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害死你。”
晋普阿旺的话让小胡子的心无形中沉重了一下,他不知道晋普阿旺这句话的依据是什么,对方只说这是一种直觉。但这种直觉并非空穴来风,小胡子不是一个遇难退缩的人,他认定的路就会一口气走到底,承担起保护格桑梅朵的责任,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他们下一刻会遇到什么。
“死,是什么概念......”小胡子此刻第一次感觉到了些许的迷茫,他触摸过死亡,却完全忘记了死亡降临时的感受。
“死,是生的开始。”晋普阿旺显然很喜欢小胡子这种性格,他可能有点后悔直言出自己的直觉,给小胡子带来了不安:“不要想那么多,这只是我的直觉,很可能是虚幻的。”
“不要紧,我的命在自己手里,不是谁要带走就带走的。”小胡子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因为他感受到了一种很深的无奈,尽管晋普阿旺的话只是直觉,但望着格桑梅朵那张已经安详下来的脸庞,还有额头那颗朱红的红痣,小胡子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将要和格桑梅朵一起面对生死的时候,他会怎么样。
几个人暂时开车返回了下坎巴寺,晋普阿旺想要想办法稳定住格桑梅朵,然后再用外力勾动她被动觉醒。
下坎巴寺里面非常的简陋,两个司机被安置到了别的地方,晋普阿旺在隐修室里铺上了一条粗麻毯子,把格桑梅朵放了上去。这没办法,晋普阿旺常年过的都是修持生活,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而且都是席地而卧,整个下坎巴寺里没有一张床榻。
“你能否和察那多的灵识直接进行沟通?”小胡子询问晋普阿旺,他觉得如果能这样的话,或许会简单很多,在冰城的时候,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
“已经不行了,灵识失去寄托,无法长存,察那多大师的灵识可以遗留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这一次格桑梅朵昏迷的时间很长,并不是她不能苏醒,而是晋普阿旺有意阻止了格桑梅朵醒来。他要用一种特殊的手段来勾动格桑梅朵心里的那颗种子,从某个方面来说,格桑梅朵其实是被植入了另一个人的另一段记忆,这种记忆在没有觉醒之前,深埋在她的潜意识中。
“你打算怎么做?”
“用这个。”晋普阿旺掏出了一个只有两寸来长的扁平小盒子,小盒子是用挖空了骨髓的羊骨头雕成的,晋普阿旺把小盒子打开后,小胡子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接下来他就发现,盒子里其实是有东西的,只不过很小,再加上隐修室内的光线很暗,所以差点忽略过去。盒子里静卧着几只很小很小的黑虫子,有点像没有翅膀的苍蝇,它们的身体乌黑发亮,有一道红圈。
几只长着红圈的黑虫子就和死了一样,僵卧在盒子里。这种像苍蝇一般的小虫子,再加上一只骨头雕成的盒子,就隐隐透出一种微微诡异的气息。
“这是什么?”小胡子看了看晋普阿旺。
“这是一种有可能挖掘她潜意识里隐藏的秘密的东西。”晋普阿旺可能是孤寂的太久了,当遇到和自己性格相仿的小胡子时,就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谈兴很浓,他嘴角露出一丝笑,说:“你知道苯教吗?”
苯教,是在佛教流入藏区之前,覆盖面最大,影响力最大的本土宗教,它非常古老,据说发源于古象雄。但在象雄王朝渐渐衰败,失去了对原有版图控制力的情况下,特别是在吐蕃崛起于高原之后,苯教被藏传佛教取代。
原始苯教奉行多神信仰,这种古老的宗教因而显得没有系统,比较混乱,随着时代的演变,原始苯教经过变革,增添教法,演化为雍仲苯教。
“现在依然有人信奉苯教,他们信奉的苯教就是从雍仲苯教发展而来的,一种叫古苯,也叫黑苯,古苯一直保持着纯正的苯教传统,另一种叫新苯,也叫白苯,新苯融入了一些佛教元素。”
因为原始苯教时间太久远,很多东西几近失传,所以它比西藏的佛教显得更加神秘。晋普阿旺说,在最古老的苯教被改革为雍仲苯教之后,仍然有一批旧教徒坚定的承袭最原始的传承,恪守原始苯教。就好像在科技发达的今天,生产机械化批量化,不过却依然有人坚持笨拙而效率极低的手工制作,但正因为这样,纯手工制品稀少而贵重。
“可能有很多人都认为,历史长河中的一些过去被永远淹没了,不会有人知道真相,就比如世人皆知松赞干布,但在松赞干布之前,大概还有三十位藏王,那段历史是什么样子的?它存在过,却不被人知道,只是因为真相还未被完全发掘出来。原始苯教也是如此,有关他们的一些东西都被人认为失传,其实没有。”晋普阿旺说:“苯教也有伏藏。”
苯教最大的一次磨难来自藏传佛教开始兴盛的时候,在公元七世纪之前,苯教仍然是整个藏区内的基础性宗教,但在佛教流入之后,特别是在八世纪赤松德赞时期,苯教遭到了打压和排挤。这次教难使苯教失去了大片的领地和无数信徒,在抗争和被迫迁徙过程中,属于他们的一些东西遗失了,不过正是因为拥有类似伏藏的传承手段,这些遗失的东西最后还是被挖掘流传下来。
“这些失而复得的东西里,有属于原始苯教最古老的一些术法。”晋普阿旺轻轻举起自己手里的盒子,说:“这个东西,叫通灵盅。”
“是盅?”小胡子顿时对盒子里那种如苍蝇般的小虫子产生了一丝厌恶和排挤,盅,那一直都是听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是的,但它很神奇。”
这个东西,是晋普阿旺许久之前流浪到安多时,跟一个小村子里的老人讨来的。通灵盅在过去一直都属于原始苯教巫师独有,它的培育和使用方法代代传承下来,晋普阿旺只略知一点皮毛,养了几只。
这种小虫子一直都处于沉睡中,要施法的时候才会将其唤醒,苏醒之后,虫子的生存时间将会非常短暂,会很快死去。这种盅的唯一用处,就是施法者与被施法者进行灵识上的询问和沟通。
据说,通灵盅可以与一切拥有生命的活物进行沟通,最厉害的是被培育到顶级的通灵盅王,它的黑色身体外长有七道红圈,可以随意的对任何对象施法。只不过到了今天,已经没人可以培育出通灵盅王了。
晋普阿旺的几只虫子,是最低级的通灵虫,只能和灵识最发达的人进行沟通,而且成功的几率不知道有多大,因为这已经不能称作一种沟通,而是强迫,强迫格桑梅朵自己觉醒,自己说出来。
在晋普阿旺取出一只僵硬的虫子时,小胡子一下子就捏住了他的手腕,他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不知道会不会对格桑梅朵造成其它的损害。
“不会有事。”晋普阿旺拿开小胡子的手,说:“最多只是失败,通灵盅会很快死去,下盅之后无需解盅,对她本人没有任何的害处。”
看着晋普阿旺,小胡子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收回自己的手。晋普阿旺把一只黑虫子轻轻放到了格桑梅朵鼻子前,开始低声唱咒。这是催动通灵盅的古苯教咒语,像一串从远古时代漂浮而来的念咒声。
格桑梅朵鼻子前那只很小很小的通灵虫随着唱咒,很快就苏醒了,它就像一道烟气,飞快的消失,连小胡子的眼力都没有看清楚,它究竟是钻进了格桑梅朵的鼻子嘴巴,还是直接渗入了皮肤。
晋普阿旺嘴巴里的唱咒声仍在继续,只是几分钟时间,格桑梅朵动了,她的身体在粗麻毯子上不住的扭动,如同痉挛一样,头部来回的左右晃动,无意识的发出一个又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紧接着,格桑梅朵所发出的音节渐渐的清晰,能够听懂。她的动作也随着清晰的音节而逐次升级,突然间,格桑梅朵直直的从毯子上坐了起来,她的眼睛仍然是紧闭的。
“头顶有三世佛,过去燃灯,现在如来,未来弥勒......”格桑梅朵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她肯定还是没有意识的,所吟诵的是六字大明咒。
隐修室里的气氛变的有点诡异,格桑梅朵与晋普阿旺都闭着眼睛,一个如同古苯的巫师,一个如同虔诚的佛徒,唱咒和诵经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下子就把人拉回来很久之前的过去。
“神明的圣器被人取走了!它是末世预言的根本!无论人世间,朝圣者,都不能宽恕带走神明圣器的人!”
格桑梅朵的嗓音猛然尖利了一下,小胡子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牵动了神经,圣器,末世预言,人世间,朝圣者......他紧紧望着格桑梅朵,希望对方能说出更多的信息。
“傩脱次!傩脱次!”
☆、第二十五章 傩脱次
格桑梅朵最后喊出了几个字,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身子一歪,将要瘫倒。小胡子扶住她的后背,把她重新放到毯子上。随后,闭目的晋普阿旺也睁开眼睛,停止了唱咒。
“不行了。”晋普阿旺摇摇头,说:“通灵虫死去了。”
晋普阿旺培育的几只通灵虫还是不行,一旦苏醒就只能存活很短的时间,不像最顶级的通灵盅王,可以在人体里活十多天。但小胡子的心思不在通灵盅上,他一直都在琢磨格桑梅朵最后喊出的那几个字。
“傩脱次是什么意思?”
“那很可能是个地名。”晋普阿旺想了想,说:“在冈底斯山脉。”
如果问到别的人,傩脱次在什么地方,说不定对方会一无所知。但晋普阿旺恰恰知道这里,他过去在安多的一个小村子呆过一段时间,那边的村民一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信奉苯教,教他培育通灵盅的老人在闲聊时说过很多关于苯教的传说。
在八世纪的苯教法难时,一些不愿意更改信仰信奉佛教的苯教徒被迫迁徙,途径过很多地方,一直到最后才在阿里,安多等地区扎根,傩脱次是当时部分苯教徒迁徙途中聚集的一个地方。
关于这个聚集地,在后来被一些人质疑,因为傩脱次就在冈底斯山脉中,它根本不适合人居住,众多的苯教徒聚集在这里,吃光了带来的干粮之后,就面临着饥渴而亡的困局,但第一批苯教徒被迫离开之后,第二批苯教徒又从其它地方赶来,重复着前者的脚步,吃光所有能吃的东西,迫不得已离开。
没有人知道这些苯教徒为什么会对荒芜苦寒的傩脱次这么感兴趣,不过无法生存的地方就无法传承他们的宗教和信仰,所有的苯教徒还是离去了,正因为这样,傩脱次这个地方才会被人得知。
“那个老人说,传说中傩脱次是苯教的发祥地之一,也是古象雄人的发祥地之一。那是他们的圣地,在平静的时代里,没有教徒会想起傩脱次,但遭遇了教难的时候,有的人就相信,只有圣地才能庇护虔诚的信徒,让圣教不灭。”
这个说法属于实打实的传说,不被任何历史学家所认可,因为和正史记载的出入太大,到了今天,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从小到大连骨头里都浸满了信仰气息的苯教徒才会坚信。
“她很快就会醒过来,我们先来归纳一下目前仅有的信息吧。”晋普阿旺对小胡子说:“她在昏迷中,又有通灵盅作为觉醒的媒介,说出的话不会有任何虚假。末世预言的根本,神明的圣器,这是什么东西?察那多大师到过格丹里雪峰冰城,你也去过,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冰城血塔的顶端,存放圣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直径十厘米左右的六边形痕迹,如果那就是察那多所说的神明的圣器,它的体积有多大?能做什么用?
“我看,我们只能到傩脱次去了。”
格桑梅朵嘴里所说的傩脱次,其实代表的是察那多残存的意识信息,如果一个人在昏迷的时候还能准确说出的地名,说明其很重要。
很快,格桑梅朵就苏醒了,她由小胡子照顾,晋普阿旺则要去焚化察那多的遗体。格桑梅朵并不知道通灵盅的事,她的精神恢复的很迅速,短短十几分钟里,脸庞上就浮现出了健康的红晕。
“这个给你。”小胡子把转经筒交给了格桑梅朵,晋普阿旺说过,察那多遗留的灵识是种在格桑梅朵心里的,她的变化和外物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对转经筒的执着,可能是出自一种潜意识。转经筒本身有没有什么秘密,暂时还不知道,但转经筒不会再带来影响。
“格桑梅朵要对你说声抱歉。”格桑梅朵坐在毯子上,握着转经筒,羞愧的不敢抬头,她在奔逃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拿到那只转经筒,然后拼命的逃到没有人的地方:“我从来不会偷拿别人的东西,但这一次是个例外......”
“我知道,之前就答应过你,离开冰城后,会把它交给你。”
格桑梅朵可能从小胡子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无名的宽容,她的羞愧就消失了,轻轻吐吐舌头,说:“哥们儿,对于格桑梅朵无意识的错误,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小胡子忍不住背着格桑梅朵露出了一丝笑,就像当初面对懵懂无知又傻的有些离谱的弟弟一样。但这丝笑容很快就凝固在嘴角,因为他想起来晋普阿旺的直觉,也想起了之后必须要走的路。格桑梅朵可能还完全不知道,她就像当初的卫天一样,被迫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身不由己。无论是察那多的残存意识,或者是末世预言的伏藏,都会成为朝圣者拼死追杀的对象。
再接下来,他们的计划和人员进行了一些调整,扎西和另一个司机肯定不能再用了,任何泄露和不慎都会引来麻烦,在传说中,朝圣者是无孔不入无所不在的,就像身边的空气一样。小胡子可以开一辆车,但晋普阿旺和格桑梅朵都不会驾驶。
晋普阿旺离开了两天,他带回了一个人做帮手。这是个汉人,和小胡子的年纪差不多,皮肤却跟晋普阿旺一样黝黑黝黑的,晋普阿旺说他叫李能,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小胡子没有多问,他知道晋普阿旺这种人和自己一样习惯了孤独,如果不是可以过命的交情,绝对不会带过来参与这么机密又重要的事。
李能很热情,对着小胡子还有格桑梅朵笑,笑的非常灿烂,露出一口白牙,给人的印象很好。但是他开口一说话就不行了,天生的口吃,一个你好说了差不多半分钟。
扎西把他们拉到了日喀则,小胡子又花钱找了空车,添加了冰镐和冰爪之类的装备,格桑梅朵觉得不需要再找向导,反正已经知道傩脱次的大概位置,可以自己摸过去。但晋普阿旺和李能都表示困难,延绵上千公里的山,一个大概的位置可能会把人走死。
在接近目的地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个叫郎金的镇子,这个镇子非常小,但在附近来说,已经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了。晋普阿旺穿着僧衣,比较容易行事,他出去稍稍打听了一下。傩脱次这个地名已经从尘世中湮灭了,除了一直信奉古苯的些许虔诚老教徒之外,没有人知道。
“再到前面问问吧,离这里一百五十多里外,有个小村子,那可能是接近目的地之内最后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天气还算是不错的,如果再耽搁一段时间,群山间的气温降低,会给行动带来更大的困难,他们抓紧时间上路,赶到了这个小村子。这是个靠放牧为生的村子,人口不多,晋普阿旺没有冒然开口就问,他观察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人。村子里的村民也是佛教信徒,晋普阿旺的身份被人们重视,但是他问起傩脱次的时候,这个老人表示不知道。
最后,这个老人说,实在不行的话,可以问问他的大伯,碰下运气,看看他的大伯知道不知道这个地方。
“他......他......他......还有......大大大......大伯?”李能冲着小胡子咧嘴笑笑,表示有些惊讶,因为这个老人看上去已经七十来岁的样子了,如果他的大伯还健在,该有多大?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个老人的大伯甲央是村子里的骄傲,已经活了一百零七岁了,是村子里唯一去过拉萨,大昭寺,还有拉卜楞寺的人。
一百零七岁的甲央老人已经不能和从前那样东奔西走了,他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平时除了每天清晨在村子里慢慢的蹒跚走上一圈,其余的时间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呆着。对这样的老人来说,转经筒是陪伴他们一生的东西,转经筒千百次的转动构成了他们简单又平凡的一生。
对于晋普阿旺的来访,甲央老人起初表现出了很大的热情,有点自夸般的和晋普阿旺说起自己当年去往拉卜楞寺的经过。但是当晋普阿旺打听傩脱次的时候,甲央老人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
这个已经一百零七岁的老头儿使劲的睁开被眼皮皱纹遮住的眼睛,手里的转经筒像筛糠一样抖动着,看样子他有点急躁,如果不是碍于晋普阿旺的身份,说不定会兜头把身旁的酥油茶碗给扔过来。
“走!走!”甲央老人转过头,不再看晋普阿旺,还有站在门边的小胡子和格桑梅朵及李能,他不停的用藏语重复着走这个词,似乎在驱赶他们。
晋普阿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对于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自有他的办法。晋普阿旺肃穆的告诉甲央,询问关于傩脱次的事,是噶扎寺仁波切活佛的旨意。
甲央老人一听这句话,显然被震住了,干瘪嘴唇蠕动了两下。
☆、第二十六章 冈底斯的往事(一)
甲央老人的年纪确实太大了,萎缩的神经让他的反应有点迟钝,而且难以掩饰,在场的几个人一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晋普阿旺抓住这个机会,一直在劝慰对方,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总之意思就是没有佛爷搞不定的事,佛爷就是甲央老人最坚强的后盾和保护神,让甲央老人放宽心。
对于这种虔诚的老信徒来说,没有什么比佛爷更神通广大的,但是甲央老人仿佛顾虑非常深,他犹豫了很久,说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傩脱次这个地方。
谁都能看出甲央老人在说谎,但是对一个一百出头的老人来说,小胡子和晋普阿旺都没有办法,晋普阿旺说这是违背了仁波切活佛的旨意,甲央老人的嘴唇再次颤抖了几下,却仍然一言不发。
之后,晋普阿旺再问什么,甲央老人干脆一个字都不说了,只是闭着眼睛摇动转经筒。他们几个人一直在这里耗到天黑,什么情况都没有问出来。
这完全就没办法了,他们离开甲央老人住所之后,李能就结结巴巴的在旁边对晋普阿旺说,可以拿他的通灵蛊去试试。
“不行,通灵蛊身上就一道红圈,你没看出甲央老人对这个事情很抗拒?即便能下蛊,肯定什么都得不到。”
本来几个人已经暂时不抱希望了,但是当天深夜,甲央老人的侄子就叫人匆匆忙忙的来找晋普阿旺,他说甲央老人晚上突然发病了,病很重,老头儿可能非常后悔,觉得自己欺骗了带来活佛旨意的喇嘛,所以受到了惩罚。
当晋普阿旺他们再次赶过去的时候,甲央老人已经卧床不起,他说觉得一直有一个黑影子在跟着自己,要掐自己的脖子,还说这是对佛不诚的报应。
这场病不知道是不是甲央老人的心理作用,在晋普阿旺表示活佛会宽恕他的时候,甲央老人萎靡不堪的精神就好了一点,晋普阿旺开始念经,反正谁也听不懂,甲央老人竟然就在这阵诵经声中慢慢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甲央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他在忏悔自己的罪过,这一次,晋普阿旺一问就奏效,甲央老人终于开口了。
然而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个很重要的消息,至少对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他们来说,这是个重要的信息。甲央老人一生中和傩脱次有过三次或近或远的交集,这三次交集带给他的都是恐慌,所以他很忌讳别人和他说起这个。
第一次真正和傩脱次产生联系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因为甲央老人生活的地方,是傩脱次附近最后一个人们的群居处,所以村子里从古到今,一直流传着一些关于冈底斯山的传说。甲央老人不是苯教教徒,不过在他少年的时候,偶尔听自己的祖父说起过傩脱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