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骗过你。”何汝穆蓦地转过身,深邃的双眸直盯着于薇的双眼,似是想要望进她的眼里。
但于薇始终未看他一眼,只是看着门外,“谁说隐瞒就不是变相欺骗呢?何汝穆,你不用处心积虑的对我好,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强人所难该不是何总会做的事吧?”
何汝穆身体挺直僵硬,许久后,方从于薇面上收回视线。
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春节在家过吗?还是回景德镇?”
“……我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在家陪他吧。”于薇尽量像对一个朋友一样和他说话。
可何汝穆身上的气息却越来越清晰,于薇突然心闷发慌了起来,话不愿再多说,拿起手机给陶羽打电话。
但电话还未接通,那辆骚包的捷豹就再次霸气出现。
“他来接你了,你去吧。”何汝穆轻声说道,而语气中完全听不出他的情绪。
于薇点头,匆匆离开。
刚上车,陶羽就笑着嘲道:“哟,老相好的衣服啊?”
于薇这才惊觉衣服忘记还了,可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矗立不动的何汝穆,突然不知道还衣服的时候再说些什么,只低头道:“废话这么多,走吧。”
“啧,那就回家去看陶陶咯!”陶羽笑着抬手揩了把于薇噙着泪的眼睛,挂档,急速离开。
直到捷豹消失许久,何汝穆才缓缓收回目光。
同时打电话给倪岩,漫声问:“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倪岩认真答道:“查清楚了,景德镇最大的瓷商陶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陶冠,有一子,小儿子陶羽,刚从意大利回国半年不到。”
☆、63解决
那个一岁大的小孩,不是陶羽的儿子,更不是于薇的儿子。
陶羽也是才认识于薇不久。
但是,于薇和陶羽的关系仍旧不能确定,陶羽显然对于薇有特殊感情,而于薇对陶羽是否也一样,完全不得而知,至少看起来关系很不一般。
倪岩传回来的消息,还有一条,便是陶家父母早已认可于薇。
于薇起初在景德镇跟着老人学东西,这些他知道,只是他不曾知道于薇何时和陶家有了深交。
并且陶家对于薇的认可,相较于他们何家,就已经胜了一筹。
“汝穆?”西餐厅里不起眼的位置,落座两人,气质沉稳非凡的何汝穆,以及英姿飒爽干练的梁芊芮。
餐桌上的牛排,始终没有人动过,红酒散发着醉人的清香,也是同样没有被碰过,寂寞的被人遗忘着。
梁芊芮低声说了许多话,都未得到对面男人的回应,才发现他似乎并未倾听她所言,只觉心如刀割,低低地又叫了他一声,“汝穆?”
“嗯?”何汝穆终于抬眼,收回神游到于薇和陶羽关系上的揣测思绪,重新看向梁芊芮,目光浅淡,“你跟我说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从你对于薇下手开始,就已经注定会有今天这个结局。”
梁芊芮的声音已经无法掩饰心中落寞,歪着头,嘲笑着自己,“所以当初你在知道是我叫许天隆撞于薇的时候,你没有出来阻止我,等的就是今天?”
何汝穆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优雅地换了条翘起的二郎腿,手指在红布桌上轻轻地敲打着,不置可否。
“你还真是放长线钓大鱼。”梁芊芮苦笑了一声,“如果我早看出你对于薇的感情,我就不会因为你的纵容,继续做出后面的事,导致今天的这个场面。”
“不是纵容。”何汝穆敲打的手指陡然一停,目光锁着梁芊芮黯然的双眼,漫不经心地说,“是我太过于相信于薇一定会赢你,未曾想过你爷爷出手的速度那么快。我的计划中,如果婚礼不提前,刚好能够让你家自食其果,而婚礼提前了,于薇的离开让我措手不及,所以才耽搁这么久。你家的结局,早就在我的计划中。”
“所以……即使我跪下来求你,你也绝不会对我们家手下留情?”
何汝穆双眼微眯,似乎没有想到梁芊芮竟能提出这样的话。
但片刻,仍旧是淡漠无情地说:“对我而言,你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梁芊芮惨笑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潸然而下,终于不再对何汝穆抱有任何希望,轻道,“何汝穆,但无论怎样,我都爱了你整整十年。我相信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或许我最大的错就是对你的爱用错了方式。”
何汝穆沉默不语,只是淡淡地看着流泪的梁芊芮,无动于衷。
何汝穆的有请,终究只对于薇一人。
梁芊芮抬手擦干泪水,哽咽道,“你是否可以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给我一个拥抱?……你从未抱过我。”
何汝穆沉默了许久,最后仍是淡漠地摇了头,“梁芊芮,再见。”起身,独留再次泪流满面的梁芊芮,离开。
梁芊芮再忍不住,将脸深深地埋在手间,轻轻地哭了出来。
两年,她几乎每个月都会去一次监狱看何汝穆,得到的回复却都是“不见”。
她甚至无数次怀疑传言是错的,何汝穆所在的监狱不在莱安,不然他怎么能如此狠心,就算是对一个陌生人,她这样的坚持,对常人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奢望的奢望,却仍旧换不来他垂怜的一眼。
第一场一个人的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
距离梁老的寿辰,已经几日过去,一切风平浪静,何汝穆慢条细理地进行着手边计划。
林飞扬打来电话时,何汝穆刚忙完手头事,坐在吧台旁调着果酒。
“何少,你是不是对雨惜姐说了什么?”林飞扬漫声问道。
何汝穆举起酒杯,对着光线,偏头静静地望着,三色液体,在光下绚烂多姿。过了许久,方才漫不经心地说,“大概语气重了些罢。”
林飞扬低头翻着手中资料,并未很快地开口。
尤子莹悄声悄脚推门送进来一碗醒神汤,林飞扬抬头对尤子莹轻轻一笑,尤子莹拍了拍林飞扬的手,无声说了句“早点休息”。
林飞扬笑着点了点头,尤子莹轻步走了出去,夫妻两人之间流动着许多令人艳羡的默契。
“何少,”林飞扬继续对着电话说道,“那天停电的事,雨惜姐确实不知道,而她出现在梁老的寿宴上,也不过是陪学生一起去的,她和梁老确实没有过任何交集,应该是你父亲暗地里对雨惜姐进行过保护,雨惜姐更没有同你父亲站在统一战线上过。雨惜姐完全是被蒙在鼓里,无辜的。”
何汝穆放下酒杯,轻抿了一小口,淡道:“我知道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明天去看看她吧。”
“那于薇那里呢?”
何汝穆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温和笑道:“于薇吗?我现在才过了小半辈子,还有大半辈子时间,总会把她追回来的。”
林飞扬知道何汝穆这次回来势必要追回于薇,在他眼里更没有道德可言,只要他认定的,无论对与错,都要坚持到底……可林飞扬还是皱起了眉,“难道于薇跟陶羽已经有了感情,你也准备继续?”
“当然,”何汝穆云淡风轻地说着嚣张跋扈的话,“就是他们已经结婚了,我也自然要继续下去。我好不容易认定的人,怎么会放弃?”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执着,可能不是爱?”
“不,”何汝穆一字一顿地说,“飞扬,我爱她,我爱于薇。”
**
周雨惜在美术室上课,下方坐的人各年龄阶段都有,神态各异,手握画笔,在画板上素描,唰唰的笔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周雨惜仍旧穿着素白的毛衣,在十几人之间缓缓踱步,偶尔弯下腰,拿着素描笔在学员画板上轻画几笔,纠正错误,低声诉说技巧。
披肩的长发,随着她偏头时的动作,倾泻而下,乌黑亮丽。
有些年轻的大男孩,在周雨惜在他们身边低语时,竟悄悄红了脸。
何汝穆在门口看了许久,不忍打断这一瞬的静好,最后还是轻扣了两声门,“周老师。”
周雨惜抬头,何汝穆对她淡淡一笑。
叫她周老师?周雨惜轻快地笑了,边迎向何汝穆边道:“大家请继续,我去去就回来。”
两人并肩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何汝穆泰然自若地靠着沙发背,下意识打量着周围环境。
周雨惜偏头看了会儿何汝穆英俊的侧脸,笑问:“来道歉的?”
“怎么看出来的?”何汝穆收回巡视,将身边餐盒递给她。
“穿得这么休闲,气场也不再凝重得骇人,又为我带饭……汝穆,这么容易看出来的举动,我再看不出来,就是没长脑子了吧?”周雨惜笑道。
“抱歉。”何汝穆歪头看着周雨惜,“那天的话说中了。”
周雨惜自刚才起对何汝穆的反应,就是完全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现在听到何汝穆郑重的道歉,更没有摆脸了,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是不是那年没发生过那件事情,你就不会来道歉?如果没错的话,我是第一次听到你向一个人道歉。”而周雨惜显然不想听何汝穆的回答,又继续道,“但我仍旧不会对两年前没有及时通知你于薇离开的事道歉,汝穆,是你没有保护好她、看好她,是你。我不需要负责。”
“我知道。”何汝穆点头,“我知道是我没有守住她。”
“算了,不提了,”周雨惜舒服地靠在沙发里,打着餐盒,“你还要继续追她吧?”
“嗯。”
“既然如此,”周雨惜语速已经缓慢,声线亦是一如既往的如羼水般动听,“那么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汝穆,我确实喜欢上你了,料是任何一个女人,被你温柔呵护三年,都会产生感情,这你不可否认,我也不觉着尴尬。而你也应该清楚我的为人,我不是耍心机的人,也不是会在别人背后搞鬼的人。并且我也有自知,我配不上你,所以你不用对我有太多的警备。”
听到周雨惜口中的“配”这个字,何汝穆缓缓蹙起了眉,但没有反驳,半晌后喟叹道,“雨惜,你应该找一个真心疼你的人谈婚假,一个人住我终究放心不了。”
“可是你也知道,再找一个比贺涵好、比你好的人很难。”周雨惜轻轻拢着额前的发,轻道,“汝穆,我也不想总活在过去。但是汝穆,你也不再欠我什么了,至少这两年的牢狱,你已经还清,所以别再对我愧疚。我曾经以为愧疚至少也是感情,但现在看来,愧疚不仅是束缚,也是隔阂,我不希望你再躲我第二个两年,第三个两年……”
良久,何汝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答应道:“好。”
☆、64攻势
陶羽生来就爱折腾与享受,每餐必须按照烛光晚餐的气氛来,而餐点则是按照满汉全席来的。怎么奢侈怎么享受,傲慢又高贵。
早餐亦同样,清晨七点钟,太阳才刚刚升起不久,陶羽就已经怀里抱着刚换了尿不湿的陶陶,对着满桌的早点挑三拣四,一道菜只浅尝一口。
“陶先生,有人刚送来一束花和一盒礼物。”敲门声响起后,贴身助理拿着接过来的两样东西,走到陶羽跟前。
陶羽把陶陶往餐桌上一放,接过礼品盒随意地左右翻看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扬声喊道:“于薇,这是你老相好送来的?”
于薇正在浴室洗漱准备去公司,闻声叼着牙刷走出来,口齿不清地说,“什么?”
陶陶不太老实,在餐桌上来回转了几次身,一掌“啪”地一下按到蛋挞上,蹭了一手的黄,又乱挥小爪子胡乱摸头发不长的脑袋,再次蹭了一脑袋的黄。
圆溜溜的眼睛在看见于薇后,立刻变得更黑更亮,咧着小嘴儿咯咯咯笑了起来,“麻麻……”
于薇拿掉牙刷,乐了,“这真是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了吧?”
“看这个,”陶羽一手握着陶陶小手,不让他乱动掉下桌子,一手来回指着助理抱着的花和自己手上的礼品盒,“这些是你老相好送来的吧?”
于薇侧头看过去,方才看到这两样东西,眼里闪过一抹异色,茫然而迷离。
记忆中的画面瞬间纷至沓来。
每一幕的细节都犹如昨日,就连心中一度溢出的爱恋的感觉,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她也送过何汝穆花和礼品盒,每天一束鲜花,一个包装精美的空盒子。
闲来无事时,她总会撑着下巴托着腮,想象着何汝穆拆开盒子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时会露出的无奈和笑意,然后自己便也笑成了小傻子。
……所以,何汝穆这是在重复她曾为他做过的事?
于薇忽略心头涌起的不适,拿起桌上的毛巾认真轻柔地给陶陶擦手擦脸,不咸不淡地说:“扔了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