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主乍一见到云开不由愣了一愣:“这位小兄弟,看起来有些眼熟。未请教……?”
云开抬头,瞳眸中极快的闪过一道冷芒:“在下云开。”
夏家主笑了一笑,笑容中一如既往的端着自己第一世家家主的高深。
“云兄弟既然找到了夏某,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我们武林中人,最讲究的便是道义。”
“是么?”云开淡然一笑,明月一般:“希望夏家主不要食言,家父名讳叫做云成天。”
“云成天?”夏家主愣了一愣:“这名字有些许耳熟。”
云开一双魔魅的双眸微微扫他一眼,眼底微微暗红:“夏家主大约不会忘记十六年前,碧落宫!”
碧落宫三个字一出口,天上地下骤然间一片死寂。
文青羽颦了颦眉,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云开的确是碧落宫的幸存者。
风止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不由向前踏了几步。
“站住。”文青羽将手中茶盏轻轻放在身边矮几上,声音中不便喜怒。
“少主。”
“静观其变。”
她一双眼眸再度放在了擂台上,这一次看的却是子车焱。
云开是来报仇的,那么,这个从来没人见过的子车焱,又是来干什么的?
她刚一抬头,便一下子撞进一双炙热的双眸当中。子车焱一双狭长的眸子竟眨也不眨盯着她。
四目相对,文青羽从那一双眸子当中,似乎看出几分戏谑和警告。
她心中一动,莫非……?
“你……你竟然是……?!”
擂台上,夏家主终于晃过了神。一向镇定稳重的脸庞上,难掩惊骇。
那一双极其锐利的眸子,如同见了鬼。眼底深处是一抹来自心底的恐惧,极快的却闪过一丝狠戾。
那一丝狠戾一闪而过,极快便变作了往昔一般的沉稳。
但,那个表情没能逃过文青羽,自然也没能逃过一直盯着他的风止。
云开唇角一勾,笑容邪魅如同怒放的罂粟。绝美的令人窒息,却隐隐藏着致命的毒。
下方,武林世家的女子中,便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夏家主想说,云开是谁?”
那个声音,也如同罂粟花开,声线柔和动听,叫人怎么都无法抗拒。即便是中毒,也心甘情愿沉沦。
文青羽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今日的云开,与天堑山上再不相同。
以前的云开,清风明月一般儒雅俊秀,与他相处很是舒服,却也将自己隐藏在了月色暗影里,总叫人捉摸不透。
今天的云开,热烈而嚣张,将自己的绝代风华毫不掩饰的绽放。绽放的浓烈不留半丝余地,那样的绽放之后,剩下的就该是……毁灭!
不知,今日之后,他还有回头的机会么?
“我记得你,你就是云成天的那个小杂种吧。”
声音从擂台右侧传来,极度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和轻蔑。
今日武林大会来的人不少,因着云开的出现已然一片嘈杂。
那个声音却异常的清晰,叫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显然是夹杂了内力。
云开微颦了眉,魔魅的双眸不经意地朝着右侧上首的贵宾席上瞟了一眼。
右手贵宾席的旗杆上,插着斗大一个柳字。显然正是淮化烈风镖局柳家。
说话的男人四十多岁,身材极是雄壮。一双眼睛灯一般明亮。正漫不经心将手中茶盏放在桌子上。
一双眼朝着云开淡淡看去,毫不掩饰眼底的嫌恶。
云开唇角一勾,略微暗红的眸子骤然间如同两汪深潭,似乎一下子便能叫人沉沦。而那瞳眸之中,红色如血越发浓烈。
顷刻间,烈风镖局的席位上,便有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突然尖叫一声,然后嗖一下窜了出来。
“哈哈哈哈。”场上场下,立刻回荡起他癫狂的一阵大笑。
“我是个杂种,我爹也是杂种,我们全家都是杂种!”他说。
于是,无数人张大了嘴,直接石化了。
然后,在众人的惊愕声中,再次爆发出极度舒心的大笑。
柳家主的一张脸顷刻间便黑了,啪一声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极结实的柳木桌子边生生少了一个角:“孽障,发的什么疯,还不给我滚下来。”
他声音很大,只可惜却被那人癫狂的声音给彻底淹没。
“哈哈,杂种杂种,全家都是杂种!”
柳家主一张脸越发的阴沉,朝着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立刻就有人上前一下子敲晕了那癫狂的少年,天地间终于安静。
柳家主一双眸子便恶狠狠盯上了云开:“你这个小杂种,使的什么妖法迷惑了我儿的神智。”
众人恍悟,难怪柳家少爷突然将自己一家子都给骂了,搞了半天是被人迷了神智。
云开狂媚的一笑:“柳家主莫不是认错了人?您口中的小杂种不正是贵公子么?”
柳家主狠狠一滞,听着场下一阵的哄笑,眼中的杀气便重了几分。
夏家主似乎很是看不过去,眼神略带不满的看向子车焱。
“子车家主,夏某并没有得罪过子车世家吧,你带着这魔教妖孽突然出现,是想要祸害我中原武林么?”
文青羽眉峰跳了一跳,夏家主说话就高杆多了。一开口便将矛盾上升到了整个中原武林。
子车焱面具下的唇角勾了一勾,不在意的说着。
“夏家主稍安勿躁,焱的这位朋友不过是想为自己父母讨个公道。焱并没有见他如何的嚣张,只看到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便被人侮辱。莫非,是有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不敢叫人开口说话的么?”
夏家主噎了一噎,心底里不由就是一颤。十六年前的事情他记忆犹新,怎么都不能允许云开说出些什么。
所以,才默许了性子最暴躁的柳家主率先发难。
可是,如今子车焱明显袒护云开。他即便再不愿意,却也不敢随随便便挑战子车世家。
“那。”他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道:“云公子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吧。”
“各位。”他朝着擂台正中走去,微微扬了扬手。
“云公子说他的父母惨死,乃是蒙受了不白之怨。想要借着今日武林大会的机会,找出灭门的仇人,为父母报仇伸冤。作为正义之士,本家主决定给云公子这个机会。”
文青羽清眸眯了一眯,夏家主这一番话说的情词恳切。听上去很是为云开鸣不平,他怎么会为云开鸣不平?这事一定不会这样简单。
果然,就听到他继续说道。
“未免大家不明就里,夏某先为众位介绍下云公子的身份。”
他看了看云开,眼神颇为亲切。
“这位云公子,便是十六年前碧落宫宫主的儿子。夏某知道碧落宫的名声并不好,因其行事乖张诡异,残忍非常。所以一向被我武林正道视为魔教。但,云公子稚子无辜,还望大家不要将对魔教的仇恨,转嫁在云公子身上。他父辈所做的事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这话说完,全场哗然。
文青羽一声冷哼,夏家主可真会说话。
碧落宫在中原武林已然妖魔化,名声不是一般的臭。他将云开是碧落宫少主的身份说出来,不是摆明了拉仇恨?
临了还说什么稚子无辜,不要因为他的父亲就怨恨他。既显示了自己的高尚,又提醒了大家,千万不要忘记云成天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这话说完,云开还不得被人给撕了?
“原来是魔教余孽,魔教余孽滚出去!”
“魔教丧尽天良,你有脸说什么冤屈?”
“这小妖孽一上台便把柳公子给弄疯了,比他爹还狠毒。留着他便是中原武林之祸,夏家主,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
群情汹涌,场上场下,已经是一片毫不掩饰的肃杀。
风止狠狠皱了皱眉,再度向着看台边缘走去。
手腕却是一紧,却是被文青羽给一把抓住。
“我们,要相信他。”
她眼底带着一抹似笑非笑:“何况,有人比你下去的更早。”
风止愣了一愣,眼角在看台上快速一扫,随即便是一抹了然。
莲霜不见了,就说呢,那丫头最沉不住气。怎的一直没听到她的声音,原来是早就悄无声息下了看台。
她去做了什么?
擂台之上,夏庄主拱了拱手:“各位静一静。”
武林第一世家的面子还是极大的,他这一声之后,嘈杂的声音果然就静了一静。
“夏某知道,魔教那些令人发指的行为,大家很是怨恨。但夏某刚才也说过,那些都是云成天做的,与当时还是稚童的云公子没有关系。祸不及妻儿,何况云公子自幼无父无母,也着实可怜。我们中原武林,一向重情重义,夏某在这里恳请各位不要再将仇恨转嫁给下一代。就放云公子离开吧。夏某实在不忍心看到云公子在我定静山庄出事。”
文青羽挑眉,所以说,出了定静山庄,云开就可以出事了么?
其他人自然也听出了这个意思,于是很自觉的便将杀了他,变成了滚出去。
高台上,月白衣衫的云开束手而立。并没有因为台下那些谩骂而折辱了他半丝的风骨,身子反而越发的挺拔。
文青羽抬头,眨也不眨看着高台上那魔魅的男子。对他接下来的应对,同样很是期待。
“呵呵。”天地间响起一声低笑,淡淡一声笑,并不如夏家主方才那样慷慨激昂,却奇迹般的飘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就如同有人无意中拨动的琴弦,琴弦微微一颤,叫人心里瞬间便泛起了一丝涟漪。
“今日不是武林大会么?既然不给人说话,那就打吧。”
“打赢了,你们不听也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