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病弱书生再次开口:“原来是飞鱼军啊,难怪这位娘娘抢东西这样有底气。”
乾通也朗声大笑:“听说皇室中人买东西从来不给钱的,这话看来不假。”
文青羽唇畔笑容不减,她就是故意这么说。
她知道飞龙卫铮铮傲骨,如今故意将秋云染的目的说的这样不堪,稍微有点血性的人只怕都会对今天的事情产生质疑。
毕竟,刚才秋云染抢镯子的事情谁都看见了。而飞龙卫从来也不是秋云染能够统领的。
“统领。”秋云染的暗卫突然蹭了出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眼看着秋云染本就铁青的脸色,越发阴霾的不见了半丝阳光。
“什么?”她抓着栏杆的手指越发紧了几分:“你说他没来?他怎么敢?”
那喷薄而出的怒火,连远远站着的文青羽都能感受的到。一双清眸眯了一眯,谁没有来?
今日原本,还有人要来的么?
“我知道你是谁。”秋云染眸子中闪过一丝狠毒:“既然你成了暗月阁的少主,那即便我杀了你,谁也不能怪我。”
文青羽皱了皱眉,听这意思,她看出了自己身份?
“传令。”秋云染素手高高扬起:“一干暗月逆贼就地正法,杀无赦!”
“娘娘饶命,小人不是暗月阁的,不过是来买东西的商人。小人愿意拿钱买小人的命,还请娘娘手下留情。”
文青羽皱了皱眉,暗月行会的成员品流复杂,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这些贪生怕死的。这种时候,这种人是要坏事的。
“哦?”秋云染唇角勾了一勾,绷的极紧的面庞似乎松了一松:“拿钱买命?多少?”
那人听得秋云染这样说,似乎松了口气:“娘娘说多少就是多少,小人绝不还价。“
“是么?”
秋云染微微一笑:“是个好主意。”
听她这样说,立刻有不少人也表示愿意拿钱买命。
文青羽抿了抿唇,这事要坏?
靠在栏杆上的洛夜痕似是站的有些累了,微微扭了扭脖子。
“啊。”一声惨呼,在一片喊价声中尤为清晰。
下一刻,就看到一条黑色身影毫无征兆从最下层仓房摔了出来。噗通一下摔在甲板上。
柔软的身体如同一条大鱼,摔在地上微微弹了几下,方才从小腹处氤氲出妖娆一蓬鲜血。血泉一般将黑衣浸透,而那人,显然早已绝了生机。唯有一双眸子惊愕中睁大,无神控诉着夜空。
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一脸怒气从房间冲了出来,伸着颤抖的手指指着秋云染。
“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明明答应了收我大哥的钱放我们走。怎的刚拿了银子,就叫那贼子杀了我大哥?”
秋云染愣了,所以人都愣了。刚才一副温馨和谐的场面骤然之间打破。
所有人的双眸都被那一声惨呼,一片血泉染红。
文青羽唇角勾了一勾,秋云染也真是倒霉。本来是一把隐藏多年随时准备直刺入敌人心脏的利剑,却没想到被一个意外提前启封。
每每出场,还总是对上腹黑心狠的洛大美人,只怕此生,这一朵霸王花尚未绽放便再也没她光芒四射的机会了。
秋云染咬了咬唇,眸子中蹿出一抹怒火:“既然都这么想死,我便成全你们。”
秋云染素手高高扬起,手中一枚朱漆令箭灯火中殷虹如血。
“飞龙卫听令……”
“慢。”文青羽不在意的笑了笑:“娘娘想对付的不过是我暗月阁,跟这满船宾客并没有多大关系。你放他们离开,我们的事情稍后解决。”
秋云染冷笑连连:“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我也是为了娘娘着想。”
文青羽耸了耸肩肩:“相信娘娘大概也知晓,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大多不同寻常。若是这些人一下子折损在这里,知道的,是娘娘高义诛杀逆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周有多缺钱,想要将天下财富用这种手段据为己有?”
秋云染脸色青了一青,她何尝不知道,游仙舫这些客人杀不得。
可如今,她面子里子都没了,只剩下飞鱼军统领一个虚名,如今入了宫,这统领又能当得了几天?
不叫她出了这口恶气,又怎么能甘心?
“娘娘姿容绝代,可是后宫里美人何其多?人人都想着为自己找个助力,娘娘何苦为自己树立这样多的劲敌?”
“你不用危言耸听,后宫是什么人都能插得进手的么?”
“娘娘可曾听过,财可通神?”
秋云染狠狠一滞,瞬间接不上话。一双眸子却越发狠厉。
“说的好。”天字七号房的舱门骤然打开,一个黄色袍子的男子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看去,那男子羽扇纶巾,儒雅俊秀,却稍显单薄。面具下脸色黄了一点,嘴唇白了一点,显然身体是不怎么好的。
他身上也没有如常人一般穿着黑色斗篷。而是穿着嫩黄嫩黄一件包着金边的袍子,袍角上绣一株幽兰,却开的盛况空前的灿烂。
“咳咳。”男子宽大袍袖微抬,掩去唇畔溢出的低咳。
“刷刷。”却有两把剑同时架在他的脖子上。
男子微微一笑,单薄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剑尖,将它们推得离自己脖子远了一些,方才朝着秋云染行了规规矩矩一个书生礼。
“娘娘这样一个美人,总这么杀气腾腾就少了那么几分可爱。小生今日出来的久了,想来家兄该是惦念的紧。就此别过。”
病弱书生说罢,竟真的举步要向着船下走去,对秋云染利刃般凌冽的眼神,似乎半丝不见。
文青羽挑了挑眉,这书生胆子很大!
头顶猛的一暗,却是洛夜痕不知何时来在她身边。
“别总仰着头看,累。”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这人!
病弱书生走了几步,前面的道路却叫飞龙卫尽数封死,唯有幽幽叹口气。
“娘娘这么舍不得小生离开么?”
秋云染咬牙:“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走。”
她当然恨极了这个书生,紫玉流仙镯的梁子她可没有那么快忘。
“我兄长说墨锦山庄的名头相当厉害,走到哪里都没人敢惹,如今看来,竟是骗人的么?”
秋云染眸色一冷:“你既然有胆子孤身一人来这里,便要做好了枉死的准备。我杀了你,又有谁知道?这名头自然有暗月阁替我担着。”
病弱书生似是吃了一惊,眸子里从未出现的惊骇,终于取悦了秋云染。
“哎呀。”病弱书生轻咳着说道:“怎么你以为,小生是自己来的么?”
秋云染脸色终于狠狠一变。
“咚”一声,天字七号房间的舱门被飞龙卫一下子撞开,里面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病弱书生以袖掩口,又是一阵低咳:“小生不派几个人出去透透气,怎么有胆子来跟娘娘见面?”
秋云染眸色冷凝:“你以为我是小孩子?”
“娘娘是不是小孩子,何不看看天字五号房?那位身怀玄灵芝的兄台,可是许久不曾出声了。”
秋云染面上一惊,身形一闪一把推开五号舱门,除了奢华舒适的仓房,哪里有人?连玄灵芝都不曾留下。
秋云染终于狠狠咬了咬牙,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怎么都无法压制。
“哇”一声,一口鲜血染红了素白窗纱。秋云染身子晃了晃,立刻用手撑着桌面。
“统领?”侍卫上前,秋云染素手一挥,抬手抹了抹唇畔血迹,毅然回身。
文青羽低头思量,病弱书生的随从有没有离开她不知道。但是萧若离的确是离开了,游仙舫中定然藏着密道。
能够在诸国倾轧下还保留着这样惊人实力的暗月阁,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着足够保险的退路?
秋云染今日来就是冲着玄灵芝,如今,玄灵芝却半丝不见。她今日以窝藏逆贼,意图反叛的由头肃清暗月阁,便突然变的非常可笑。
“娘娘在找什么?”文青羽将夜隐弓随意背在身后:“可需要本主帮忙?我们暗月阁非常乐于助人。”
秋云染一双水眸赤红:“你私放朝廷钦犯,罪不可赦。”
文青羽撇嘴,秋云染的嘴是真硬,这时候了还是不肯服软。
“不知娘娘说的朝廷钦犯在哪里?我可没瞧见,夫君可瞧见了?”
文青羽轻轻捅了捅洛夜痕,洛夜痕凤眸中溢出一抹缱绻温柔。
“我与夫人片刻不曾分离,自然没有瞧见什么朝廷钦犯。”
文青羽笑了笑,扬声说道:“我们都没瞧见,不知这满船的宾客可曾瞧见了?”
“不曾。”
“哪里来的钦犯?”
“……”
一时间,群情激昂。三层仓房中的人此刻都涌到了走廊里,一个个朝着秋云染怒目而视。
文青羽越发笑的眉眼弯弯,秋云染今日是惹了众怒了。
“娘娘您看,大伙都说没瞧见呢。”
秋云染一张脸色白的跟鬼一样,脸上半丝笑容也无,紧紧抿着唇瓣,凌厉如刀的眸子恨不能将下面巧笑倩兮的女子千刀万剐。
“都给本统领住口!”
她声音尖利,只可惜现在根本没有丝毫震慑力。
能来暗月行会的都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玄灵芝消失意味着什么。
谁都不信,秋云染就敢真的杀了这么多人。
何况,那病弱书生的人已经下了船,今日这事已经兜不住了,想要暗杀决计没有可能!
“弓箭手准备。”秋云染尖声喝道。
文青羽淡淡一笑:“我劝娘娘还是不要这样做的好,今日这艘船上的人随便少了哪一个只怕皇上都不好跟天下臣民交代。若是集体消失了……”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了。
这艘船上的人,几乎把持了整个大周的经济命脉,若是一下子集体消失了,只怕连大周国祚都得动摇。
“统领。”
飞龙卫脸孔上各个一片凝重,他们是连胤的亲卫,在他们心中,首要效忠的当然只能是皇上。
如今的境况,傻子都知道,绝对不是动手的时机!
苍茫夜色下,秋云染手扶栏杆,一张脸孔却比天色更加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