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郑昀曜显然已经选择性遗忘他之前偷亲冬生的事儿了。
冬生没说话,郑昀曜趁机又亲了两口,得意洋洋道:“二吻,三吻也是我的了。”这一刻,郑昀曜仿佛变回了当初那个稚气跳脱的生魂。
冬生看着他,凉飕飕开口:“那你的初吻,二吻,三吻呢?”
郑昀曜往后退了好几步,大声笑道:“早就全给你了。”
冬生琢磨了足足半分钟,终于反应过来了,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郑昀曜!”自己居然什么时候被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郑昀曜早就大笑着脚底抹油溜了。
桐城这边大年初一,有拜早年的习俗,尤其在农村,小孩子们一早起床以后,就会换上新衣服,三五成群的去各家拜年。各家也会早早准备各种糖果瓜子花生水果等,小孩子们来了以后,随便他们拿。冬生小时候嘴巴馋,在阿黄的怂恿和李九的鼓励下,一到初一,就会跟村里的孩子一块儿去各家拜年,直到上了高中,混在一群小萝卜头里,冬生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这才没再继续这项习俗。
李九喜欢小孩子,每年初一,他都会准备很多村里比较少见的零食招待上门拜年的小孩儿,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发红包。村里的小孩儿都特别喜欢去他家,而且最早去的一般也是他家。
李九去世以后,冬生沿袭了他以前的做法,去年冬生买来招待小孩儿的东西,比李九在世时还多,他今年买的比去年还多。
冬生和郑昀曜刚吃完早饭,上门拜年的小孩儿们就陆续到了。比起慈爱的李九爷爷,小孩儿们明显有点敬畏不苟言笑的冬生哥哥,现在再加上一个气势十足的陌生人,这群年纪不大的小萝卜头们不由十分拘谨,拜年的吉祥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冬生放在果盘里的糖果、零食他们都不太敢拿。最后,还是冬生抓起这些东西塞到他们的小兜兜里,他们才一个个如释重负捂着塞得满满的小兜兜,撒丫子欢快的跑了。
很快,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小毛头,冬生从帝都和省城买回来的零食缩水了大半,可把阿黄给心疼坏了。后来又陆续来了一些大人,他们都是来邀请冬生去他们家吃饭的。去年,冬生带着阿黄上各家去蹭饭,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今年有郑昀曜在,冬生婉谢了大家的邀请。
郑昀曜原本还担心冬生一个人回老家过年冷冷清清过不好,没想到,冬生人缘这么好,更没想到,乡下过年居然这么热闹。
该来的人都差不多来过了,冬生关了宅院大门,带着郑昀曜和阿黄去给爷爷、爸爸妈妈上坟。
第一零七章新年
李九就葬在柳村,距离大宅不远的地方。冬生在李九的坟地周围布下了隐秘的阵法, 平时不用管,坟茔和坟地周围也不会长杂草。李九的坟茔十分巨大,里面埋葬的不光李九一人,还有他妻子和儿子的骨灰。坟茔露在外面的部分,跟村里其他坟茔没有太大区别,如果非要说区别, 那就是没有立墓碑。
李九对身后事既看重又不看重,该处墓穴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风水宝地, 不过, 李九并没有为自己准备什么陪葬品, 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都是他儿子玩具和妻子的饰品衣物, 其他东西, 一概不入墓穴, 包括他最喜欢的美酒。
冬生按照桐城这边的习俗,给李九烧了很多纸钱,边烧,冬生干巴巴的对着坟茔说:“爷爷,他是郑昀曜。”
郑昀曜跟冬生一样,跪在墓前烧纸,闻言,他不由挺了挺笔直的腰背,罕见的紧张起来,“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冬崽的,我发誓,我这辈子只对他一个人好!”
一股肉眼看不见的金色气运从郑昀曜身上剥离出来,飞到冬生面前,眼看就要被他满身的阴煞之气吞没,灵鱼忽然流光一闪,金色的气运瞬间被灵鱼吸收得一干二净,片刻之后,冬生感觉到灵鱼项链中涌出了大量生气。
前几天,冬生吞噬狐仙怨气,超度老鬼和秦落,吸收了过量的阴煞怨气,打乱了他体内岌岌可危的阴阳平衡,昨晚喝了那些富含生气的酒以后,才稍微好一点。而现在,得到郑昀曜气运所化的生气,冬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阴气和阳气重新得到了平衡。
那种时刻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森寒阴冷,也消散了些许。
冬生深深看着郑昀曜,郑昀曜周身金光灿灿宛如实质的气运,并没有因为刚才分出去的那一股发生任何变化。
冬生心底掠过一丝诧异,这跟爷爷告诉他的完全不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事情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过,那又怎么样?
郑昀曜是他看上的人,只要有他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不要后悔,也别让我后悔。”冬生面无表情道。
“后悔?”郑昀曜笑道:“我从来不会为我自己的决定后悔,不信,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去验证。”
冬生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山间忽然起了风,无数草木纷纷动了起来,哗啦啦的声音,像极了欣慰的笑声。
给李九上了坟,冬生带着郑昀曜来到村口,等了一会儿,等到一辆面包车。柳村距离桐城城区不算太远,像这种偷偷跑乡下路线载客进城的面包车不少,在柳村这边上车到城里只需要三块钱,不过现在正值新年,车费涨到了五块。
冬生和郑昀曜上车的时候,小小的面包车里已经装了十来个人,车内不仅有人吸烟,还有人带着鸡鸭一起了车,车门一开,车上飘出一股十足恐怖的味道。郑昀曜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阿黄今天那么自觉的不来当电灯泡了。
郑昀曜虽然小小年纪就被郑家‘流放’到了国外,但他从小到大还没吃过什么苦,不说别的,最起码物质上一直都是有保障的。这种脏乱破的小破车,他真心没体验过。见冬生已经习以为常的走进去了,郑昀曜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上去。
面包车不大,车里其实已经没什么位置,司机用当地方言大吼几声,“挤紧点,挤紧点。”
奇迹般的,座位上居然真的空出了一小块位置。
但这么小一块,根本挤不下两个大男人。
郑昀曜想打退堂鼓了,司机大概也看出了,他不想失去这两个客人,忙说:“你们俩抱着坐,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城里了!”
司机说的是当地方言,郑昀曜却奇迹般的听懂了,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
郑昀曜抢先道:“我抱你!”
冬生完全没有郑昀曜那么多花花心思,谁抱谁对他来说都一样。冬生点点头,往旁边稍微挪了一下,等郑昀曜坐下后,他才坐在郑昀曜腿上,然后反手把车门拉上。
司机一脚踩下油门,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车上的乘客因为惯性,不由前倾,郑昀曜一把环抱住冬生的腰。冬生穿得十分臃肿,抱起来软软乎乎的,郑昀曜一下子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妈妈给他买的玩具熊,五岁以前,他每天晚上都抱着大胖熊睡觉,特别有安全感。后来,他长大了,不再需要抱着大胖熊睡觉了,大胖熊就被他放在房间里,一直陪伴着他。
直到后来母亲过世,郑长勋把郑云飞领回了郑家,郑云飞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故意弄坏了大胖熊……
现在抱着‘胖乎乎’的冬崽,郑昀曜觉得心里特别踏实,特别宁静,车上怪异的味道和吵闹声好像都消失了一般,郑昀曜紧紧抱住冬生,贪婪的呼吸着冬生衣服上淡淡的清香,脑子里不由心猿意马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下车的地方,郑昀曜居然还有点舍不得这么快下来。
“腿麻不麻?”下了车,郑昀曜问冬生。
冬生面色如常道:“还好,已经习惯了,就是刚才坐你腿上,开始还好,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有点硌。”
郑昀曜:……
看着冬生懵懵懂懂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厚脸皮如老郑,也忍不住脸红了。
“你怎么脸红了?”冬生好奇道。
“车上人太多了,有点闷。”郑昀曜眼神有点飘。
冬生信以为真,歉意道:“柳村过来城里就只有这种车,现在过年进城的人多,平时没这么挤。”
郑昀曜笑着小声在冬生耳边嘀咕:“挤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然你会乖乖坐我腿上吗?”
郑昀曜凑得很近,鼻息一个劲儿往耳朵上喷,冬生觉得耳朵好像快烧起来了。
老李头和孙婆子葬在桐城城郊的公墓里,距离他们刚刚下车的地方还有点远,冬生和郑昀曜在路边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一辆出租车。小地方监管不严,一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出租车就开始宰客了。郑昀曜花了平时近三倍的钱,司机才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今天来上坟的人很多,公墓外面一路都是卖香烛纸钱、鞭炮以及各种祭品。郑昀曜花钱买了好几塑料袋,两手拎得满满的,跟冬生一起来到老李头和孙婆子的墓前。
墓碑上有老李头夫妇的照片,照片上他们看起来年龄已经不小了,冬生跟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冬生一手摸着脖子上的灵鱼项链,一手轻轻摸了摸爸爸妈妈的照片,小时候他分不清生死的界限,也不懂放弃轮回融魂入灵鱼意味着什么,他一心只想让爸爸妈妈陪在他身边,现在他懂了,可是爸爸妈妈却永远从这世上消失了,以另一种方式陪伴他、保护他。
如果可以,冬生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要不然,像其他鬼魂一样,重入轮回,转世投胎也好。
可惜……
如果不是因为他,如果没有他,爸爸妈妈或许都还活着吧……
郑昀曜在冬生的脸上看到了浓重的悲伤,他揽着冬生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别难过了,如果爸爸妈妈看到你这么难过,他们也会不高兴的。”
冬生轻轻点了点头,手心里的灵鱼微微有些发热,似乎也在安慰冬生。
郑昀曜陪着冬生放上鲜花和祭品,烧了纸钱,放了鞭炮,从公墓出来,已经到中午了。
大年初一,大家都忙着走亲戚,街上很多商铺都关门了,冬生和郑昀曜在街上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家营业的饭店。以前,冬生在这家饭店吃过,味道不错,就是价格有点小贵。冬生才刚发了一笔‘横财’,钱包鼓鼓的,大有化悲愤为食欲的架势,点了一大堆平时舍不得点的招牌菜。
菜端上桌,冬生饶有兴致的拍照存手机,晚上回去他要好好馋馋阿黄,让它懒,不肯等他一块儿来上坟!
此时此刻,阿黄也正在发微博,谴责铲屎官给它喂狗粮、扔下它一个喵在家过节的恶劣行径。
不明真相的陛下粉哪里知道发微博的是肥喵精,都以为是铲屎官本人在惨无人道的秀恩爱、撒狗粮,陛下粉们纷纷留言谴责铲屎官虐待单身汪的不人道行为。
趁着冬生不在家,阿黄打开冰箱,冬生早上没吃完放冰箱里的生日蛋糕给弄了出来,肥喵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啃着蛋糕,吃着郑昀曜带过来的牙签牛肉,刷着微博评论,别提过得有多滋润了。
冬生和郑昀曜吃完午饭后,两人溜溜达达到城里一家电影院,看了一部热热闹闹的贺岁片,出来又在街上小溜了一圈,然后才坐了辆‘黑出租’回去。
为了避免今早的事情再发生,冬生特意留了司机的电话,跟司机说好如果需要用车就给他打电话。郑昀曜很高兴冬生为他着想,但又有点小遗憾,不过转念一想,抱一下算什么,到了晚上……
郑昀曜心猿意马一下午,晚上吃饭都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成功征得跟冬崽同床共枕的权利。等他洗完澡吹干头发,暗戳戳的揣着‘开车’用品来到房间里,冬生已经抱着被子睡熟了。
阿黄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床上,看到郑昀曜兴冲冲的进来,咧咧嘴,冲他露出一个极其欠扁的笑容。
郑昀曜:……
第一零八章瘟疫
睡梦中,冬生感觉到了他的大暖炉, 他立马丢开了怀里的被子,手脚并用牢牢缠住了他的大暖炉。一整晚,郑昀曜都梦见自己在跟八爪鱼搏斗,心口好像压了一大块石头,有点喘不上气来。等他一觉醒来,冬·八爪鱼·崽已经在院子里晨练了, 快肥成球的猫团成一团稳稳盘踞在他胸口,肥屁股正对着他的脸, 睡得呼呼响。
郑昀曜一巴掌掀……没掀动。郑昀曜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阿黄滚了几圈, 滚到床尾,呼噜声都不带变一下。
这猫真该好好减减肥了, 回头跟冬崽说说。
郑昀曜穿好衣服鞋子, 来到外面, 跟着冬生痛痛快快的晨练一番,完了郑昀曜去冲了一下身上的汗,洗漱完毕出来,冬生已经煮好了面条,面条上卧着两个煎得有点焦的鸡蛋,还有几片嫩菜叶子和一小撮小葱。整体卖相还不错,就着郑昀曜带过来的菜吃,味道居然还不错。
一到春节,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拜新年,冬生该送的礼物,年前就已经送了。他今年不打算去村里人家里蹭饭,没什么地方去,他想在家里陪陪小槐,看看书,整理一下爷爷留下来的东西。郑昀曜本来就是专程过来陪冬生过年的,他巴不得冬生哪儿也不去,平时他和冬生都忙,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这些都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
冬生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只见巨大的房间内摆满了木架,进门右侧的木架上摆满了各种古旧的线装书、竹简和画轴,左侧的木架上则是各式各样的古玩古董,地上还有好些笨重的铁皮箱子,箱子上挂着旧式的铜锁,想来里面的东西应该更加贵重。
饶是郑昀曜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也正是因为郑昀曜见惯了大场面,他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
元青花、宋汝窑、唐三彩……
青铜、玉雕、金器、银器……
玉饰、金饰、银饰……
视线所及,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随便一件,放到拍卖会上都是压轴主角。
郑昀曜没有刻意去调查过冬生的背景,他甚至是在冬生帮了何腾飞以后,才知道李九花了上亿资金以冬生的名义为他设立了专项慈善基金。那时候,他还在纳闷儿,李九有那么一大笔财富,为什么冬生连一点理财的概念都没有?为什么李九把所有的钱都捐给慈善基金,一点都没留给冬生?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李九哪里是什么都没留给冬生,他捐出去分明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冬生也不是没钱,而是守着金山银山不去花而已。
“这些东西是爷爷辛辛苦苦搜集来的,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他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冬生见郑昀曜满脸讶色,轻声解释道。
这些东西是李九大半辈子的珍藏,他前半生所经历的是近代史上最耻辱最混乱的乱世。正所谓乱世黄金,盛世收藏,李九出生富贵,深知这些东西的价值,趁机收藏了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宝贝。建国后,因为种种政治原因,国内一度十分混乱,大量的古董珍玩被当成四旧毁坏,甚至还有很多不懂行的老百姓,把价值连城的古董拿来当洗脚盆、喂鸡喂鸭的都有。
一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经济开始复苏繁荣,古董交易才开始日益兴盛。到后来,一夜暴富的新闻不断传出,普通老百姓们才渐渐关注起古董。
而早在这之前,李九走南闯北,已经搜集了大量的古董珍玩。
李九一生经历过的起起落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钱财外物,他早已看淡。他收藏这些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财富,而是单纯不希望这些凝聚着无数匠人心血的珍宝毁于一旦。冬生几乎算得上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把这些东西交给冬生,他非常放心。给冬生成立慈善基金的钱财,并不是靠贩卖古董得来的,而是李九变卖了他早年投资在省城那边的商铺房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