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春之后,江南那里阴雨不绝,因为年前才修建的堤坝,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景安帝未雨绸缪先从道观回来,准备从几位王爷中挑选一位替代皇室前去江南安抚民心。
去年,前去江南的便是燕宸曦。当时是夏日,燕宸曦前去江南险些中了金博文的圈套,重伤回到燕京,虞玦没想到此番景安帝诏她入宫,竟是为了让她去劝燕宸曦前去江南。
纵使是虞玦,看着坐在龙椅之上,那天威莫测的天子,半响也弄明白景安帝的意图是什么,但心底却是松了口气的。
景安帝的态度这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但还是谨慎小心的回答:“臣妾乃是一介妇人而,又怎敢妄言朝中之事。若是圣上需要王爷前去赈灾,直接下旨,王爷定然愿意为圣上分忧的。”
私心里,虞玦当然不愿意燕宸曦这个时候离开上京去江南那样一个是非之地。上次燕宸曦去江南,折腾了一身的伤,虽最后收服了应天府的水军,折了东宫一个膀臂,但不久之后景安帝便又再度将金博文调回了上京。
两世为人,纵使是虞玦竟也丝毫不能了解景安帝。若说他信任太子,可偏偏将兵权全部交到燕宸曦的手中;若他疼爱燕宸曦,可偏偏对于东宫的迫害视若无睹,又牵制着燕宸曦,唯恐他越过太子。
所以当景安帝今日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让她入宫,只是为了奉劝燕宸曦?虞玦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景安帝瞧着虞玦跪在自己面前,如此谨小慎微的模样,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悦。
“你是祁王的枕边人,行事理应为祁王分忧,必要的时候,规劝祁王。”
景安帝淡淡的说道,“朕清楚,祁王性格孤傲,旁人的话或许不会听,但你的规劝,他是能听的下的,也就只有你的规劝他才能听的下。”
说到此处的时候,景安帝意味深长的看了虞玦一眼,而虞玦却被他这一眼看的竟是手心捏出了一层冷汗。
景安帝莫非是想用她来威胁燕宸曦?
当日景安帝默许了二人的婚事,甚至将她留在京中,并非是因为出于对于燕宸曦的疼爱以及愧疚,而是因为想要牵制住燕宸曦?
这般念头一生,虞玦只觉周身皆被寒意所笼罩……
顶着景安帝的威压之下,虞玦努力按住心底的惶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只是殿下如今在宗人府,让他前去江南赈灾,恐朝臣会非议圣上行事不公。”
“朕一道圣旨,便可赦免祁王。”
景安帝竟是主意已定,虞玦越发疑惑以及不安了。不过须臾,虞玦心底转过了许些个念头,面上依旧故作稳定的说道:“臣妾领旨。”
说着,终归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为何一定是殿下?”
毕竟前段时间太子才因为宁王被软禁,如今虽解除了软禁,在朝中的威望却是早不复之前。比起别人,太子更需要这样一个机会,若景安帝没有废太子之心,这样好的时机绝对不会轮到燕宸曦的。
除非……江南之行,十分危险?
景安帝却没说话,那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倦了,摆了摆手,吩咐宁公公道:“送她出去吧。”
虞玦还要说话,宁公公对虞玦使了个眼色,虞玦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跟着宁公公离开的时候,方才住殿门,景安帝忽然开口道:“你的医术很不错,是和谁学的?”
就在刹那,虞玦顿觉背后似乎被一股寒意笼罩,就像是……被一条藏在暗中邪恶的毒蛇盯上一般!这样的感觉,如同当日在并州地宫废墟上,瞧见那诡谲吞噬自己尾巴咬尾重生的靥蛇。
而她,像是被靥蛇盯上的猎物,遍体生寒。
“王妃娘娘,圣上问您的话呢。”
宁公公轻轻的拉了虞玦一把,虞玦恍若死里逃生。
她回头,对上的正是景安帝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神,仿佛方才的阴诡是她的错觉?
“儿时曾和家中老姨娘学过一点药理,后来又跟着殿下身边的医师,学过几日,只是略通医术而已。”
虞玦回答的滴水不漏。
“原来如此。”景安帝微微颔首,道:“只是学过一些时日便有这么好的医术,虞生一族的人……天赋果然得天独厚。”
景安帝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说的,虞玦只觉得方才那一种恶寒的感觉有生出来了,当下不敢耽误,快步的和宁公公出了御书房。
临走前,景安帝交代明日,要知道燕宸曦的答复!
等出了院子门口,虞玦有些忍不住,道:“宁公公,我怎么感觉圣上今天有些古怪啊?”
虽然知道景安帝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和气,可是今日的景安帝神情阴沉,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宁公公虽是景安帝身边的心腹,但对她的态度一直和和蔼,暗中隐有维护,虞玦虽不知原因,但对于他的善意虞玦是感觉的到的。
“圣上许是这几日在道观劳累,方才回上京要处置的折子多,对王妃娘娘说话的语气重了些,王妃娘娘不要在意。”宁公公笑着说道,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
虞玦见他这么说,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便也没再追问,只说着些闲话。
等到了宫门的时候,宁公公看着宫苑边种植的海棠树,感慨道:“年年岁岁花相似,也不知今年章华台的海棠开的如何了……”
却见这位历经三朝的宦官,他一头银发,看着那已经抽出枝桠的海棠似是十分怅惘……
虞玦神色微动,没有多言,但出了宫门之后直奔去了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