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七低下了头,就知道爷做什么都是冲着王妃去的。
如今王妃在外征战,爷呆在王府里面看着轻松自在。实际上每日里过的日子半点不比王妃轻松。
战场上面对的都是明道明抢,爷整日里面对的却是叫人防不胜防的暗箭。
若不是爷在京里面小心的布局,王妃的暗月阁哪里能够这么轻易的便天下闻名了?
“去开门,贵客到了。”
凌七一愣,半晌才哦了一声。
刚朝着门边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低悦慵懒的嗓音缓缓说道:“开王府的正门,莫要开错了。”
凌七脚下步子一顿,若不是洛夜痕又吩咐了一句,他还真就险些给开错了。
原来不是开与怡亲王府相连的小门,竟是开王府正门么?
有资格从王府正门进来的,还真是了不起的顾客。既然是贵客,爷怎么不亲自去接?
他便这么一头雾水的到了前院,刚吩咐人打开大门,果然就看到门口停了辆不起眼的马车。
等到看清车夫的脸的时候,他一双眼睛瞬间便瞪大了。
那个人分明就是小路子,皇宫司礼监一品总管太监!
能叫他来当车夫,那么车里面坐的还能是谁?
凌七脑子里刚闪过了一个念头,便看到小路子从车上跳了下来,之后便伺候着连胤也下了车。
“还不带路?”
耳边传来小路子木然的声音,凌七方才醒过了神。
直到进了凌云阁他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爷让接的贵客是皇上?
圣驾到访,为什么没有看到仪仗?反倒只有小路子一个人跟着?
这便也罢了,爷居然只要他一个人来迎接?
说是迎接,实际上不过是叫他来开个门领人进来。凌云阁里遍布机关,若是没人领着,顷刻间便能叫人丧命。
这是不是太……
他心中猛的一动,这是暗访?自己可是又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贵客来访,痕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廊檐下,天青色的颀长身躯微微点了点头。凌七则迅速退开了来,将自己给隐在了暗处。
直到自己完全被黑暗给淹没,凌七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地。
果然,还是暗卫的生活好啊!
总是这么一不小心的便看到那些不该看到的事情,他说不定哪一天就直接被灭口了吧。
“进去说话。”
院子里,连胤的脸上没有半丝变化。显然也并没有怪罪洛夜痕的意思,语声始终淡淡的。
洛夜痕引着连胤进了书房,凌七并没有跟着进去。自然也没有人前来上茶,连胤竟也半点不恼怒,只拿一双眼睛看着洛夜痕。
“朕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安荣贵,瞧着方向,应该是从荣王府刚刚离开。”
“没错。”洛夜痕半点不曾否认:“皇上来之前,安公公的确刚刚离开。”
连胤眸色一闪,显然没有想到洛夜痕居然这么痛快就承认了。
话说,朝臣与后宫勾结,这种事情不该是秘密么?
“他来告诉痕,让痕有时间到长春,宫走一趟。”
连胤抿了抿唇:“哦?”
“痕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洛夜痕唇角微微一勾,潋滟凤眸中云破越来一般的夺目:“痕是大周的臣子,大周的天子却只有皇上。”
书房里静了静,连胤一双略显阴霾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洛夜痕。显然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他话中的真假。
可惜对面那绝代风华的男子除了一贯的淡漠梳理之外,实在没有第二种表情。
“朕来,是为了谢谢你。”
能叫皇上亲自感谢,那可是天大的荣光。
洛夜痕的脸上却依然一如既往的淡然,半丝没有变化。
“痕方才说了,痕是大周的臣子为皇上分忧原本是分内之事。皇上不必太过在意。”
“朕将安宁候满门抄斩,母后心里非常不痛快。未免将来后宫不稳,遗祸前朝,朕觉得似乎该有个人来承担诛杀安宁候的罪责。荣王觉得,这个罪责朕让你来背如何?”
洛夜痕脸上仍旧挂着淡漠疏离的微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若是决定了,只管下旨便是。”
连胤看着洛夜痕,眼底当中渐渐就升起一丝难以掩饰的恨。
“朕为外戚而烦忧,当初将安宁候派去西北,然后以贻误军机和欺君的罪名将他问斩。这个主意本就是你想到的,朕很想知道,你给朕出这个主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大周的长治久安,为了皇上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洛夜痕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悦慵懒,话里的内容非常谄媚,但叫他说出来却仿佛那便是再正常不过的寻常事。
连胤对这话实际上是半个字都不肯信的,但如今让洛夜痕活着远比死了更有价值。
于是只能闭了闭眼,压下心中强烈的恨意。
还有,他怎么都不愿意承认的那一丝——嫉妒!
“西北上书要求和谈,你以为朕当如何?”
“谈。”洛夜痕淡淡说道:“至少目前为止,应该谈。”
“你不觉得若是答应和谈,我大周会非常没有颜面?”
“颜面与江山,皇上更在乎哪一个?”
连胤颦了颦眉:“只怕答应了济准,会将颜面与江山都给失了。”
洛夜痕唇角微微勾了一勾:“攘外必先安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连胤眸色一闪:“你是说……?”
“假意和谈,实则暗藏精锐,将西北一举拿下?”
洛夜痕笑道:“皇上英明。”
连胤紧紧闭上了嘴巴,对面前狐狸一样的男人感觉很是恼火。
这人明明在刘太后的事情上给自己帮了不小的忙,能够顺利肃清外戚专权,他功不可没。
但如今涉及到西北,这人就一而再再而三的三缄其口。
“你以为什么人可以担此重任?连睿如何?”
“怡亲王聪敏睿智,又一向很有主见。是个不错的人选。”
“说到聪明睿智有主见,朕觉得荣王妃似乎更加合适。”
说着话连胤的眼睛便直直看向了洛夜痕,锐利如刀锋一般,似乎打算一下子戳到他的心里去。
“青青是有些小聪明,但对付济准远远不够。何况……”
潋滟的凤眸毫不畏惧的迎向了洛夜痕:“青青嫌弃荣王府里冷清,正忙着跟痕一起给荣王府添人口。只怕是没有空的。”
连胤语声停顿了半晌,方才哦了一声。尾音挑的极高,显然对他的话非常不以为然。
“当然,皇上若是下了旨,臣与青青自然会遵从。只要皇上不嫌弃偌大一个大周居然要一个女子作为特使而遭人笑话,臣是没有意见的。”
连胤宽大衣袖中的手指猛的收紧,却又渐渐松开了来。
“朕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实际上朕心里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不知,皇上准备派何人出使?”
连胤这一次却并没有回答,只朝着洛夜痕神秘的笑了笑:“届时你自然会知道,朕相信这人定然不会叫朕失望。”
……
文青羽懒洋洋窝在马车里,她自己都记不清这是自打上路以来的第几次停车了。
至于马车外面一片人仰马翻的嘈杂更是听而不闻。
秋露撇了撇嘴:“那人不是偷偷跑出来的么?突然搞的这么大排场,真的没有问题?”
飞翩抱着剑一直靠着马车壁,如花的面孔之上一片冷冽如冰。
自打跟着洛子宵出了林州,她的神情便一直紧绷着。片刻都不肯离开文青羽,似乎对洛子宵相当的防备。
如今听见秋露这么说,一双冷冰冰的眸子便朝着马车外面的喧闹方向斜了斜。
“有时候人若是想要作死,谁都拦不住!”
秋露嘴角一抽,眸光却是陡然间亮了起来:“飞翩,他不是你们蜀国的摄政王么?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半点都不尊敬他?”
飞翩将怀里的剑抱得更紧了几分,嘴唇也紧紧抿了起来。
秋露摸了摸鼻子,晒晒的笑了笑。飞翩那样子,简直像是要杀人。自己是哪里惹她不痛快了么?
“他那人根本不值得人尊重。”
就在秋露以为和飞翩的讨论就要夭折的当口,她却突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眼看着秋露瞬间便又亮了。
“怎么说?他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飞翩抿了抿唇:“一个不讲信用的男人,即便身份再尊贵,也是贱人。”
秋露皱了皱眉,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飞翩,可惜对面的女子说完那么一句便又将嘴巴给闭上了,半晌都没再出过声音。
秋露脑后划过一捧黑线,她能说自己很好奇么?她能叫飞翩多说些么?
若是不想说,当初您直接不开口多好?
不知道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才最叫人抓心挠肝的难受么?
“这就……完了?”秋露到底没有忍住,拿一双眼睛充满希冀的看向了飞翩。
飞翩显然没有领会她目光中的含义:“完了。”
秋露一双眼睛里立刻就浮起了一丝失望。
恰在此时,马车帘子一挑,宁芷纵身跳了上来。
“飞翩,摄政王让问问你,他到底是怎么说话不讲信用了?”
秋露一愣:“怎么,我们说话这么小声他都能听到?”
文青羽这才懒洋洋睁开了眼:“你以为一个国家的摄政王是干什么的?摄政王拥有帝王的权利,却没有帝王的身份。他心里不憋屈么?”
“所以,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可着劲的折腾,大家一起不痛快。”
这话显然叫飞翩很是愉悦,她竟相当难得的勾了勾唇角,朝着宁芷说道:“叫他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