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甩下句“我回家了”,头也不回地下车,车门关得砰一声响,随后,盛牧辞便见她裹紧白色外套的身影从前面碎步跑过。
可能是白日天太蓝,海太碧,现在看夜都不是纯黑的了,倒似有蓝调晕开,她陷在深蓝的夜里,像白鸥掠过。
关窗,准备走,手机振动了。
盛牧辞敛眸,扫了眼来电,举到耳边。
“小盛爷,收到消息,明天上午九点,南宜二院召开内部公改动员会议,不出意外,靳氏集团以及盛总名下药企的代表会私下前往。”
内线禀报完毕,盛牧辞瞳仁的温度一点点冷下来,在夜色中越显得漆黑。
此时,响起三下叩窗声。
盛牧辞侧过一眼,窗外站着去而复返的人。
结束这通电话,盛牧辞放落窗玻璃,宋黎在车门前弯下腰,往里递进一瓶酸梅汁给他。
他不知就里,接到手中。
接着闻得她柔声说:“提提神,不要疲劳驾驶。”
盛牧辞瞧着手里的酸梅汁,听着她温声细语,这个就要阴冷的夜忽而好像又值得回味了。
颠了颠手里的瓶子,盛牧辞撩起眼皮,虽是笑着的,语气却难分真假:“小小年纪,倒是会照顾人。”
习惯他总耍花腔,宋黎哼一声,不理。
唇边笑痕无声加深,盛牧辞朝她勾了勾指。
小姑娘起了疑心:“什么?”
“手机。”他平静说。
宋黎眼神迟疑,慢慢吞吞摸进口袋,不晓得他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把手机给了他。
盛牧辞接过,垂着眼,手指灵活地,往通讯录里存了个号码。
再还她手机。
还没来由地说了句:“以后想哭悠着点儿。”
“……”这话让宋黎瞬间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哭过不止一次。
正想反驳,这人又笑得漫不经心。
说:“哭得嗲死了。”
宋黎一口气闷在喉咙里出不来,抿抿唇,凶巴巴说“不送”,而后再次扭头走了。
迈着大步,宋黎边走边想起盛牧辞刚刚用她手机,不知道做了什么。
她亮起屏幕,显示着通讯录。
有串新的号码。
备注:三哥。
第22章 . 独享你 小玩具。
他没有恶劣地备注盛叔叔, 也没有坏心眼,趁机用哥哥的称谓占她便宜。
只有稀松平常的,三哥。
仔细想想, 这两个字不具任何深意, 因为这样叫他的人多了, 也就不过代名词, 是崇拜是敬畏,却不是亲昵。
可也不能说他一点偏私都无的, 毕竟单方面和双向还是有区别。他这样备注, 倒有几分给自己一个身份和她往来的意思。
这个称呼其实很中立,退一步显得太冷漠, 再进一步就要戳穿了, 眼下若即若离, 又无伤大雅, 正合适。
就好像是告诉宋黎,你对我是有那么些特别的,但左右只是个妹妹。
跟着他,和许延一样, 和所有人都一样。
那晚宋黎有过一瞬的思考, 思考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也只有一瞬。她没去改那个备注,任它躺在通讯录里如初。
那段视频再没登上过热搜, 宋黎猜想, 应该是盛牧辞的吩咐。
但翌日,某有关盛牧辞的词条在热搜出现。
怕不去医院知识会生疏, 所以前晚宋黎熬夜在背专业书。中午苏棠年闻讯而来时,宋黎刚起不久。
苏棠年:【giaogiaogiao!!我特喵的!那天晚上你调戏的大帅比是盛牧辞?!】
早在停职那天下午,苏棠年就知道了停车场的事, 只不过那段视频清晰度并不高,她尚未认出。而今天的热搜,来自媒体摄像,能捕捉到他每个细微的眼神。
苏棠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晚在便利店门口的男人,和盛牧辞不能说相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宋黎揉着酸胀的眼睛,迷迷糊糊趴到床上,去看苏棠年指路的微博热搜。
点开,是二院内部会议的现场视频。
宋黎瞌睡忽散,整个人都激灵清醒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坐满领导层,其中有靳时闻,以及那天在饭局的陈总监,分别代表靳氏和希达制药,洽谈收购。
记者突袭现场时,一室惊慌。
显然所有人都未有预料,到底对外声称是内部动员会议,实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陈先生,我是南宜新闻社的记者……”
“请问希达制药涉嫌连续三年财务造假一事,是否属实?”
“据知情人士爆料,希达制药虚增总额营近六亿,伪造银行对账单,违规占用资金,违规资本运作,您作为希达继受股东,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希达近些年在医药流通领域疯狂并购,是为了拓展资金运输渠道,掩盖违规真相吗?如今想要收购二院难道也是出于这样的私心?”
“陈先生请正面回答!”
……
眼前挤满话筒和录音笔,摄像机高高架起,镜头焦距在陈庚的脸上,将他的心虚失措拍得一清二楚。
不知摄像机后出现了谁,陈庚一对视,倏地神情惊恐,在助理的掩护下匆匆逃离会议厅,靳时闻自然也没久留。
有部分记者追出去,也有部分留下。
盛牧辞就这么双手揣兜,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眼是凉的,唇边却隐有笑痕,仿佛是在欣赏一场闹剧。
奇怪的是,这些记者见到盛牧辞并不惊讶,也没拥向前,反倒像他手下的兵将,齐齐将矛头指向医院领导层。
这波记者很犀利,质问他们是否还记得,二院初建时口口声声要对人民负责的那份责任感。甚至谴责,不顾医护抗议,即便医疗福利体系崩盘也要改制营利的难看吃相。
再接着,目的明确地问,假如希达制药造假属实,二院收购案何去何从。
“各位,希达制药违规的事交给证监会。”万院长起身,人上了岁数多少见过世面,他冷静下来回答:“目前二院的财政无法凭己周转,转让迫不得已,是为了给南宜居民提供更高质量的医疗服务。”
“既如此,为何今天的会议没有邀请盛氏?据说小盛先生曾代表盛氏,提议投资入股乃至合作的方式解决二院困境,您却迟迟未作回应,又是什么原因?”
记者问得万院长哑口无言。
这时,一声轻笑不合时宜地响起。
镜头如有感应瞬地全部聚焦过去,只见闲倚一旁看戏的男人神情慵然,淡淡道:“希达制药违规的事交给证监会,那万院长改革不力的事……”
略顿,他勾唇笑:“是要交给督查组了?”
万院长明显面色大变,但在直直的镜头下,不得不维持住前先的沉稳:“盛先生,资本本性逐利,投资也都是以利益为考量,难道盛氏愿意不计较效益?听闻您在盛氏的占股与您大哥盛严霄先生持平,盛氏要和我院合作,盛先生一个人说了算数吗?”
此言一出,记者都不由噤下声。
这话完全是在激怒眼前的男人,谁不知道盛牧辞和盛严霄针尖对麦芒,是造成盛氏内部复杂的源头,在二院收购案上更是互相寸步不让。
表面问的是“你说了算数吗”,无疑是在质疑他,你在盛氏的地位,争得过你大哥吗?
冗长一段死寂,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当时气氛的弩张。
盛牧辞却是忽而笑了一下,不恼。
“还真给你说到点儿了。”
盛牧辞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过去,双手按到桌面,倾身向前,相隔一张会议长桌两端的间距,那双冷黑的眸子像有穿透力,径直盯住万院长。
他挑唇,沉沉的声线带出轻狂和傲劲,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盛氏,就是老子说了算。”
这不仅仅是英雄式示威,也是一句告诫。
对在场的,或是不在场的。
宋黎很专注地把视频看完。
分不清是事关医院和自己复职,还是有在意盛牧辞立场的原因,当时宋黎很想打个电话给他,问问情况。
看一眼时间,中午12点。
那天他告诉她说,医院的事等他解决,宋黎心想他现在可能正忙着应付这事儿,就没去打扰。
继停车场的视频,这大概是盛牧辞退役后,在公众前最高清的正面亮相了。
热搜下的评论区闹得很,有沉迷男色的,也有讨论的,有吃瓜的,很是狂热。
【啊啊啊啊这镜头的清晰度我太感动了,老公的屏保get!!!】
【妈耶,三哥好拽我好爱!】
【冷知识,继子女只能继承单方或是分割后的部分财产,第一顺位继承人轮不到盛严霄:)】
【我要笑死了,这院长什么乌鸡鲅鱼的玩意儿,脑血栓十年都说不出这种话,谁都懂京圈公认的太子爷是盛三,要不是人家之前都在军校,公司有他继哥插嘴的份吗?】
【赶紧立案调查希达制药吧,再查查南宜二院的院长有没有违法乱纪行为,估计也是个黑心的!】
【家人们发现没,那个陈跑的时候脸都白了,估计是看到三哥在后面了哈哈哈哈】
【噗,回去重看了遍,笑到蹲不出坑】
……
【你们不觉得这群记者像有备而来的吗?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是三哥设的局,玩弄这群狗东西于股掌之间[邪笑][邪笑]】
【楼上懂王了属于是[拇指]】
【谢谢,被拽哥爽到了耶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