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一同行了礼。
就算再与燕挽亭熟悉,该行的礼数还是要行的。
青鸢和绿阮是跪在地上行礼的,福安站在她们身前,倒是不惧怕燕挽亭,行了礼后,便抬头一双黑亮的鹿眼滴溜溜的在燕挽亭身上打着转。
燕挽亭眼角余光瞥见了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头疼。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殿下倒是清闲,一日就要往这景翎殿跑上几趟。叶诏音摇着扇子,上头吊着的两个小玉坠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着。
宫里的事,摆在明面上的,一点风吹草动,宫里就传的沸沸扬扬。
昨日燕挽亭宿在夏秋潋宫中,今早陈妃娘娘到景翎宫找公主殿下的消息,不消片刻宫中便传了个遍。
叶诏音自然是知道两个时辰前,燕挽亭才刚刚从这景翎宫踏出去。
这才过多久,燕挽亭就又来了。
怕是有心人,早就在暗地里密切关注了。
我听凤游说,秋潋身子不适,找了太医瞧病,便急忙赶来,看看秋潋如何了。燕挽亭神色坦然,面带关切。
自夏秋潋入宫以来,燕挽亭就丝毫不掩自己对夏秋潋的喜爱,来来去去都是坦坦荡荡。
宫里谁不知道,新来的献妃娘娘是这宫中的新星,不仅得皇帝的宠爱,就连公主殿下都对她另眼相看。
所以献妃可能会封后的消息才愈演愈烈,都传出宫外了。
这几日甚至有大臣给陛下上奏,万万不能立姜国女子为后。
多谢殿下关忧,秋潋并无大碍。夏秋潋落落大方的对着燕挽亭欠身行礼道谢。
无碍便好。燕挽亭上前两步,当着殿里的人面,伸手亲热的握住夏秋潋的手。
燕挽亭的手带着炙热的热意,与夏秋潋的冰冷凉意正好相对。
对于燕挽亭的触碰,夏秋潋的反应似乎更大一些,她甚至于有些失礼的急忙将手从燕挽亭的掌心间抽了出来。
不仅燕挽亭,就连叶诏音都愣住了,她有些意外的看着夏秋潋。
在她眼中,夏秋潋可不是什么不懂礼数的人,更何况是对着这宫中尊贵的公主殿下,她握着夏秋潋手时,夏秋潋的反应都不曾这么大。
秋潋不喜人触碰,倒是我失礼了。燕挽亭瞧上去并未气恼,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便收回手负手站着,随口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夏秋潋咬了咬唇,心中有几分恼自己,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当众这般失礼。
只是当燕挽亭触碰到她,握紧她双手时,她心中竟有几分心虚,不想让人瞧见燕挽亭对自己的亲热。
原本融洽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燕挽亭神色坦然的与叶诏音轻声开着玩笑,偶尔端着桌上的茶饮上一口。
夏秋潋倒是比平日里更加沉默了,一言不发,燕挽亭和叶诏音笑时,她才抬头挑唇附和的笑了笑。
安安静静的福安偏头看了眼一旁垂着头恭敬站着,头都不敢抬的青鸢绿阮,再望着桌边坐着的三人,小心的挪着碎步,往门口靠去。
李凤游安安静静的站在门边,目视前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福安往自己身边靠来。
福安挪挪停停,以为无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好一会才挪到李凤游身边,昂头作无事一般。
李凤游深吸一口气,有些严肃的偏头看着福安,眉尖轻轻一挑。
你这是做什么,当着殿下和娘娘的面还敢这么无礼。
福安眨了眨眼看着李凤游,从李凤游严厉带着责备的眸中读出了几个字。
可是她丝毫不怕,反正公主殿下背对着她,又不知道她的小动作。
她抬起头看了看燕挽亭,又看了看夏秋潋,然后对着李凤游挤眉弄眼。
当着众人的面,悄无声息的与李凤游八卦起来。
师姐你看,公主殿下和献妃娘娘之间是不是有些奇怪。
闭嘴。
李凤游皱着眉头,轻轻抬手在唇间一捏。
哦。
福安撇了撇嘴,耸着肩膀乖乖的站着不动了。
殿下也不怕宫里的风言风语,竟堂而皇之的在景翎殿留宿。叶诏音啧啧两声,抬眸满眼戏谑的看着燕挽亭。
就算公主是女子,这么随意的在娘娘的寝宫留宿,也是闻所未闻的事。
宫里磨镜的事,两个女子间的禁忌,大家可是心照不宣的。
我与秋潋问心无愧,怕什么风言风语。燕挽亭丝毫不在意的挑眉轻笑道,一双深邃的凤眸却往夏秋潋身上瞥去。
夏秋潋抿着唇,握着茶杯的手轻轻一抖,几滴清茶溅出滴在她的手背。
叶诏音注意到这一小细节,心下更是觉得奇怪。
公主殿下和秋潋妹妹之间,莫不是真的有些什么。
不然这一向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秋潋妹妹,怎么一对上公主殿下就有些不对劲。
叶诏音突然有些兴奋起来,这倒是禁忌的很啊,公主殿下和貌美娘娘之间不可不说的二三事。
你可要莫要乱想,四处宣扬。燕挽亭一看叶诏音那眉开眼笑满眼诡异光芒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神色一凛,严肃了许多。
乱想什么,本宫可什么都不曾想。叶诏音了然的挑起眉头,唇角戏谑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公主殿下这般,算不算是欲盖弥彰。
你当我不了解你的性子,你是唯恐宫中不乱。燕挽亭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本宫都不曾说些什么,倒是殿下说的话,一直引人深思。叶诏音与燕挽亭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殿里头也没什么外头,她也就放肆的调笑起来。
诏妃姐姐,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为好,秋潋与殿下只有知己相惜之情。夏秋潋终于开口了,她清清冷冷的开口,语气倒也是比平日里要严肃许多。
夏秋潋开口了,叶诏音这才闭上了嘴。
燕挽亭的话,她可以反驳调笑,但是夏秋潋的她却是不敢。
也不知怎么,夏秋潋说出那话后,燕挽亭也只是敛眸笑笑,便不再开口。
两人都不再开口说话,叶诏音夹在中间倒是郁闷了起来。
她只是开玩笑的调侃了两句罢了,怎么气氛愈发的紧张怪异起来。
好在叶诏音没郁闷多久,外头就又有人来了。
只是这次来的,却是燕皇身边的小太监。
小太监神色有些慌乱,粉白的面皮紧绷着,一进门也来不及给两位娘娘行礼,便急急的对着燕挽亭道。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回宫了,陛下请公主殿下立即去太子府邸一趟。
小太监的话说的含含糊糊,话没说明白,但是他的面色却让燕挽亭心中一紧。
太子按行程不是明日才回京吗,怎么突然间就回了宫。
燕挽亭心一沉,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不能让夏秋潋和叶诏音知道的事,小太监这才说的含含糊糊。
凤游。燕挽亭腾的站起身,沉声唤了李凤游一声。
李凤游的神色也有几分凛然,她微微垂着头,跟着燕挽亭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定是出事了。
夏秋潋站起身,眸光一闪,偏头看向叶诏音。
叶诏音也正看着她,戏谑的神色瞬间收敛了起来,带着几分疑惑肃然。
第46章 行刺太子!
太子府邸建在皇宫东边,历年来东宫太子未封帝前,便是住在其中。
虽是太子的府邸,但是却并不大,甚至比不上燕挽亭的紫临殿富丽,瞧上去古朴简洁。
建朝时,燕国太皇是特地吩咐人将太子府邸建的这般朴实无华,目的就是警醒未继位的太子,住在小小的东宫中应当一心为民,莫要奢侈无度。
一路行来,路侧的宫女太监皆是跪地垂头,惶惶不敢抬头看着这一脸凛然冷意的公主殿下。
东宫门口正停着燕皇的龙撵,几个侍卫正牢牢的守在门口。
燕挽亭径直走了进去。
殿前站着三两穿着官服的朝官,几人愁眉苦脸的站在门口,来来回回的打着转。
这几人燕挽亭熟悉的很,都是对太子哥哥极其忠心的随臣。
其中领头的,是个面皮白净相貌俊俏的年轻大臣,身形修长挺拔,穿着暗紫色的朝服,腰间束着白玉腰带,英气的剑眉紧紧皱着,不时担忧的往殿内探去。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见到燕挽亭进殿,那年轻的大臣连忙拱手行礼。
阿礼,怎么回事。燕挽亭没有丝毫寒暄,凤眸带着凛冽的寒意望着那年轻的大臣,开口便是质问。
公主,一时也说不清,陛下正在太子殿下寝宫内,您还是先进去看看吧。王朝礼见到燕挽亭眸子先是一亮,接着便是忧愁的垂头,言语间似有些难言之隐。
燕挽亭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拂袖往殿内走去。
看着燕挽亭那清瘦凛冽的背影,王朝礼眸中光芒忽明忽暗,半晌后他双手握拳咬牙叹了口气。
咳咳。推开紧闭的房门,燕挽亭就听到了那略带着痛苦虚弱的轻咳声。
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燕皇正立在房中央,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着胡须眉头紧皱目露关切的看着围着几人的床榻。
他身旁,正站着一个穿着华美宫袍,金钗束发的绝美女子。
那女子面色苍白柳眉紧蹙,眸中含着泪光也紧紧的盯着床榻边。
房内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两人,就是正围在床榻边的两人。
燕挽亭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是太医院的两位老太医,其中那满头银发穿着太医院太医官服的,正是太医院的院首。
两人背对着门边,正细声交谈着什么。
一看到他们两人,燕挽亭的心就沉了下去。
父皇,阿嫂,太子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燕挽亭走上前去,询问道。
挽亭,你兄长他被人刺伤了。燕皇望着燕挽亭眸中一片凛冽怒意,浑身上下的威压仿佛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刺伤,太子哥哥被人行刺了,伤势可严重。燕挽亭有些诧异的反问,语气似有些难以置信。
陛下,所幸太子殿下穿着天蚕衣,胸口只有一些淤伤,只是手臂上被划了一剑,剑上也不知喂了什么毒,不过是一小伤口就让皮肉溃烂了一块,老臣给殿下喂了解毒丸,才暂缓了伤口溃烂,殿下如今只是昏厥了过去,并未有性命之忧。
老院首抹了抹头上的汗,回头就赶紧禀告了。
燕皇轻吁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些,只是眉头仍是死死的皱着。
那毒呢,毒可解了。
这毒有些怪异,老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毒,瞧上去像是腐蚀皮肉的剧毒,但又有些像苗疆的巫蛊,虽太子殿下如今并未性命之忧,但这毒老臣还未有解药,老臣如今只能展缓毒势蔓延。
老院首下巴雪白的胡须抖动着,面上有些惶恐愧疚之意。
咳咳。床榻上又传来两声痛苦的咳声,太子妃闻声身子一抖,连忙提着裙摆扑到床榻边,伸手紧紧握住燕长陵的手,眸中的泪终于瑟瑟落下了。
连爱卿也解不了的毒。燕皇面色一沉,身子晃了晃,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老院首。
父皇。燕挽亭连忙上前,搀扶住燕皇。
依老先生之意,毒势如今展缓,却无解毒之法。那如何,又何时能找到解毒之法呢。燕挽亭沉声问道。
老臣虽暂无解毒之法,但也能用药保太子殿下无碍,只是这毒还是尽快解了为好。老臣怀疑这就是苗疆的巫蛊,了辞姑娘对苗疆的巫蛊一向浸淫颇深,若是了辞姑娘再,老臣就有九成把握能解毒。
老院首的意思是能保住太子的命,但是那毒一时半会解不了,需要名叫了辞的女子帮忙,就有把握能解毒。
燕挽亭知道老院首的本事,他说能让太子无性命之忧,那太子就绝对不会出事,但是那毒却还在太子身子里,只要了辞前辈在,就能让太子无碍。
现今,就是要找到了辞前辈。
了辞姑娘半月前才出宫,挽亭,凤游不是了辞姑娘的徒弟吗,她定是知道了辞姑娘在何处,你去唤她来,让她出宫去找了辞姑娘,明日,不,今日就把了辞姑娘给朕请回宫来给太子解毒。
燕皇握住燕挽亭的手。
就算是万人仰望的皇帝,燕国的一国之主,燕皇现在也只是个担忧儿子的普通父亲,眸中带着几分凄切,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叮嘱着她。
父皇放心,儿臣这就去叫凤游去找了辞前辈。燕挽亭点点头,安慰似的轻轻回握住燕皇的手。
隔着几人,燕挽亭回望床榻一眼。
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的英俊男子,面色苍白痛苦,就算是在昏厥中也是紧紧皱着眉头,冷汗不停的从额上滑落。
李凤游正与几位太子的随臣站在一起,面色冷凝担忧的看着殿内。
东宫如今被守的死死,外头的人根本不知太子殿下受伤的事,消息被燕皇下令封锁了。
一国太子,竟在离京城最近的驿站被人行刺,还被得了手,这等荒谬的事绝不能外传。
而放出去的消息,则是太子殿下劳累过度,先回了东宫歇息。
李凤游得了燕挽亭的旨意,持着腰牌马不停蹄的往宫外赶去了。
燕挽亭站在殿前,冷冽的目光落在王朝礼身上。
阿礼,太子哥哥身边是父皇派的最精锐的禁军保护,可你们竟让这等事发生,你们可有话说。
燕挽亭的声音冷的像寒冰,透着刺骨冰冷,让人不禁寒颤恐惧。
公主殿下,是臣疏忽,那行刺太子殿下的,是几个孩童,臣放松警惕这才让他们得手,臣罪该万死,请公主殿下赐罪。年轻俊俏的臣子俯首跪地,跪在燕挽亭身前,头重重的嗑在坚硬的石板上。
第47章 嗜酒的徒弟,嗜赌的师父!
李凤游日夜兼程,从燕飞城出发,第二日黄昏就到了距离燕飞城百里之外的青粟城。
最后一抹斜阳快落下时,李凤游驾着气喘吁吁的马匹到了青粟城城门口。
额角的汗水从白皙冷凝的面上滑落,跌在身下黑色骏马的鬃毛中,李凤游轻喘一口气,抬头看着城门上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古朴大字青粟城。
牵着马进了城,李凤游径直去了一家饭馆。
其貌不扬的小饭馆正客满,店小二肩搭着白色布巾,脚下一步不停的招呼着客人,声音洪亮的对着后厨方向,拖长嗓音抑扬顿挫的喊着客人点的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