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就坐到她的身旁帮她顺顺气,“婆婆,不管怎么样,铁石和我都陪你留在辽东,每年给爷爷奶奶上坟,你别急。”
周老夫人就说:“姐姐,即便是老爷去了京城,自然也要接了姐姐过去享福的。”
这话说的更假了!就是那几个姨娘和庶弟庶妹们都不愿意到卢铁城手下讨生活呢,难不成婆婆这个正经媳妇却要靠周老夫人的儿子养着!要知道婆婆便是没有得了诰封,可一直守在老宅里,又有铁石这个儿子的!外人谁敢小瞧!
婆婆一向不会说话的,这么容易的话竟接不上来,宁婉就笑道:“公公刚说过不会去京城的,婆婆也不必多想,只在老宅里安稳地住着就好。”说着瞧了一眼公公。
自己婆婆问了一句是不是要去京城,公公就训了她,可是周老夫人继续提去京城的事,公公却不不去吼她,宁婉不服气。
却见公公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不满,不知在想什么,神情颇有几分烦躁。正好年夜饭送了上来,周老夫人就张罗着大家吃团圆饭,她也不想生事,便服侍着婆婆随意用了几口就回了荣华堂。
这一次,宁婉就与婆婆住在一处,熄了灯就轻声劝她,“就算公公去了京城,最受影响的是三弟铁垣,再没有人帮他谋得出路,两个妹妹和她们的姨娘多少也有些担心,却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是以他们再说起此事,我们不必管的。”
“我没想跟着你公公去京城的,我就是想着他这样大的年纪了,脾气又不好,到了京城里做官哪里容易?”
宁婉就叹了一声气,婆婆原来还没有听懂卢府内的纷争。周老夫人、卢铁城这一系之所以急着要去京城,大约就是想早些将公公的军职袭了,只恐落在铁石手中。婆婆这一番掺合反让人以为她对袭职有心呢。
其实,以铁石的脾气,就是公公把袭职给他,他也未必看得上眼吧!
于是宁婉就说:“公公当年从一介小兵成了四品指挥佥事,官场上的事还不比我们这些女流明白?哪里用婆婆担心?如今铁石那边还没有消息,我们婆媳依礼过来团圆了之后明日便早些回家才是。”
婆婆便点了头,“你一向有见识,都听你的。”
婆媳俩打定主意,第二日起来梳洗过后,只待早饭后便要离去。不料此时下人送进来许多拜帖,接着又人来传路夫人带着儿媳路少夫人、须指挥同知夫人带着女儿,还有几位千户、副千户夫人或自己或带着家中的女眷来给婆婆和自己拜年。
这些人中唯有路夫人和路少夫人是宁婉熟悉的,其余有的听过名姓,有的却听也没听过,想来都是跟了铁石剿匪将士的家眷。
婆婆听了这许多人名,当时手脚就都慌了,“婉儿,我一个也不认得,可怎么好?”
宁婉就笑了,“见了面就认得了,且这些人都是你儿子手下将士的家眷,论理她们也应该来拜个年的。”
“可是我怕说错了话。”
“不怕的,自有我呢,”宁婉又安抚她道:“这些人来是为了示好的,婆婆只要与她们和颜悦色地说说过年拜年的吉祥话,她们就会很高兴了。”说着让人传了进来,嘱咐婆婆坐着不必动,自己出门接大家。
荣华堂是指挥佥事府内院正房,因此十分阔大,虽然来人不少,但依旧不显拥挤。几乎所有来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吴老夫人,虽然她们早在几年前就听了卢家的故事,就算是与周老夫人十分交好的人也未必没有可怜吴氏的意思,现在见了吴氏便能辩得出她是个老实懦弱的女人,倒越发同情她了。
但这些人亦都是人精,虽想与铁石将军的妻女交好,但亦不至于愿意得罪指挥使周家,因此这番过来也多是打个招呼,又要去周夫人那边拜年的,或者是一早先去了周夫人那边再过来的。但不管怎么样,荣华堂第一次来了这么多人。
婆婆虽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但好在大家都捧着她,说了些拜年话儿之后尽是赞美铁石的,而婆婆只要说起儿子便也就满面喜色,也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时间竟十分热闹。
宁婉十分客气地请了路夫人、须夫人等入了座,才亲手奉茶问好,便被路少夫人拉到一旁悄悄地问:“你可有他们的消息了?”
“我哪里知道?还想问你呢。”
路少夫人就说:“自他们进了虎踞山后就没再传回消息,我太婆婆、婆婆都担心得不得了,一早定要我们过来问问。”
宁婉虽然也惦记铁石,但是她却比路少夫人更多了对铁石的信心,就与她玩笑道:“只你太婆婆、婆婆担心?你就不担心?”
“你还说这话!”路少夫人就说:“我就不信你不担心!”
“我相信他一定能赢的!”宁婉看路少夫人果真急了就又好言劝道:“你想虎踞山那边土匪已经有上百年了,周围的百姓听他们的号令甚于朝中的法度,他们若想剿匪,哪里还能大张旗鼓?因此现在没有消息并不奇怪。”
几句话说得路少夫人立即就松了一口气,“我公公也这么说,还说这一次铁石将军带的皆是安平卫的强兵猛将,粮草军械也都是上上的,定然能赢的!”
明明在安平卫得的消息比自己多,但路少奶奶还是会患得患失,专门来问宁婉,而宁婉完全理解,自己其实也是如此,知道铁石会赢,却不会因此而不担心。但宁婉不会像路少夫人这样一脸的焦急,她可是大名鼎鼎的铁石将军的夫人,自然要镇静,更要在这个时候安抚好大家。
因此宁婉便略提高了一点声音,“少夫人回去后只管好言劝你家太婆婆,胜是必然胜的,但恐怕还会要多等些时日,大家不要急,只要静侯捷报传来就就好。”
其实路少夫人拉了卢夫人说悄悄话,屋子里哪一个不竖起了耳朵?现在自然将这句话都听了去,个个脸上都现了笑容,仿佛卢夫人已经得了铁石将军的密信知道了捷报一样。
人就是如此,到了急难的时候,最愿意相信能站出来给大家信心的人,就如现在的宁婉。论起年纪、身份,她并不及许多人,但她语气里的坚定却让大家都放下了一直担忧的心,越发地捧起铁石将军的母亲和妻子。
宁婉原本要早些离开卢府的,但有了这么多的客人,就与婆婆陪各位夫人多聊了一会儿。因来往人多,贤良的周老夫人自然要亲自来请吴老夫人到厅堂里见客人的。
周老夫人那样殷勤,在有些木讷的婆婆面前长袖善舞,但她大约没有意识到,比起听了宁婉嘱咐一直端坐不动的婆婆,她反而显得像个妾室或者小辈一般在下面张罗。
宁婉瞧着周老夫人硬是挤出来的笑容,突然猜到,其实婆婆的日子难过,周老夫人的日子未必比婆婆好,她心里煎熬应该也不少!
再想想昨日那个烦躁不安的公公,她了悟地点了点头。
铁石越是建功立业,公公就会越左右摇摆,周老夫人就会越难堪。
比宁婉还深知这一道理的路夫人因早与指挥使家闹翻了,今天过来一是探听探听消息,再就是要落周老夫人的面子,一个劲儿地说起铁石将军的功劳,说得周夫人一直强笑着的脸都快绷不住了。别的客人自然有帮周家说话的,但看热闹的更多,倒是一场好戏!
来拜年的客人络绎不绝,半天时间不觉就过去了。宁婉瞧着午饭时分人方才少了,就连午饭也没有用与婆婆借机离开了安平卫,只让白氏在路边买几样点心拿到车里吃,要知道现在出门晚上才能到家呢。
回到老宅,宁婉初二回娘家看了看,此后便不再打算出门。她有孕已经几个月了,只是因为冬日里衣着厚重还不大显,其实脱了衣裳就能看到肚子上面就像扣了半个瓜一样,不好再到处走动了。
有身孕的感觉十在奇妙,虽然小小的胎儿还无知无觉,但母亲却别有一种心境,仿佛自己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收在了怀中,又突然升出无限的希望和憧憬。
如今宁婉习惯也是最喜欢的就是将手放在突起的肚子上面,感觉着说不出的满足和喜悦。特别是晚上,将手伸到里衣下面,直接摸到越来越圆的肚皮,忍不住就要对他或她说上几句话,“乖乖的,跟着娘在一处,过些时候爹就会来看你了。”
若是别人听了一定觉得好笑,但她相信她肚子里的宝贝一定能听得懂。
这一天宁婉抚着肚子正要入睡,突然听到隐隐的马蹄声,然后这声音就越来越近了,她立即坐了起来,心里想着,“会不会是铁石?”然后就对自己笑了,自己是太想他了,所以每每有些动静都会以为是他,其实铁石是不可能这时候回来的。
第244章 捷报
</script>当年铁石到了山区先屯田再剿匪,将一处处的小土匪逐个灭掉,过了三年才将虎踞山最大的土匪窝拿下。就算现在他带的兵比过去多了,军备比过去好了,不需要先屯田,但剿匪可不同于打夷人正面开战,一战定胜负的。
宁婉曾听铁石说过土匪是每一帮每一伙都与当地百姓关系极为密切,又最长于躲藏,只要大军一到,他们立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必说打,就是想找出来都不大容易呢。
这样想着,她已经将衣裳穿了起来。虽然不是铁石,但极可能是他派来报信的,否则谁还会在大晚上的骑马过来?还没来得及下地,就听马蹄声停了院门前,随即屋门就打开了,黑暗中一个人带着冷气如风一般地闯了进来。
“铁石!”虽然看不到人,但是宁婉已经知道进来的正是铁石,她认得他的气味,他的动作,他的感觉,“你回来了!”
而卢铁石此时就如他能清清楚楚看到一样几大步走了过来将宁婉抱在怀里,“我回来了!特别先回家送捷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