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沉冰冷的声音,以及那熟悉入骨的紫檀香,让虞玦大脑一片空白。
脖子上一股刺痛传来,虞玦堪堪回神,涩着声音道:“别杀我,我只是路过的,并无恶意。”
利刃依旧抵在脖子上,深入两寸,已经渗出了丝丝血液。虞玦急道:“我会医术,能救你。”
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是从身后那个人身上传来的。他武功极好,鲜少有人能伤到他,但是一旦受伤,伤势及其难痊愈,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有性命之忧。
片刻之后,那架在她脖子上的利刃缓缓的收了回去。
虞玦不受控制的转头看了身后那人一眼。
身后的男子面容苍白如雪,但是丝毫不损尊贵气度。长眉入鬓,凤眼如墨点,这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样几近完美的轮廓曾在她的心底描绘过无数次。
燕宸曦!曾在心中叫过无数次的名字,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让虞玦止不住浑身颤抖。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燕宸曦抬起眼眸,幽深的凤眼犹如一汪寒潭,带着入骨的冰冷。
虞玦蓦地回神,按下浮动的心思,和他打着商量道:“此处不宜久留,我让我家下人将马车赶进来?”
湿漉漉的大眼怯生生的看着他,像极了他年幼时养的一只小兔子,鬼使神差的,他松开了擒住她的手。
虞玦未曾想到此时的燕宸曦竟然如此的好说话,微微的愣了愣。得了自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向外挪了几步,见燕宸曦没阻止,提着罗裙快步跑出了巷子口,活像是身后有猛虎追赶一样。
等虞玦离开之后。方才持刀威胁的男子手中拿着的利刃“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他整个身体都无力的沿着墙壁滑落下来。
积年旧伤复发,身体灵魂一分为二,置身于火海冰水之中。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并非是那种非人的痛楚,而是你明明意识清晰,但是身体却不受人控制!
苍白如雪的脸上有豆大的汗珠滑落,该死的,那离魂之毒竟然这个时候开始发作了!
剧烈的疼痛牵扯着他每一根神经,他虚弱到连联络的信号都无法发出,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巷子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抬眸一看,竟是他方才放走的那个少女!
虞玦对于燕宸曦如此狼狈的模样丝毫不陌生,她清楚的知道,这是离魂之毒发作的征兆!
前世进祈王府之后,虞玦方才知道权倾朝野的祈王,实则饱受奇毒折磨。
纵然是天子寻遍天下名医也束手无策,而她的血能够帮燕宸曦压制毒性,这也是前世为什么燕宸曦会纳入祈王府为妾的原因。
对于燕宸曦来说,她只不过是个解药。
知道燕宸曦毒素发作时的凶险,虞玦没时间和一脸惊愕的齐叔解释太多,连忙让齐叔帮忙将燕宸曦扶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让齐叔和绘锦守在马车外,她帮燕宸曦处理伤口。
燕宸曦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浸湿透了。
身受重伤,再加上剧毒发作,但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之下,他依旧保存着绝对的警惕。强撑着保留最后一丝神智的清醒,没有晕过去。
纵然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但那一双寒潭的目光依旧锐利无比,盯着虞玦,十分危险。
虞玦只当没看见他眼中的警惕之意,而是问道:“我先为你处理伤口,你的伤在哪里?”
燕宸曦锐利的目光盯着虞玦,带着审视之意,似是在判断眼前的少女是否值得信任。许久之后,他那带着审视的目光方才从虞玦身上移开,淡淡的说道:“胸口。”
虞玦脸颊不由染上了一层红晕,顶着他那清冷的目光,一咬牙,快速而又熟练的将燕宸曦的上衣扒了下来!
因为燕宸曦不喜欢外人亲近,为了方便,前世燕宸曦打打仗之时也会将她带在身边。战场上刀剑无眼,虞玦为燕宸曦处理过不少次伤,更深的一次是刀伤几乎伤到了肺腑。
就连虞玦都不知道,明明是皇帝最为宠爱的皇子,天生身份尊贵,为何还要去那刀剑无眼的战场上。
看到伤口的时候,纵然是见多识广如虞玦也不由的深深吸了口气。
狰狞的刀伤从右肩向下蔓延到左边的肋骨,皮肉翻卷,鲜血不断的从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中流出来,黑色的血滴落在马车内铺着的深色毯子上,血腥味顿时充斥在狭窄的马车中。
此时虞玦不由想到前世第一次遇到燕宸曦的场景。
当时正是七夕,她被虞家人逼到绝路,深夜众人,来到了护城河边的蓝桥上,准备跳下去一了百了,未曾想到意外遇到受重伤倒在水草中的燕宸曦。
那时,他纵使是满身血污,倒在淤泥中十分狼狈,但丝毫不损半分风华。
素来胆小的她,却做了一个十分惊世骇俗的举动,她救了一个身受重伤,不知身份的男子。
她笨拙的为他包扎伤口,拿着他的信物去将军府送信,直到孟昶旭带人将燕宸曦救走,她依旧如坠云雾之中。
就这样原本寻死的她糊里糊涂的又回到了虞家,而她失踪了一晚上谁也没注意到。直到三天后,庞家继续派人来施压的时候,祈王府的管家前来,聘她为良妾,那时她才知道蓝桥所救的陌生男子,竟是名震天下的祈王燕宸曦!
七夕至少是在半年之后,虞玦原本以为还有半年的时间让她想办法避开与燕宸曦的正面接触。没想到,两个人的相遇竟然直接提前了半年!
虞玦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方才将慌乱的思绪压下去,遇到了燕宸曦她不可能见死不救,但是这一世她不想再和燕宸曦有任何交集。她……不想再为妾了!
“我先帮你止血。”虞玦深吸了一口气,顺手从燕宸曦的暗袖中翻出了止血的金创药。
她熟练的将药粉洒在燕宸曦的伤口上,府中医师专门为燕宸曦调配的上好伤药洒在伤口上之后,鲜血立即就止住了,虞玦顺手扯了燕宸曦一截干净的衣摆帮他将伤口包扎好。
燕宸曦默默的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蓦地问道:“你为何知道我有伤药?”
闻言,虞玦的呼吸一窒,在燕宸曦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手拢入了宽大的衣袖中。
虞玦对上燕宸曦清洌的眼眸,定了定心神,平静的回道:“阁下是习武之人,自然会随身携带伤药。”
燕宸曦幽深的眼眸闪过了一丝狐疑的神色,但忽而觉得一股异香迎面而来。
“你……”
燕宸曦眼中渗出凛冽寒意,出手迅速如电,犹如猛兽最后一搏。纵然虞玦闪躲的快,但还是被他扣住了手腕。
在那青色的布衣下,那一截纤细的手腕清瘦而又美好,却又脆弱的像是只要他用力,便能折断。皓腕如雪,宛若是晶莹剔透的玉器,应该是在锦绣华服之下,而不是置身于这样粗布衣裳之中。
他冰凉的手狠狠的抓住了她的腕子,如同暖玉一般触手生温,像是……宫廷御贡新做好的杏仁豆腐,让人忍不住有咬伤一口的冲动。
手腕传来一阵刺痛,就在虞玦以为这只手会被燕宸曦折断的时候。“噗通”一声,却见眼前那人如玉山倾颓,砸倒在马车上,发出沉闷一声巨响。
虞玦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陷入昏迷的燕宸曦,重新拿起了他掉在马车中的利刃,割破了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