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玦心中本就存着不少疑惑,见此便与有琴去了后花园。
白天后花园的景致看起来并非像是晚上那般萧索,花圃中的秋海棠开的正好,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雪球与墨痕正在花圃下相互舔着毛,两只小家伙以前见面是直接就炸毛的那种,不知怎的忽然就如此亲近了。
有琴见了雪球,对它微微招手,毫无意外的雪球十分殷勤的跑在了有琴的脚边,只是没想到墨痕竟嗅了嗅四周,也挪到了有琴的身边……
“咦……”虞玦望着在有琴怀中撒娇的墨痕,抱起了被冷落的雪球,十分诧异的说道:“平日里这个小家伙除了我与王爷之外,根本不与旁人亲近,性格比雪球还要别扭,怎么如今到您身边竟如此亲昵?”
说到这里的时候,虞玦以一种将信将疑的目光看着墨痕,问有琴道:“大师,这只猫儿听说在战场上救过王爷一条命,后来便一直黏着王爷。这次来广陵它也是主动跟着来的,它是否与雪球一样,莫非也是什么通灵性的神兽不成?”
虞玦的语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玩笑之意道。
虽然之前虞生炙等人都说过雪球乃是上古瑞兽,但……那胖乎乎又爱撒娇粘人好吃的样子,虞玦根本无法将它与神话中威风凛凛的白泽联系在一起。一只毛绒绒便就罢了,若再一只瑞兽神兽也是如此这般模样,虞玦都要怀疑那些神话传言的可信程度了。
谁知有琴抱着墨痕,竟是十分严肃的点头道:“没错……”
他将墨痕放下,一黑一白两只毛绒绒的猫儿又黏在了一起,而有琴原本清澈洞明的目光也渐渐地变得幽远起来,道:“它是螭蟠。”
虞玦一双杏眼瞪的圆乎乎的,不禁扬高了声音道:“大师您别哄我了,传言中的螭蟠可是龙子,《桂之树行》上也有所记载,‘上有栖鸾,下有盘螭’,盘螭就是螭蟠,怎么会……会是一只猫儿呢?”
看着小姑娘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有琴眼中闪过了一丝笑,道:“上古神兽,由灵气孕育而生,因机缘而现,只在其神,而不在其形。”
听到这里的时候,虞玦脑海中浮现的是以前在话本中,以及宫中守门的那威风凛凛的瑞兽模样,再望向的是依偎在一起两只胖乎乎的毛绒绒,只觉得这上古瑞兽选择化形也未免太……随意了些!
小姑娘的情绪都是写在脸上的,有琴看见,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道:“若非如此,你又怎能留得住它们呢。”
那倒也是。
两只小家伙养了这么久,除了鲜少知道内情的人,很少有人能将它们与祥瑞之兽联系在一起。不然一旦消息走漏,也不知引来多少纷争呢,这也算是它们自保的一种方式吧。
虞玦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设定,但还是有疑问,看向有琴问道:“大师,白泽与螭蟠既然都是上古瑞兽,它们出现在我与王爷的身边,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现在拥有的越多,也就越来越害怕失去。以前她所求的,就是只要与燕宸曦在一起就心满意足,可现在她也变得贪婪起来。
她希望能与燕宸曦长长久久,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胆,安稳度日。可从上京到并州,如今又到广陵,她与燕宸曦二人所过之处引来腥风血雨,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更让她不安的是,不是那些藏在暗中虎视眈眈的恶人,而是那难以捉摸的天意。从前世到今生,从慕容瑾与虞生雪茶,再就是古鹤影和长玄月。
一段段故事中,无不是天意弄人,阴差阳错。
一想到这里,虞玦似乎觉得胸口好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就在此时,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拂过了她的头顶,带着使人宁心静气的佛香。
虞玦抬眸,对上的是有琴温和悲悯的目光,他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人曾用一生心血,一世功德,才换来这一生的相守,怎么不会好起来呢?
虞玦在与有琴对视的那一刻,忽而有一瞬的失神……
像是穿越了千百年的光影,她看见了历经沧桑的古佛前,打坐着的白衣僧人。他的僧袍是那样的洁白,像是佛前供奉的莲,但是在衣襟之下,竟铺满了胭脂红色的花。
离尘脱俗的云水禅心与万丈红尘的姹紫嫣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在尘世之外又似乎是在红尘之中……
就在这时,她忽而觉得眉心一凉,那一种恍惚飘渺的感觉又落入现实中。
是有琴点醒了他,善意提醒道:“随意窥探人心太过如窥探天机,慧极易伤,容易折损寿数。”
虞玦郝然,忙道:“大师对不住,我是刚学会摄魂术,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有琴倒没计较她的失礼,淡淡一笑。
虞玦只见他负手而立,雪白的衣袂无风自动,阳光下他那出尘如玉的面容看的不近真切,唯有那一双墨色的眼,宛如初生婴儿般清澈;又如百岁老者那般睿智。
虽然她与有琴才见过几次面,但是有琴的每一次出现几乎都是她命运的某一个转折。虞玦每次见他,不禁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似乎他那样一双清澈而又睿智的目光,能够看穿很多的人命运。
难道,他真的是佛?
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一时间倒没忍住问出了声,只听得有琴低笑了一声,回道:“这世间哪里有什么佛啊,贫僧有血有肉,也只不过是个多了一些年岁的寻常人罢了。”
虞玦很想问他究竟活了多少年岁,但上次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可是有琴却没有直接回答,若再问便就是冒犯了。
但,有琴大师出现在广陵的时间与地点着实太奇怪了。
想到此处,虞玦看着他,终究忍不住问:“大师,您与虞生家……或者是慕容氏,到底有何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