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给他围巾了。
盛牧辞笑痕不经意加深,几分钟前因那通电话而生冷的脸色全然放霁。
新年第一天,就不欺负她了。
他双手落到琴键上,不慌不忙试了两下音,几声杂音过后,音符逐渐融合,从他指间流淌成节奏。
宋黎头埋得跟鸵鸟似的,闻着声,她惊讶地抬眼,眼前是他在琴键上游刃有余的手指。
这支曲子很熟悉。
某一天下班,她经过那家展示八音盒的饰品店时听过。
也是今夜破碎在阵阵烟花声里的旋律。
宋黎听得出神,动人的钢琴曲在她脑中描绘出一个很优雅的画面。
某位先生伸出手,行着绅士礼,正在邀请公主殿下跳一支舞。
玻璃窗望出去,夜幕深蓝如海底,雪絮大朵大朵,无声地,满天满地飘洒着。
宋黎心在这一刻静下来。
那时她想的是,似乎,不一定性格温柔,才算是温柔。
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是在很久以后,《what falling in love feels like》,也是在很久以后,再回忆起这一夜,宋黎依然记得,橘光下,他为她弹奏钢琴的样子。
他指尖离开琴键,最后一段尾音浸微浸消。
宋黎忘乎所以,惊奇地望住他,双眸放出盈盈的亮光:“盛牧辞,你会弹钢琴耶!”
这事不可思议到,她心中的话不加修饰便脱口而出。
她眉眼舒展开来,笑起来唇红齿白,像泼出了一碗糖水,空气中都弥漫起温温的甜味。
盛牧辞在她的笑容里静默一瞬,慢慢挑了下唇角。
他的名字被她叫得……还真是别有味道。
这崇拜的语气,仿佛有小猫的粉爪子往他心上挠了一下,痒痒的。
片刻后,宋黎意识到自己话的不对劲,人呆在那里,都忘了怎么呼吸。
她坐正回去,故作淡定地评价:“你弹得,还挺好听的。”
“是吗?”盛牧辞故意问。
宋黎一本正经地点头:“嗯。”
“那……”
他懒懒地拖着尾音,引得宋黎转过目光。
盛牧辞半侧过身子,胳膊搭到钢琴上,人闲懒倚着,一言一笑都散逸风流。
慢沉着声问她:“现在熟了吗?”
他举止间的气质,好似民国时期的贵族少爷,在风月场里千万程,噙笑走过,“满楼红袖招”。
宋黎听见他嗓音的同时,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还……还行吧。”她磕巴着垂下脑袋。
一点点。
盛牧辞笑了下,突然轻描淡写地提到:“我房间有私人温泉池。”
宋黎困惑地眨眨眼:“嗯?”
“不是说公共汤池人太多不想去?”
他说:“来么?”
第18章 . 独享你 仙女棒。
这话盛牧辞说得很坦然, 语气里不掺一点暧昧,比问天气还要随便。
他确实也没多余想法。
知道他烦吵,许延便订了顶层的预留套房给他, 有独立私汤, 很安静。盛牧辞压根不想泡, 在他们套房兴味索然地选了个房间就住了, 顶层他看都没去看过。
空着也是空着,不如送她了。
他带个路就走, 随她自己去玩儿, 盛牧辞的意思就这么简单。
可男人的嗓音一旦自然磁沉,哪怕无心, 都能轻易染上不正经的意味, 叫人误会。
宋黎显然就是深深地误会了。
她呆住顷刻, 又突然猛得站起。
“流氓!”甩出他的手机, 宋黎面红耳赤地扭头就跑。
手机砸过来,盛牧辞眼疾手快接住,再抬眼,那姑娘连影都没了, 溜得干脆利落。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
流氓?
别说他是一片好心, 就算不是,跟一群男人泡汤能叫哥哥, 到他这儿就骂流氓了?
这么能气人的女孩子。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苏棠年还没回, 房间里只有宋黎自己。
床前亮着一盏小夜灯,酒店灰蓝色的窗帘没拉严实, 能看到飘窗外的雪,纷纷扬扬零落,不见变小的趋势。
宋黎裹在被窝里, 想琴房的事情。
那个圈子的真面目,她都知道,靳时闻带她见得够多了。能对她这么明目张胆地暗示,那对别人就也可能,很难想象那人过去的作风。
其实宋黎隐约感觉,或许情况非她所想,但她又揣摩不出他说那话的原因。难不成就是看她来一趟温泉都没泡上,善心大发开她小门?
哼,这种鬼话她是不会信的。
宋黎坚定地给某人打上了衣冠禽兽的标签。
但不知为何,一想起盛牧辞慢悠悠的那一句“来么”,宋黎心就加重了律动,脸也发着热,热得她翻来覆去。
很烦。
烦自己当时居然犹豫了。
那声流氓,倒不是骂他,更像是她为自己的犹豫而恼羞成怒。
宋黎睡不着,无奈摸过床头柜的手机。
一直没空看,那时她才发现,“生吃小孩儿”有给她发过消息。
只有“新年快乐”简单四个字。
在零点整的时候。
语言过分简洁,连表情符号都没有,以至于宋黎怀疑他不是群发,是特意和她说的。
可他们也就网聊的交情,这样想未免太自以为是。
稍加思索,宋黎编辑出一段话,各种土气的祝福词堆砌,尾巴还跟了串鞭炮倒福的表情图案。
怎么看都像群发,礼貌且不突兀。
宋黎很满意地回复了。
半分钟后。
生吃小孩儿:【嗯】
当时将近凌晨三点,宋黎根本没想到他也没睡,而且他还回了个“嗯”,瞬间让她进退两难。
怎么会有人当真地回复群发消息!
宋黎闷在被子里,硬着头皮:【晚安[愉快]】
临睡前,宋黎迷迷糊糊地想,雪好像越下越大了,会不会影响明天下山……
再醒来是翌日中午。
苏棠年大概是和他们闹了个通宵,还沉沉睡着,宋黎悄悄起床,悄悄出门,没吵醒她。
宋黎在餐厅吃了点东西,路过大堂,无意听见前台工作人员对咨询的旅客说,目前雪阻,得延迟下山。
宋黎轻愣,下意识走出酒店去看。
外面白茫茫一片,雪落了整宿,眼下虽然停了,但积雪很厚,想来是寸步难行。
照这情形,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宋黎开始担心,因为明天她轮值到小夜班。
那辆军绿越野从前面驶过时,宋黎正蹲在酒店外的花坛旁,颓颓丧丧地堆了个小雪人。
车停靠,落下窗。
宋黎循着声音仰起头,便对上了盛牧辞的目光。
他坐在副驾驶,手搭窗边,指间夹着一支烟,也在看着她。
许延明显刚知道她也在这里,惊喜地探出车窗打招呼,后座的程归倒是正常多了。
烟头升着一缕细细的烟雾,盛牧辞抬了下手,淡声问:“下山,捎捎你?”
他有双迷人的眸子,情绪再平静,掠过来的每一眼却都好像是在故意撩拨。
对视的那一瞬,宋黎感觉到空气的流动,脑中片段退回到凌晨两点钟,夜色里,他闲倚钢琴,黑衬衫解着两颗扣子,对她说,他房间有私人温泉……
宋黎兀地停止走神,低头自顾扒拉雪:“不用,谢谢。”
“现在不走可要等明天了,再降雪明天也不一定能回。”盛牧辞漫不经心地提醒。
宋黎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个长了副好皮囊的败类,坏得很,能安什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