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游动速度越来越慢,大脑也因为缺氧,思考能力也缓慢下来,唯一剩下的便是机械性的游动。
大部分人应该都试过憋气的感觉,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想,如果真到了支撑不了的那一步,我会考虑自己给自己一刀,也好过活活被淹死强。正想着,前方的冯鬼手身形却忽然消失了,我霎时间一个激灵,混乱的思绪全都集中到了一处,紧紧盯着冯鬼手消失的位置。
显然,发现异常的并非我一个人,水中的其余三人纷纷停下动作,在水下面面相觑,神色全是震惊。
豆腐打了个手势,询问怎么回事,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上来。
就这时,吕肃估计是想弄清楚怎么回事,所以冒险往前游了一段,但紧接着,他的身体也猛的消失了,仿佛被飓风刮过的房屋,瞬间从地面消失了。
眼前的情况实在是过于诡异,一时间我和豆腐以及顾文敏,都踌躇不前,但仅仅几秒钟时间,我们三人就不约而同的开始往前游。事到如今,除了往前,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在这个水下,多待一秒,多消耗一点儿肺里的氧气,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在那个刹那,我们三人充血的眼睛互相凝视,仿佛临别时最后的对视一样。
这种感觉很不妙,但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显得太过渺小,我们再没有其它的办法来摆脱眼前的局面,甚至在水下无法开口,除了目光和肢体接触,我们连告别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很快,我们游到了吕肃两人之前消失的位置,霎时间便感觉从下方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低头一看,我心中一凉,顿时感到绝望了。原来这水道在此处,竟然有个地下漩涡,而吕肃两人刚才之所以会消失,百分之百,是被地下漩涡给卷了下去。
也就是说,我们会被这个漩涡,带到更深的地下水中去,或许永远不会有见到出口的机会。
这些个念头只是一瞬间,因为下一秒,我们三人便被这股拉扯力给分散了,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肺里的氧气也消耗殆尽,眼睛也根本没办法睁开,冰凉的水直往鼻腔和喉咙中灌,让人痛苦想呕吐,但没等呕吐出来,更多的水又灌了进来。
我已经看不见顾文敏和豆腐了,但我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估计跟我差不多。
若是在其余情景下,以我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的,但在水下,别说我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我是超人,也只能无可奈何。在溺水的痛苦中,我晕了过去,那一刻,我以为自己这一晕就是终点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醒来的时候。
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肺部胀痛,刚想张嘴,就先是喷出了很多水,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却是豆腐在给我做胸腹按摩。他身上也是湿淋淋的,见我醒来,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嚎道:“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去见阎王爷了。”说完,猛的用手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一愣,安慰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别跟个娘们儿一样。”
豆腐捂着脸,半晌才声音嘶哑的说:“之前在水里,如果不是你推了我一把,估计我这会儿已经上西天了。我看到你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样子,自杀的心都有了。”
我咳嗽了两声,笑道:“你这是要给我殉葬啊……等等。”我猛的一愣,觉得不对劲儿,问道:“我在水里推了你一把?”这不可能,我当时自身都难保了,而且闭着眼睛,也没有看清水下的情况,怎么可能有能力去救豆腐?
我问完,豆腐放下手,一脸呆像,说:“不是你是谁?”
我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我们身旁不远处,却是一片浩瀚的大湖,除了我和豆腐,就再没有其他人。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对周围的映像更是一片模糊,也不知顺着那地下水,我们究竟飘到了什么地方。
但仅仅过了片刻,当我一转身,看到山腰上的荒村时,顿时醒悟过来,我们原来还在那湖边。只不过由于水势上涨,之前的月牙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烟波浩渺的大湖,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
此刻正是白天,阳光有些刺眼,我和豆腐一坐一躺,山林间鸟叫兽吟,唯独没有人的声音。
顾文敏去哪儿了?
吕肃去哪儿了?
姓冯的去哪儿了?
难道他们运气不好,都已经淹死在了下面?
我越想越觉得手脚发僵,连忙翻身坐了起来,胃里由于长时间灌水,有种呕吐感,使得我不由头一偏,又吐出了一汪水。这一滩水吐出去,我感觉身体好受了些,大脑的思考能力也恢复过来,紧接着,我对豆腐说:“在水底推你的,不是我。”
豆腐也愣了,摸着脑袋疑狐说:“在那种关头,大家都自身难保,除了你肯舍命救我,还有谁会在那种时候推我?老陈,你是不是脑袋被水给淹懵了?”
我有没有救人,心里很清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能力去救他人,所以说推了豆腐一把的,肯定另有其人。那个人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救人,那么他一定有很高的潜水技巧。我首先想到了冯鬼手,但又觉得不对,冯鬼手当时最先被水流卷下去,我和豆腐以及顾文敏是最后才下去的,和姓冯的有时间差,他不可能有机会救我们。
相反,吕肃和我们被拉下水的时间,相隔的并不久,他有可能就是救人的人。
但问题是现在,吕肃不见了,顾文敏不见了,姓冯的也不见了。
他们在哪里?是死还是活?
一连串疑问在脑海中打转,我立刻询问豆腐后来的情况。根据豆腐讲,他当时在水底下,也是处于溺水和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因此那个漩涡的外围究竟是不是通向这个大湖的,他也说不上来,只记得痛苦万分之时,有一双手忽然拖住了他的肩膀,并且将他往上推。
豆腐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心知是有人在救他,但也抵挡不住溺水的痛苦,最终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和他都趴在湖水边上。我的肚子涨得很大,无论怎么叫都没反应,豆腐当时也顾不得去关心其他人,想当然的以为在水底救他的人是我,因此看到我为了救他而人事不省时,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赶紧给我做急救。
豆腐说:“你刚才要是再不醒,我都打算给你做人工呼吸了。”顿了顿,他又道:“难道你认为,当时在水里救我,或者说救咱们两个的,另有其人?”我点了点头。
豆腐却摇头,说:“你这个想法很不靠谱。你听我分析给你。首先,那个人,如果有能力把咱们救起来,说明他当时没有溺水,是清醒的,既然是清醒的,就不会现在连人影都见不到。”
我说:“那你有什么看法?”
豆腐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真相只有一个。”
我看他的模样,似乎是心里有什么计较,便问道:“是什么?”
豆腐保持着摸下巴的动作,随即慢吞吞的说道:“我还没想到,我只是想说一下柯南的台词,我一直觉得这句话帅呆了,但没机会说出口。”
我看了他一眼,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心说:陈悬,对他的智商抱有希望,你这是活该,活该你有一天被气死。
我此刻刚刚醒来,大脑一跳一跳的痛,也没工夫再跟豆腐瞎扯,站起身,目光巡视着湖面。有道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那三人真的死在湖中,也总该浮上来才对。或者,他们的尸体被卡在了某个地方?
我做了很多推测,但心里却有个想法:连豆腐都能大难不死,更何况冯鬼手和吕肃那样的人?他们肯定还活着,但这两个人,此刻又去了何处?
顾文敏一个女人,究竟有没有活下来?
我和豆腐决定在原地等,两人拧干了衣服上的水,升起了一团篝火。
豆腐主动去山林间采了一些野蘑菇准备充饥。
我本来有些欣慰,但一看他采来的蘑菇,只觉得想哭,我估计自己脸上已经没办法做出表情了,只能淡淡说:“越是鲜艳的蘑菇,毒性越强,这是一年级小朋友都知道的常识。小豆啊,这紫蘑菇、蓝蘑菇、红蘑菇,拜托你不要再采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最终的结果,是将里面的蘑菇扔了三分之二,留下三分之一的,我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湖边洗。这一点儿豆腐靠不住,他自小在城里长大,最穷的时候,一碗泡面分成两顿吃,但也没有采蘑菇的经历。事实上山间的野蘑菇,并不是人人都会洗的,如果不知道这其中的讲究,那蘑菇能恶心死你。
蘑菇是菌类,完全成熟后便开始腐烂,但它的腐烂是由内而外的,会滋生一些蛆虫,蛆虫一般多在蘑菇内部蚕食,从外观看不出长虫的痕迹,没有经验的人,根本无法看出来。有些吃野蘑菇的,自以为找到无毒的蘑菇就没事了,事实上大部分人从外观都看不出来蘑菇内部有没有蛆虫,一般有两种方法可以区分,一是将蘑菇分开两半,看中间有没有虫子,二是看蘑菇中间的颜色,如果发暗或者有微微凸起的东西,就说明里面有蛆虫。
我对豆腐的智商已经绝望,因此让他去洗蘑菇,我宁愿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