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娘在外面打了个转,终还是不放心,又回屋里与幺女说话,“我瞧着你婆家对你十分尽心了,虽然生的是女儿,也把你和孩子当成宝一样呢。至于那不懂事的亲戚,你休理她,她说什么你也只当听不到就好,犯不上与她生气,对身子不好!”
“娘以为我是真生气了?我正坐月子,当然不会为了她气坏了自己!”宁婉就笑,“只不过她既然说了,我自然要驳的,要么她竟不知道自己是那个名牌上的人物了呢!”
“毕竟是你婆婆娘家人,就是说的有什么不对的,你也不应该直通通地回过去,你婆婆面子上不好看!”
“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因此才在洗三儿的时候当众开口,”宁婉就哼了一声,“以为我为了婆婆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其实不过是婆婆远房的亲戚,平日里也不大来往的,竟不知斤两把自己当成亲二婶来管我了!话说回来,就算是亲二婶,也没有她上门告诉我怎么做事的道理!”
女儿一向如此,如果别人不惹她,她倒是极温和的人,可是真有人戳到了她的肺管子上,她果真是极敢说话的。当年她还没嫁到卢家呢,那时候还不是亲家母的吴夫人去了德聚丰要退亲,婉儿也是一口回绝,还很是霸道地当面就说不许女婿娶别人!
偏女婿就喜欢女儿这性子,硬是将自己娘劝了回去,到了好日子八抬大轿吹吹打打地把女儿接进了卢家。
似乎从那时起,女儿就没怕过婆婆。
今天亲家也没说一句自家的女儿不对,反还满脸歉意地向自己说小话呢。
于氏想着,就放缓了语气告诉女儿,“虽然她二婶不对,但她本意也真是好的。我们家过去我和你爹忙着的时候,你们几个都是贤儿管着的。那个朵儿一看也是个老实能干的孩子,听你们吵起来吓得直往她娘身后躲,其实留下也没什么,你过了月子打发她二两银子回家就好了。”
宁婉瞧瞧娘,她的心思还是这样简单,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了,多一点也不会想。不过宁家还真是如此,守着一份小生意,循规蹈矩地过日子,根本用不到想太多。
而吴二婶的心思,宁婉也不能拿得准,因此便提也不提,只笑道:“今天的事不在于留不留朵儿看孩子,而是卢家老宅里谁说了算!我若是随了她的心思,下次她更要骑到我头上来了呢!正是她才想冒头,我就把她的气焰打下去,让她再也不敢来惹我!”
娘听了就笑了,“你总有道理。算了,我也不懂,不帮你乱出主意了。”
254.槐花
</strong>刚刚的风波就算过去了,于氏就低声向女儿说道:“都说你婆婆是个糊涂人,我瞧着其实也不糊涂。刚刚我们出去她对我和你大姑十分地客气,反倒对娘家人很是平淡,可见她还是知道谁对谁错的。”
其实婆婆还是糊涂的。就说今天吴二婶的事,她能如此过分只能说明平日也不是很良善的人,自己是刚嫁进门的新媳妇,与亲戚们还不熟,而婆婆却从没有提点一句。只能说她根本不甚清楚,只看她对这些亲戚们都差不多,没有亲疏远近,就知道多没有心计了。
但宁婉只一笑,“我婆婆毕竟有一项好处,那就是一般的事情都肯听我们的劝。”只除了那一件事以外。
“只要不是故意为难媳妇就是好的了,何况还肯听你的劝,”于氏见多了婆婆刁难媳妇的,最怕女儿受这样的苦,因此十分为女儿庆幸,“就说你第一胎生了女儿,亲家非但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将这洗三儿宴办得十分隆重,就是生了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这一点宁婉也十分感念,“我先前也怕婆婆见生了孙女儿不高兴,不想她竟一直说我有福,又说她一直想再要个女儿却没有,故而对孙女也十分好。”
“有儿子当然好,可是有女儿也是极享福的。就说我和你爹吧,一直不是借女儿的光?”娘说着就俯身细看外孙女儿,“长得像她爹的多些,眉毛眼睛都像,好看里头又带着些英气,将来大了一定了不得。”
宁婉也越看越觉得女儿眉眼与铁石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笑了起来,“刚生下来时,他还说孩子长得丑呢。”
“他从小去当兵,哪里见过小孩子什么样?”娘却帮着铁石说话,“说起三女婿,果真是个难得的,你的事他竟事事想到头里,在外人面前避也不避地对你好。”
许多男子未必是对媳妇不好,但在外面却为了显出男子汉的气概对媳妇颐指气使的,但铁石却从不这样,一则他对自己情分深厚,再一则就是他本就威名赫赫,也不需要靠着媳妇显什么本事!
宁婉就告诉娘,“我有身子后他一直在外面,因此一回来就整日陪着我,说要补偿我和孩子呢。”
于氏听了倒又想起一事,“前些天你爹去安平卫送货,听人说女婿因为私自将虎踞山的银子分给大家,得罪了指挥使,如今不让他接着剿匪了。这一次我来听着意思他在家里住了快两个月了,看来□□竟是真的?”
这些事小夫妻俩并没有告诉老人家,只说铁石因剿匪有功回家休息些时候,不想爹在安平卫听了信儿,宁婉就先叮咛娘,“我婆婆还不知道呢,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然后才告诉娘,“事儿果然不假,但铁石也有因为我要生了回家陪陪我的意思。”又说:“娘回去与爹说,不必担心铁石的前程。辽东不同别处,常有夷人犯边,铁石这样的战将总会有出头之日。而我呢,倒宁愿他在家里多住些时候,反正家里也不缺花用。”
娘听懂了就笑了,“你说的也有理,虽然指挥使是坏心,但你竟然能得了女婿陪着生了孩子,就算是好事了。”
娘俩儿正说着悄悄话,大姑和大姐也走了进来,大姑就笑着说:“方才那个吴家二婶出去后就讪讪的,坐了一会儿见大家都不与她说话,觉得没趣儿就走了!”
大姐也笑道:“你婆婆对大孙女儿很欢喜呢,今天这洗三宴做了好多菜,如今又摆了各色点心果子请大家吃,门前只要有过往的人就送红蛋!”
宁婉就笑,“如今我婆婆手里有钱,从知道我有了身孕起就流水般地花用起来,又是给宅子里所有人都裁新衣裳,又是给大孙女儿打了一套的金项圈、金手镯、金脚镯,今天办宴定然也是好酒好菜地招待。所以我过得好着呢,你们不必惦记。”
娘早就放心了,便又问起,“奶水可够孩子吃的?”
“每天喝这么多的汤水,哪里会不够?”宁婉就说:“孩子毕竟小,有时还吃不尽呢,倒胀得我不舒服。”
娘和大姐就都说:“只听人家说奶不够吃的,你竟然还多了。”
大姑听了却赶紧道:“这可不是小事,倒要小心。我生喜姐儿的时候就这么样,然后就生了乳痈,非但喜姐儿没了奶吃,我也差一点烧得没命了。”
大家还是第一次听大姑说起这事儿,都赶紧问:“那怎么可好?”
大姑就说:“后来问了有见识的老人家,说孩子吃不尽的奶要挤出来。”
宁婉听了就赶紧要了碗,将多余的奶汁挤出来,果然觉得心胸畅快,“幸亏大姑过来告诉我,要么我恐怕也要得乳痈。”
大姑就又说:“婉儿怎么没请个奶妈?你们家现在毕竟是官宦人家,又不缺这份钱,且有人奶孩子带孩子,你也能轻省不少。”
娘就抢着答道:“才知道喜信儿时我就悄悄问了她,如果想雇就早些与牙行毕掌柜的说了,挑个老成能干的,只是她却只选了万氏带孩子。”
宁婉却有自己的道理,“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是奶妈喂着,与亲娘反而不亲;再者奶妈有好的,也有坏的,我就听人说过还有奶妈趁主人不在时偷偷打骂孩子,孩子这样小又不会说,只能白白吃亏;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的孩子,自然要亲手带着才放心,故而只又雇了个人帮忙。”又指了挤出来的奶水道:“再者哪个奶妈能有我的奶水好?”
“你说的倒是对,”大姑就说:“刚刚你娘看毕婆子做汤水有手段,又肯用心,给你做的吃食样样都好,还特别给她一对银镯子呢。”
宁婉听了就笑了,“这些日子我们家下人都发了小财,婆婆大方,铁石花起钱来更是撒漫,娘也跟着来凑热闹。”
大家就都笑,“还不是为了高兴。”又说了半日的闲话,走前又说:“今个儿来洗三儿,等到满月时还要来的。”
来添盆的女眷们走后,铁石才回了屋,他方才带着亲兵们跑马去了,进了门说:“我告诉吴叔了,以后不让二婶再进我们家。”
“谁这么快的耳报神!”宁婉就笑,“其实我也不过借此立个威,免得大家以为我坐月子便管不了家事,想欺负到头上来呢!”
“正是!”铁石听说二婶将月子里的媳妇惹生气了,早就不高兴了,“其实那些人也不必多理他们,当初娘和我过得不好时,也没见他们时常上门。”
自己若是早知道当然也会早对吴二婶有些提防,但现在事情发出来也不晚,宁婉瞧着铁石的神色,便知道他其实也没真正明白吴二婶的小心思,因此也只道:“趋炎附势人之常情,我也不在意帮帮亲戚,但是想压我一头是不能的!”
铁石见媳妇笑眯眯的样子就知她果真是为了立威,其实并没有生气就放下心,笑着将外面的事讲给她听。其实媳妇是喜欢打马出游的,但为了自己生孩子只能闷在家中,心里一定觉得很没趣。
宁婉笑着靠在被子上听。一时孩子又醒了,自是要换尿布喂奶的忙上一通。待奶过孩子,又将多余的乳汁挤出来,铁石见了自是要问,得知了原由赶紧上前道:“哪里用这样麻烦,我有办法!”
铁石的办法说起虽然有些难堪,但其实特别有效果,比起一点点向外挤要容易得多,且他还有道理,“挤出来扔掉多可惜呀,如今正好给我补养补养。刚刚你没听我娘说我小时候吃奶都吃不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