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玦入宫的时候,宁九便道明了宫中的情况。
原来今日设宴还是为了接待月氏使臣。
上次接风宴上,竟出了刺客行刺的事,景安帝觉得在这些使臣面前颜面尽失。如今幕后凶手还没抓到,景安帝便又在宫中设宴,据说是为了稳定人心。
宫宴设在御花园的锦玉阁中。
虞玦身边跟着的是蓝玉姐妹二人伺候着,一入宫,便有宫人迎了上来,在提着红纱宫灯的宦官带领下,一步步登上高达五丈的锦玉阁。
御花园中建筑多为精巧雅致,在锦玉阁建于太液池之上。后面是太液池水波潋滟,前面是牡丹锦绣,屋宇飞檐挂着一盏盏宫灯,在通明的灯火之中美轮美奂,如神仙宫阙。
虞玦此时过来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远远便听见丝竹声声。她本是想悄悄的进去的,却不曾想到内侍竟通传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纵使如虞玦也不由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挪到了燕宸曦的身边坐了下来。
却见景安帝同太后一起坐在最上首的位置,皇后今日依旧是抱病在宫中养病,而在景安帝之下便就是燕宸曦了。燕宸曦坐在那,神色清冷,在这样喧嚣热闹的场合中,仿佛他周遭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将他与那些人隔开了。
这样的屏障直至虞玦的到来方才消弭。
虞玦赶的急,一下午也有些口渴了,直接拿了放在燕宸曦面前的杯子喝了半盏茶润了润嗓子,方才低声问道:“怎么宴席都开始了,又让我来做什么?”
燕宸曦眉心皱了皱,方才道:“是圣上的意思。”
虞玦正要说话呢,便听到席上一声低呼,却见原本就灯火迷离,布满了鲜花的锦玉阁,不知从何处飞来了各色的蝴蝶。
那牡丹绽放的灼灼其华,在灯火下越发的灼眼招摇,无数只蝴蝶在牡丹之上嬉戏停留,美轮美奂。群臣纷纷叫好,一时间纵使见多识广的景安帝,也都在拍手称好。
虞玦正才注意到,原来内殿中表演的竟不是宫中教坊的女子,而是一对着一粉、一白的两个妙龄少女,看装扮不是宫里人。她想到了今日在陵水边孟瑶遍访不得的那对会蝶戏的姐妹花,买花篮的老妪说她们是被宫中的贵人诏入宫来,却没想到那位贵人竟指的是景安帝!
那些蝴蝶像是有生命一般,在花丛中萦绕着,然后又围着年轻美丽的女眷、宫女以及舞姬们翩翩起舞。女孩子家都喜欢美丽可爱的事物,有胆大的宫女伸出了手让它们落在指尖,却唯独虞玦对这些漂亮的蝴蝶避之不及,取了袖子里的折扇将那些蝴蝶赶走。
这些蝴蝶虽然好看,但经过上林苑那件事之后,虞玦对这些看似美丽的生物敬谢不敏,总觉得十分邪气。
说来也奇怪,那些蝴蝶本是围在年轻貌美的女子身边居多,却没想到燕宸曦旁边还飞了几只,虞玦将绕在燕宸曦身边的蝴蝶也给赶走了,而后十分来了句:“招蜂引蝶!”
原本心不在焉的燕宸曦听到她这一番话不由笑了,就在此时,众人还在为招引来蝴蝶的奇淫技巧中赞叹不已,便听景安帝开口对月氏等使臣道:“我们大燕的引蝶之术比之你们月氏如何?”
明清远身边的使臣一听景安帝的话,忙站了起来,道:“牡丹雍容华贵,远非我们月氏雕虫小技所能比拟,今日这蝶穿牡丹的戏法让我等大开眼界,果真是泱泱大国风范,大燕民间果真是卧虎藏龙。”
话语中更多的是恭维之意,但景安帝听他们这么说,心底自是欢喜,举杯对舒妃道:“今日多亏了舒妃别出心裁,在民间寻了这样两位女子在御前献艺。”
虞玦更加诧异,没想到那两个民间戏法的女子,竟是素来很少过问政事的舒妃引见到宫中的。此时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舒妃,却见不知为何,她的神色此时竟有几分恍惚,像是在发呆。
景安帝赐酒的时候,舒妃竟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身边侍女提醒了一句,她方才恍然,将杯中的酒一应而尽,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说道:“为圣上分忧,本该是臣妾该做的。”
看着她如此模样,虞玦觉得有些古怪,可是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此时那上前献艺的两个女子已经退了下去,只剩下蝴蝶围绕着牡丹飞舞,有着轻纱的宫娥,踏着丝竹弦乐,舞姿妙曼。
在这满堂牡丹花开,争相辉映,精彩十分,便是在这个时候,忽而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仓皇急促的声音道:“圣上不好了,天枢殿……失火了!”
传话的宦官尖细的声音惊飞了停在牡丹上的蝴蝶,众人闻言莫不是皆做惶恐之态。景安帝此时饮酒已是半醉之态,燕宸曦便道:“微臣带人去看看……”
话音落下,却不曾想景安帝踉跄的从龙椅上走了下来,道:“朕亲自过去。”
说着,虚虚点了众人,道:“你们也跟上,一齐去瞧瞧究竟是何人又再度作祟!”
闻言众人自是说是,但景安帝那一句‘再度’却是令人耐人寻味。
虞玦此时心中隐约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就在此时,一道温热的指尖滑过她冰凉的手背,对上燕宸曦平静的眼神,虞玦深吸了口气,跟了过去。
到了天枢殿的时候,火已被扑灭,但手执火把的金吾卫将这一片早已成废墟的宫阙,映照的一片通红,仿佛白昼。
那尘封二十多年的宫门被救火的金吾卫破开,荒废的庭院在众多火把映照之下,已不似之前传言中那般阴森可怕,可唯有……在那院子里停着的血字碑,上面十六个古篆大字在火光下,仿佛渗着血……
‘冤魂归来,附身祁王。天降不祥,大燕将亡。’
在那绽放着牡丹盛宴之后,却失火呈现如此不详之兆,夜风拂过,让醺然欲醉的众人瞬间酒醒,下一幕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