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神弄鬼。”
燕宸曦冷冷的说道。
等那白雾散尽,那寂静的屋檐上,竟出现了一个灰袍人。月色落在他灰白的头发人,虽看不见他的模样,但他身上的气质阴郁的可怕。
“长孙思远!”
玄七等人低呼一声,纷纷戒备起来。
长孙思远抬手,微笑道:“老朽此番不是来找祁王殿下麻烦的,不知祁王殿下可有闲暇一叙。”
不等燕宸曦说话,他缓缓道:“难道祁王殿下就不好奇,这些年你的师傅,古鹤影,在南境都做了些什么吗?”
玄七等人便见长孙思远话音落下,燕宸曦收了剑,眼见他竟真的要随长孙思远而去,玄七等人紧张的说道:“王爷,此人性格奸诈狡猾,小心有诈!”
燕宸曦淡淡吩咐道:“你们在此处等我。”
说完之后,一个闪身,便跟随长孙思远而去,留玄七等人在那急的直跺脚。
这里正着急呢,便见宁九还有几个暗卫匆匆的跑了过来,问道:“王爷呢?”
见他们来了,玄七等人道:“王爷追着长孙思远走了,你们这个时候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宁九那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此时难得的呈现出一种焦急的神色,道:“王妃不见了!”
众人心中大骇……
此时陵水边泠音阁内,依旧是歌舞升平,兰烬落看着这一尊不请自来的大佛,面上依旧镇定自若的摇着折扇,但心底却是苦笑连连。
长孙思远再这样下去,非得引着燕宸曦将他这泠音阁拆了不可!
端了茶来,兰烬落寻了个借口出去了,此时燕宸曦也没心思应付他,而是看着眼前的长孙思远,淡淡问道:“你故意放出相国寺的消息,是为了我师傅?”
长孙思远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道:“是,也不是。”
“我是很有诚心的与你们做这一场交易的。”
他如此说着,看着燕宸曦,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缓缓道:“毕竟虞玦那个孩子,我很是欣赏,看着她……恍惚间,倒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那位故人……”
燕宸曦端着茶盏的手微微缩紧,凛冽的目光带着寒意看向长孙思远。
烛火下,他的眸色幽深,带着透骨的凉意,让人不寒而栗。面对燕宸曦突发的杀意,长孙思远神情依旧平静,他含笑的说道:“祁王殿下生性机敏,如此精明的一个人,难道就不奇怪为何偏偏是虞玦能够入长玄月的梦,又为何偏偏是她,能够那么熟练的掌控蝶梦幻术,操纵唯有长玄月才能操纵的银蝶?”
燕宸曦冷笑,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她是虞生一族的后人。天下玄术同出一门,南境的巫术再如何的精巧,也不过是虞生一族的衍生而已。”
他眼底带着嘲讽的笑,看着长孙思远,道:“若非如此,你们也不会蹉跎几十年,也无法破解离山下由虞生一族所创立的秘密;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在虞生炙前往南境之后,而惶恐不安了。”
他的目光锐利,在摇曳的烛火下锋芒如雪,带着一种似是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长孙思远失笑,道:“你怎知,我在南境是为了避虞生炙的锋芒呢。”
“因为你选择的是乌云宴,而非明清远。”
燕宸曦声音淡淡,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
一时间纵如长孙思远,眼底也罕见的闪过了一丝难堪的神色,见他如此,燕宸曦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须臾之后,长孙思远轻叹了一声,道:“你说的没错,血脉中的天赋,能够延绵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让我们这些寻常人,终其一生也难求。正如当年的长玄月,正如当年为慕容瑾建下离山行宫的虞生一族……”
燕宸曦嘴角的笑须臾间敛去,他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看着长孙思远,冷冷的说道:“你少故布疑云。”
长孙思远笑,在摇曳的烛火下,他的眼底猩红,癫狂如鬼魅般……
“是故布疑云,还是祁王殿下不肯、也不敢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呢?”
他苍老的声音幽冷顾忌,在燕宸曦的耳边,缓缓开口,却带着如同当年……
如同当年在那密室之中,蛊惑着景安帝,蛊惑着那个年轻的皇子进入地狱一般。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浮云遮住了月色,风雨欲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中秋的夜月照在离山之上,古鹤影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月色。
是那样的明亮,是那样的圣洁,让他想起了夜泉镇蝴蝶泉边的月,让他想起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少女为他描绘、勾勒出的,关于南境月氏的月。
他们信奉着月神,而月神对于信奉她的子民格外的慷慨,天下月色三分,两分照在了月氏山上。
月色下,那着红衣的少女,衣袂蹁跹,是那样美的惊人……
“师兄,是她,是她杀了所有人!”
他听到怀中奄奄一息的师妹,愤怒哀怨的声音:“她就是个魔鬼!她骗了你,骗了所有人,杀……杀了她……”
月色如雪,照在那一片尸骸成堆的战场上,地上遍布残肢,却如同人间炼狱……
那一刻,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分明是近在咫尺,可又是那样的遥远,遥不可及。
他手中的剑,感受到了这样不安的邪气,在‘铮铮’作响。
他也是沾满了血,是他从小看着长大师妹的血,亦是一起与他出山铲除妖邪同门的血。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死了,死在了他心爱的女人手中!
“阿月……”
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就连质问的话,竟也说不出口。
在月色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冷漠,没有一丝温度。
“这些人是我杀的。”
像是早知道他会问什么——如同无数次一般,他尚且未曾开口,她便读懂了他的心意。
“那些尸兵,也都是被我所操纵的……”
中秋之夜,月色如霜,行宫下厮杀声不断,可见那是一场怎样恐怖而又残忍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