗦,颤抖着说了一声:“有。”
郡王妃冷冽的脸上绽开了一丝裂缝,随之开成一朵冷艳的鲜花。在最需要孙子的时候,如此应景地出现了,真是天助我也。她高傲地起身,来到小环面前,眼神从头顶到肚子,逡巡一圈,威胁道:“那就先留下你,日后若发现你说谎,哼!”
周添嫌恶地瞪一眼小环,无奈地闭上了眼。“先下去吧。”
闹剧以惊人的结局收场,一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周朗已经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拉了静淑的小手,默默地走在回兰馨苑的路上。夏日的晚风清爽宜人,他却觉得胸闷烦躁,明明心头热的很,手上却又一片冰凉。
“你是再替大哥不值吗?”静淑轻声道。
“是,”周朗的手紧了紧:“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你觉得她的孩子真的是二哥的么?”静淑轻声问道。
“哼!谁知道呢?四月初……那就是咱们离开郡王府不久的时候,看来这孩子差一点就要赖在我身上了。还记得那天你剪了那件石青色的袍子,收拾了东西回娘家么?那天晚上我也喝多了,她故意进来寻找机会对夫君我下手。还好,我醉的并未不省人事,而且为夫心里正惦记着你。”
周朗暧昧的朝她眨眨眼,换来一个轻笑的眼神,心里舒服了不少,接着说道:“那一晚我把她赶走,撵出了兰馨苑,让她到后花园当差,没想到,她竟如此地不安分,可惜了。可惜当年大哥的一片真心,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有这样大的变化,看来值得好好查一查。”
静淑点头表示赞成,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问道:“你说我剪了那件石青色的袍子?”
周朗好气又好笑地瞧了她一眼:“不是你,难道是我剪得?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被你剪得稀碎,看到它被你凌迟处死的时候,我的心都碎成渣渣了。”
静淑委屈地嘟起小嘴:“我还一直纳闷怎么那件衣服不见了,那可是人家亲手给你做的第一件衣服。原本已经是被你落在衙门里了,原来……竟是被人剪碎了。”
夫妻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有人利用他们吵架的间隙火上浇油。
周朗气的马上就要去找小环,被媳妇紧紧拉住:“她做的坏事多了,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何必你亲自动手呢。这次咱们离开,估计郡王府里也不会安生吧。”
小娘子一句话正说在点子上,周朗怒气顿消:“对,就让他们折腾吧,这样才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折腾咱们。我先找人暗查此事,等到关键的时候,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说着话,就进了屋,静淑想坐到软榻上,周朗不肯,轻轻一揽,就把人捞到自己腿上坐了。静淑有点害羞,就揶揄他道:“夫君越来越厉害,我都有点怕你了。”
“怕?我的命根子都被你大腿压在下面,你还会怕我?”他动了动身子,在她身上蹭了蹭,亲了一口脸颊。
静淑被他逗得耳热心跳,赶忙扯开话题问雅凤的事情如何了?
周朗为了带走雅凤还真费了不少劲,因为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而是二房的堂妹。长公主和二老爷都很疑惑为什么周朗想要带走她,只有靳氏明白,她却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假意挽留。说是姑娘及笄了,很快就要给她安排婚事,若这样走了,耽误了姻缘怎么办?
雅凤又亲自去找长公主,说自己愿意照顾怀孕的三嫂,等明年孩子出生了再回来。长公主虽然看不透这些孩子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女,并没有让她费太多心思,乐意去就去吧。
她没什么感觉,却把静淑和雅凤高兴坏了,马车从东城门出来,再也望不见郡王府恢弘的飞檐斗拱的时候,她们心情格外舒畅,像飞出笼子的小鸟,在碧蓝的天空下尽情翱翔。
第63章 花式宠妻第二十式
城东的官道十分平坦,马儿跑的欢快。后面跟着的神箭营士兵步伐整齐,脚步声齐整利索。雅凤悄悄看一眼这阵仗,朝着静淑吐舌头:“好吓人啊三嫂,这么多士兵跟着咱们。”
出了长安城,小姑娘似乎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整个人看着轻松了不少。静淑也很高兴:“有人保护不好么,咱们就不用怕遇到土匪打劫了。”
雅凤说道:“我三哥功夫那么好,就算没有这些士兵,咱们也不用怕土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