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排风止去给沈凝蝶赎身?”洛夜痕挑眉,声音微凉。
文青羽看了看他,低头喝了口汤:“恩。”
洛夜痕凤眸中骤然一片幽深:“现在,还不是时候。”
文青羽放下汤勺:“我等不得了,方郧的时间……不多。”
“你该知道,一万个方郧也比不上玉沧澜。”
“但天下间方郧只有一个,并没有一万个。”
“文青羽。”洛夜痕抿了抿唇:“你不该太轻易相信别人,暮雪无痕未必……值得你这样做。”
文青羽双眉一挑:“对我来说,世上的事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暮雪无痕是神机老人的后人你以为我以前不知道?那么你觉得这样有价值的两个人,我为什么从前并没有重用过?”
文青羽滞了一滞,清眸微微眯了一眯。
洛夜痕将暮雪无痕送给她之前,这两个人在凌云军中的确是处于雪藏的状态。
她知道,洛夜痕实际上是个极其慎重的人,从来不用他认为不安全的人。
但,那又怎么样?暮雪无痕如今是她的人,她用人自然有她的原则。
“他们是你送我的。”她轻声说道:“若是不可用,你当初送我做什么?”
洛夜痕一下子便没了声音。
文青羽认认真真看着他:“我信任他们,是因为我信任你。每个人都有一颗心,想要得到一颗真心,便需要用很多宝贵的东西来换。一个那样渴望亲情的人,绝对不是坏人。”
洛夜痕半晌无语,凤眸深处却有什么在一点点破碎。
她说,信任他们,是因为信任你!
只这一句,够了!
能有个人这样子全身心的信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你若决定了,我不拦你。”洛夜痕语调渐渐和缓下来。
“但总得计划周全才是。大赌坊虽然有不少京城权贵撑腰,但想要吞掉它的人更多。风止本就惹人注目,再多了个更惹人瞩目的沈凝蝶,你以为,大赌坊还能开多久?风止和沈凝蝶还能活多久?”
文青羽愣了一愣,随即便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方郧的时间,太有限!”
洛夜痕叹口气,将她素白微凉的小手包裹起来。
“既然做了,就尽量做好。沈凝蝶从良觅得良人,总得去庙里面上个香祈个福什么的才好。寺庙大多在荒郊野外,所以难免会遇上个盗贼。被劫了财劫了色,甚至丢了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二当家一把火烧了赌坊去给大哥报仇,然后一去不复返,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
文青羽心中暗暗佩服,她吩咐莲霜传信给风止为沈凝蝶赎身的事情,洛夜痕起先并不知晓。
但这短短片刻之间,他却已经安排好了善后的事情,甚至连所有的细节都安排的天衣无缝。这一份沉稳和缜密的心性,她的确差的远!
“洛夜痕,谢谢你。”
洛夜痕朝她笑了一笑:“谢我做什么,我们是夫妻,本就是一体。你说,我所有的事情都不可欺你瞒你,那你的事情便也不要再瞒着我了。”
“恩。”文青羽点头:“好!”
“可惜。”洛夜痕渐渐收起唇畔笑容:“我明知接下来的日子,你将面临很多的事情。我却不能陪你,所有事情,都得你自己面对。”
“额?”文青羽一愣:“你要出门?”
“恩。”洛夜痕点点头,面色凝重:“这一次徳溪城的武林大会,宫里面很可能会派我去。”
“派你?”文青羽这一下着实狠狠吃了一惊:“他能放心?”
是啊,连胤怎么能放心?
这么些年,他从不让洛夜痕踏出燕京城半步。这回怎么放心能叫洛夜痕去那么远的徳溪城?
他就不怕洛夜痕借着机会,直接跑回了蜀国?
洛夜痕却是微微一笑:“今时不同往日,他知道燕京城里有我必须回来的理由。”
文青羽立刻就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什么是洛夜痕必须回来的理由?荣王府唯一的变化,不就是她么?多了个荣王妃!
连胤怎么就那么笃定,洛夜痕为了她一定会回来?
洛夜痕自然看出了她的疑问,凤眸在她颈间丝巾上微微一扫,文青羽脸颊瞬间便红了。
她当然明白他那一眼什么意思,她今日顶着这一身的痕迹出门。长眼睛的自然看得出荣王与荣王妃感情甚笃。
何况,洛夜痕几次三番做出的事情,无不在告诉天下人他将自己的王妃看得极重。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舍弃了王妃再不回来。
她心里突然就很不愉快,若真是这样,莫非妖孽早就猜到连胤会派他去徳溪城?所以昨夜才在她身上弄出了这些痕迹?
原来自己不过是他的障眼法而已?
那,是不是以前那些看似深情款款的种种举动,其实也是他演来给天下人看的戏?
这场戏迷惑了所有人,却唯独他一人清醒而已?
“你这次难得离开燕京,实际上不必为了我再回来。你该知道,其实我若是想走,等长生卫训练好了,大约也没人能够困住我的。”
她声音极轻,极淡。仿佛一出口,便能叫秋日的风也吹的散了。
洛夜痕突然起身将她一把扯进怀里:“若不是为了能多钳制连睿些时日,爷才懒得去趟淮南那一摊子浑水。跟我比起来,你更需要时间。万不要胡思乱想。”
文青羽心中一动,洛夜痕没有拒绝去徳溪城,原来竟是为了拖住连睿不让他尽快回京的么?
洛夜痕自然知道她要借着这个时机训练长生卫,训练一只队伍最需要的便是时间。连睿若是回来了,以他的敏锐,这事情做起来难免会有些麻烦。
所以,他便亲自前去,不过是为了给她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走以后,宫里大概会找很多借口要你入宫。甚至还有可能叫你住下不走,到时,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恩。”文青羽点头:“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入宫的。”
洛夜痕轻声说道:“若是……有个合理的理由该有多好,可惜……!”
他一双凤眸在文青羽小腹上流连,文青羽一下子便明白了他那所谓合理的理由是什么。
天下人都知道,怀孕头三个月很危险。没有什么比怀孕养胎拒绝出府,更合适的理由了。
文青羽一张脸瞬间给烧的通红,死妖孽,莫说他们的大婚是假的。即便是真的,如见才几日?哪里就能有孕?
这主意难为他怎么想出来的!
不过,他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真是一点都不奇怪。那货不是在婚前便昭告天下说她有了身孕的么?
她算是明白了,跟这人在一起,你永远不要将脸面太当回事。
“如果必要的时候。”洛夜痕轻声说道:“实际上丞相大人可以提前大婚的。”
“恩,我知道。”文青羽轻声说道,心中却略过一丝感动。
文长封若是续弦,作为嫡长女,自然是该亲自到场主持大局,哪里会有工夫进宫?
洛夜痕明明自己要去做一件及危险的事情,却处处都在为她着想。这又怎么能不叫她感动?
“青青,为夫昨夜一夜未睡,今天又奔波了半日。如今,很累。”
文青羽抬头,看见他眼底一抹暗影,心中略过丝心疼。
“那……便睡吧。”
洛夜痕微笑:“一起?”
文青羽的脸颊瞬间便红了,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却听到院子里一声怒气冲冲的却媚入骨髓的轻喝。
“文青羽,你给我死出来!”
洛夜痕皱了皱眉,眼看着凤眸中那一丝笑意瞬间便淡了下去。
文青羽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啊呀,我忘记了冰魄。莫不是那家伙真去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她想起在长生药局随口答应冰魄,回来叫飞鸾陪它玩的时候,那只神兽瞳眸中惊人的光彩,便有些心有余悸。
洛夜痕朝着门外淡淡看了一眼:“你叫冰魄做什么了?”
文青羽低头,眸中有一丝心虚:“我答应它叫飞鸾配它玩,那个货只怕……”
果然,院外飞鸾娇媚的声音越发狠戾了几分:“你要是再不出来,姑奶奶就把你这只色猫烤了吃!”
文青羽哪里还敢耽搁?一溜烟跑了出去,留下洛夜痕无比怨怪的看着身边空了的椅子。
“手下留……”
留什么,文青羽瞬间没了词,她也搞不清楚冰魄究竟是个什么物种。
院子里,飞鸾柳眉倒竖,一张脸孔铁青,毫不掩饰浑身上下凌冽的杀气。
即便如此,美人始终就是美人,生气什么的也无非便是将她妖媚的气质里更掺入了一些冷艳肃杀,越发的动人心魄。
此刻,伟大的冰魄神兽大人,正被飞鸾毫不怜香惜玉拎在手里。
那货似乎并没意识到处境的危险,一双红宝石般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美人因为愤怒而越发汹涌的波涛。
滴答,文青羽眼角一抽,那货唇畔那可疑的银丝是口水么。
它此刻似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只顾着一心一意向心中的女神抛去自认为最帅气的眼神。
文青羽看的瞬间无语,玉沧澜究竟怎么教的这只猫?能养的比他还猥琐?
“咳咳。”文青羽一声低咳,掩饰住眸中的尴尬。
“那个,可能是一场误会。冰魄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动物,若是做了什么,也是无心的。你别跟它太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