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鳕没有再说话。
“你说得对梁鳕的傻乎乎是狡猾,但我从没把别的女孩往傻乎乎这方面想。”低涩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你看到的我可以解释,帮助过小查理的人掉落在湖里了,这个时候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以和你保证,在把她救起来之后发生的我全程回避,几天前,荣椿救过小查理。”
“我知道,那天我也在场了,那天,你还和我说女士请你让开。”梁鳕说。
明明那时她都气得又是发誓又是诅咒的,可这会儿,在说起这件事情时声音平静得出奇。
看来让她委屈得要死的一幕在另一方当事人心里没有留下任何印象,这让梁鳕心里更加憋屈,于是事无巨细还原当天的情景。
“梁鳕,”温礼安声音极具懊恼,“是我不好,怎么能把天天抱着的女人当成是莫不想干的人。”
这会儿倒是泪水来了,只是那泪水麻木得宛如是从别人的眼眶里掉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还看到她坐在你机车后座上,我曾经和你说过,温礼安机车后座只有梁鳕可以坐,别的女孩想都不要想,温礼安你没有听我的话。”
是不是?太过于年轻的恋人承诺就像那飘在天际的云彩,被风一吹就散开。
背后沉默成一片,他一个劲儿地擦拭着从她眼角不停掉落的泪水,一个劲儿地说着别哭,梁鳕别哭,只要你不哭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也没想哭啊,那些眼泪也让她心里觉得慌张,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去相信他,如最初下定决心时那样去相信。
“还有叫荣椿的女孩连梁鳕和温礼安常常玩的地方也来了,还是温礼安带她来的,到最后,温黎安还说了让梁鳕伤心的话。”
在温礼安说“是我不让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时,梁鳕感觉到自己成为了那两个人中的第三个人。
那流在别人眼眶的泪水肆意流淌,让那企图把她脸上眼泪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人手脚无措。
最终,头埋在她的肩窝上。
声音从她肩窝里渗透了出来,不安、慌张、乞求。
“对不起,这些我都不知道,原谅我,这些我怎么能不知道?这些做了会惹来你伤心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
“梁鳕,别哭。”
第73章 特蕾莎
最后一缕斜阳消失在树梢上,刚刚还金灿灿的叶子眨眼间变得平淡无奇,梁鳕出神望着那片树叶。
那从她肩窝里渗透出的声音显得慌张而不安:“对不起,这些我都不知道。”
想起什么,梁鳕问温礼安为什么要联合荣椿骗我。
梁鳕想不通,那个让荣椿跨越七个区时找的人是温礼安最多也是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一番,但荣椿一看就是不属于天使城的人,自然,心里的那番不是滋味会随着荣椿的离开渐渐淡去。
“不是想骗你,只是无意于让你知道而已。”
这是什么话,不管是“不想骗你”“无意于让你知道”到最后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三个人中她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为什么无意于让我知道?”
“梁鳕……”那从她肩窝里渗透出的声音又干又涩,“有时候,隐瞒并不是欺骗,梁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陷和短板,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为想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保持骄傲。”
“所以呢?”
“我可以和你保证,这世界上不会存在值得你去嫉妒的人。”
意思是不会说是吧?
低头看着那环住自己的手:“温礼安,我真的还有事,你放开我吧。”
“不放。”那声音固执得就像是花岗岩。
于是她和他说温礼安你觉得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就因为你的机车后座坐着别的女孩,就因为你把别的女孩子带到这里我就生你气,甚至于不理你?
环住她的手力气稍微松懈了一点。
“温礼安,我要喘不过气来了,我还得去菜市场一次,如果你再不放开的话,菜市场就要关市了。”
片刻,那双手缓缓松开。
梁女士说过,轮骗人,天使城还没几个能比得上她的女儿,那一刻连梁鳕都以为自己不生气了。
真的不生气了吗?
深深呼出一口气,快步往着树林外,温礼安和她保持着同样的脚步频率。
小段路程过后,他居然想来拉她的手,而且他还和她说“我送你去。”
甩开他的手,心里冷笑,用那载过别的女孩的机车吗?
再走几步,梁鳕听到温礼安小心翼翼问出不是不生气了吗?
怎么可能不生气,这片树林她以后不会再来了!即使经过这里她也会绕道。
温礼安还想来拉她的手。
狠狠甩开。
低头,往前,那一下她撞到一堵人墙上,抬头,触到温礼安微微敛着的眉。
敛眉,就是有情绪了。
猜对了,住在哈德良区的小子有情绪了。
“不要不讲理。”
谁不讲理了?
温礼安,最可恶的是,你没有发现那和你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女人成为了一名无业游民,每天为工作的事情疲于奔波。
也就瞬间功夫,天色就变成梁鳕从小到大所讨厌的花黑色。
一旦天空变成花黑色就代表着夜晚要来了,家门口将摆上那让人讨厌的仙人掌,将有陌生男人撩开家里的卷帘,她要和别的孩子一样到街上去玩,要知道她的肤色并不受那些孩子的欢迎,她没有金色的卷发,没有天使般甜美的笑容。
最可怕的是,有时候会有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摸她的脸蛋,问她今年几岁了。
每当夜幕降临时都是梁鳕最为脆弱的时候,如此刻——
眼泪又开始爬满她的脸,冲着温礼安吼:“是啊,我不讲理,你去和讲理的姑娘在一起,对了,荣椿是最好的人选,温礼安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如果我甩了你你就去找荣椿。”
温礼安一动也不动,一张脸隐于暮色中,那张脸的表情是不是写满不耐烦?不耐烦到她的泪水已经激不起他的任何慌张。
哭得更凶,她哭着和他说:“温礼安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得是,你不知道我给你妈妈买了生日礼物,可出现在你妈妈生日会上的女孩不叫梁鳕叫荣椿,你不知道我像小偷一样躲在你家的后院看到四个酒杯时心如刀割,你不知道你家的小查理说荣椿是救了他的姐姐时我心里有多羡慕,那天,我也想救小查理来着,那一刻我也拼尽全力,只是我跑得没有人家快。”
“温礼安,你还不知道的是我已经被解雇了,而导致我被解雇的那个日本人在机场大肆说出轻薄我的语言,那时朝我伸出援手的人不是你,是别的男人!”
“那时,我多希望那个人不叫黎以伦,那个人叫温礼安。”
沉默——
暮色剪出他和她的剪影,面对面,静止不动。
那声音又干又涩:“梁鳕。”
一动也不动着。
“我不知道荣椿会出现在我家,我不知道妈妈让我接的人是荣椿,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当她说礼安你带我们家的客人到附近走走时我拒绝不了,她……荣椿说过几天就离开这里了,她说想找一处安静有湖畔适合拍照的地方,于是我就把她带到这里。”
“说完了吗?”
“梁鳕。”他拉住她的手,“对不起。”
“说完了吗?”
“有一些人会用比较特殊的方式去缅怀死去的人,比如关于那支叫做凯尔特人的球队,费迪南德家的大儿子是波士顿凯尔特人的球迷,在费迪南德家大儿子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费迪南德家的二儿子继承了自己哥哥的兴趣,成为一名凯尔特人队的球迷,那是他缅怀自己哥哥的方式,这方式包括那位大洋彼岸熟悉而陌生的人,不知道各自家庭住址不知道各自的姓名,不知道各自的性别,我用君浣的账号登录,以君浣的语气和这位不知道姓名的人聊天,再之后我发现我和这个人同年同日出生,十八岁生日当天,我们通过网络给彼此送上生日祝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个人就像是那支凯尔特人球队,是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之间的一种联系。”
要挣脱他的手很容易,他也就轻轻拉着她的手而已。
“直到她出现时,我才知道那是一名女孩,而且这女孩不久前我还见过,你也知道的,我不喜欢凑热闹也不喜欢惹麻烦。”
“这个世界上的一些巧合听起来总是匪夷所思,荣椿的妈妈叫做叶卡琳娜,叶卡琳娜是军事杂志的撰稿人,而且还是俄罗斯国防部的高级顾问,唐尼通过叶卡琳娜的关系网找到荣椿的社交账号,巧地是,我和这个社交账号的主人有联系,更巧的是,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这个社交账号的主人告知我她已经来到菲律宾,她提出见面。”
“和荣椿见面后的第二天,我们就联系到了叶卡琳娜,叶卡琳娜成为我们和俄罗斯军方的牵线人,这中间荣椿扮演了很关键的角色。”
真是奇怪的姑娘,妈妈明明是可以左右俄罗斯军购的人却穿着乞丐都不要的鞋子出现在她面前,大人物们的闺女都是这样吗?
“问我为什么要瞒着你,你就把它理解为那个住哈德良区的小子也有想维持的骄傲,在他心里这是一件比较不光彩的事情,总不能告诉你,他利用了一位女孩对他的好感促进这件事情。”
原来,温礼安也知道荣椿对他有好感。
“梁鳕,我得承认,在黎以伦出现之后,我着急了,急于想让你看到我的成就,急于向你证明,黎以伦可以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
不是答应了一直一直为他洗衣做饭吗?
“温礼安,我没那么肤浅。”她和他说。
“别生气,这些和你无关,”他就把她扯到他怀里,频频亲吻着她的头发,“这是我的个人意愿,噘嘴鱼那么可爱,不仅可爱而且很漂亮,不仅漂亮而且身材又那么好,当这样可爱的女人有一天出现在我面前,说一直一直要为我洗衣做饭,那住哈德良区的小子已经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买下了捧到她面前了。”
这会儿,温礼安怎么这么会说话,可是……
“可是,温礼安,”泪水又从眼角渗透出来,声音很是慌张,“可是,温礼安怎么办,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据说姻缘天注定,在温礼安和荣椿之间发生那么多巧合,而她见证了这一切巧合,这怎么能不让她慌张。
让她慌张的还有不管是温礼安无意间的“她”,还是刻意换成的“荣椿”,她都可以从这两个称谓中窥见了若有若无的情感。
摇着头,嘴里说着温礼安,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他的手掌把她的脸框固住,微微弯腰,让彼此的眼睛能望见彼此的眼睛。
轻轻说着,好了好了,噘嘴鱼你的话已经成功把我吓了一大跳,吓得我会把你说那些话记住很长一阵子,温礼安的机车后座别的女孩想都不能想。
她自己也被自己吓到了啊。
在林间的声音凄然无助“我真不是为了吓你的,温礼安我也想那是因为自己赌气而说出的话。”
他浅浅笑了起来,叹息说着:“梁鳕,你撒谎的功力又加深了。”
要如何让他明白,她没在撒谎。
“我真的没有在撒谎,真没有。”
“刚刚你不是说你还有事情要做吗?”
“温礼安……”
“你现在很累,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等你醒来想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但类似于温礼安我不相信你的鬼话就不要说了,这话听起来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