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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岁以后,他再也没哭过。
  但他拿着那把伞,莫名红了眼眶。
  他没有用那把伞,带回家后仔细擦干净,一直小心存放。
  余烬把伞放回原位,找了件衣服穿上,临睡前打开微信,划了几下列表,路过蒋烟时停了一会,又划走。
  他把手机扔到一旁,关灯睡觉。
  早上出门下楼,正碰见蒋烟从外面回来,手里提了一杯豆浆,一屉小笼包。
  两人互相看了一下,两秒后,余烬侧身让出一条路。
  蒋烟低着头上楼,擦身而过时,余烬忽然问:“找到工作了?”
  蒋烟脚步停下,过了会,她摇了摇头。
  她比余烬站高一个台阶,依然没有余烬高,他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那怎么不来上班。”
  蒋烟指尖戳着豆浆热热的盖子,“你不是不缺人吗。”
  “是不缺,你来了三天,干了雷子该干的活,把他惯懒了,你不来,他也不干活。”余烬停顿一下,“现在车行的地都没人拖。”
  蒋烟不说话,余烬看了她一会,目光瞥向别处,“要是没找到别的工作,就过来吧。”
  蒋烟小声嘟囔,“你给我多少钱啊,工资提都不提,想让我白干活吗。”
  他低笑一声,“你想要多少。”
  “当然越多越好。”
  “行了,”余烬说,“给你工资,你会满意,来吧。”
  第6章 我是哪种人。
  蒋烟的到来,完全改变了余烬的生活习惯。
  其实余烬这车行开的挺随意,算上老板才俩人,没事开门做生意,有事大门一关,多大的钱都不赚。上个月雷子他妈生病,他请了几天假,余烬直接关门,跑到乡下陪他师父住了几天。
  余烬是圈里公认的改装大神,任何车经他手过一遍,能直接拿去参赛。
  他很贵。
  所以敢点名让他出手的玩家也少,点了名能入他眼的更少,车行的生意大多还是雷子动手,雷子是余烬调.教过的,技术不错,圈子里也得信任。
  两人闲时闲死,忙时忙死,忙的时候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更没有时间收拾屋子,男人本来就糙,工具配件大多随手一放,能找到就行。
  余烬对雷子不错,没活儿的时候也不怎么管他,雷子偶尔散漫,懒得打扫卫生,他也不在意,过得去就行。
  现在蒋烟来了,车行大厅干净的像摩托车展览厅,小屋里的沙发和床被她挪了位置,显得宽敞不少,茶几上多了个透明玻璃瓶子,里头插了几支百合花。
  两支花花绿绿的笔和一个粉嫩嫩的本子摆在花瓶旁边,蒋烟平时记东西用。
  一到中午准时订餐,盯着余烬和雷子吃完,她在这几天,他少有的一日三餐按时吃饭。
  雷子说,有女人就是跟没女人不一样。
  再小的女人,她也是女人啊。
  一切都挺好,只是余烬觉得隔壁一些商铺的年轻小伙越来越爱上车行溜达,余烬平时不爱交际,也不喜欢闲聊,常常冷着脸,他们不敢找他,只往雷子身边凑,有意无意打听这哪来的小美女这么水灵,是不是谁家亲戚,有没有男朋友。
  余烬烦车行杂人多,把蒋烟赶去小屋对账,不许出来。
  说好的打杂,没有几天余烬就把对账的活儿也交给她,他本就懒得管帐,雷子又是个半吊子,让他摆弄车可以,一看数字就头疼,所以之前一直是余烬自己管。
  车行账目不复杂,没人敢欠余烬的钱,所以差不多只有库存零件的一进一出,每辆车的改装费用明细,交车日期留底什么的,很好弄。
  蒋烟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把之前的账捋顺,换了个格式记,比之前看着更清晰明确。
  余烬靠在沙发这头,长腿翘着,手臂闲散搭在侧边的扶手上,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歪着头看她整理账本。
  蒋烟的字很秀气,一笔一划透着干净,跟她这个人一样。
  余烬看了一会,起身出门。
  蒋烟立刻抬起头,“干什么去?”
  余烬把咬着的烟夹在指尖,冲她晃了晃。
  自从蒋烟来了,虽然她没有说过,但余烬和雷子都挺自觉,想抽烟的时候就躲到外面去。
  他没关门,蒋烟看到外面大厅里有两个陌生人,雷子正跟他们聊天。
  蒋烟听了几句,大概是来取车的,他们挺满意,问雷子试车没有,雷子说那必须的,“你自己出去溜一圈。”
  那人说不用,信得过。
  付尾款时,其中一个戴棒球帽,一身嘻哈风的年轻男人问另一个,“过阵子余家老爷子摆寿宴,你知道吗?”
  另一人扭头,“哪个余家?”
  “还有哪个余家,城南余家。”
  那人摇头,“不知道,通知你了?”
  棒球帽愁容满面,“通知我还愁什么,我爸最近到处找门路想搭线呢,难,据说今年老爷子不想张扬,请的人不多。”
  雷子已经帮忙把车运出去,棒球帽付完款,两人往出走,“哎你不是认识他儿子吗,能不能替我递句话,能把贺礼收下就成。”
  另一人说:“范哲珂?他算哪门子儿子,老爷子资助长大的孤儿,撑死算个养子,人家有正经太子爷。”
  棒球帽挺惊讶,“怎么从没听说过?”
  “听说从小就送去国外培养,现在定居在国外,不怎么回来,也没人见过。”
  棒球帽:“养子也是儿子,你帮我问问……”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蒋烟收回视线,继续弄手里的东西。
  她在外面上了几年学,岳城这些大户人家她不太了解,大多是假期回来时跟一些富二代狐朋狗友小聚时听他们说过几句。
  但她也不怎么感兴趣,通常局子没散就拉着江述撤。
  城南余家她听说过。
  据说小半个新区的房地产业都是余家投资的楼盘项目,比蒋家底盘还稳,如今正值鼎盛时期,他家老爷子寿宴,远的近的肯定都想凑个热闹,混个脸熟。
  余烬靠着越野车抽烟,车行里出来那俩人说的话他听了一半,临走时棒球帽跟他打招呼,余烬只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手机里有条未读信息:烬哥,我们中午吃饭碰上崔良那伙人,妈的嚣张得很,还说要找你,你这两天小心点。
  余烬回了三字:知道了。
  没有一会,余烬手机来电,备注大森。
  电话一接通,大森粗犷的声音传过来:“烬哥,要不我们过去几个人跟你那待几天?崔良那货阴得很,你一个人吃亏。”
  余烬嗤笑,语气轻蔑,根本没放心上,“就他也配,我等着他来找我。”
  大森:“当初让你跟我们开洗车场你不来,非一个人跑那么远开车行,你瞅瞅现在,你城东我们城西,见你一面跟横跨大西洋似的。”
  厅里哗啦响,似乎什么东西掉地上,伴随着蒋烟一声惊呼。
  余烬下意识起身回屋,“知道了,我得空去看你们。”
  进去一看,蒋烟站在卫生间门口,脚下一堆玻璃碎片。
  余烬走过去,蒋烟一双眼睛又亮又无辜,“对不起,我不小心把花瓶摔碎了。”
  她挠了挠脸蛋儿,“我想洗洗来着。”
  余烬目光在她手上扫了一圈,很干净,没受伤,他淡淡嗯了声,“没关系,买新的就好了。”
  蒋烟刚露出笑脸,余烬又开口,“二十块,”他伸手在她脑门上一点,“从你工资里扣。”
  他说完就走,蒋烟愣了几秒,赶紧小跑跟在他身后,“真扣?不要这么小气嘛,一个花瓶而已——”
  余烬突然转身,蒋烟一脑门撞他胸口,他也不扶,就那么眼睁睁看她踉跄一步,蒋烟揉着脑门,“我没钱。”
  “所以从你下月工资里扣,没让你现在就赔。”
  蒋烟一副愤愤的样子,余烬想笑,也真的笑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神色,朝工具房喊了声:“雷子。”
  “哎!”雷子出来,“烬哥?”
  余烬:“昨儿你不是说阿姨的病有些反复,给你几天假,回去看看。”
  这两天活儿多,雷子忙说:“我妹在家照顾呢,没事。”
  “让你去就去,”余烬从口袋里摸出钱夹,拿出几百块钱,“给阿姨买点水果。”
  雷子不收,“不用烬哥,你之前都给过。”
  余烬把钱塞他手里,“去吧,天晚了没车。”
  他家在附近的小县城,再晚一会确实没车,余烬向来说什么是什么,雷子只好收了,“那我后天回。”
  “不着急,多住几天。”
  雷子走后,余烬从外头进来,看到蒋烟正拿着扫帚扫地上的玻璃碎片,他几步过去把扫帚接过来,“你也回家吧。”
  蒋烟乖巧站在一旁,“嗯?没下班呢。”
  “我说下班就下班,”余烬示意她后退一步,把她脚底的碎渣也扫净,“我是老板。”
  行吧,你是老板。
  蒋烟收拾自己的随身小包包,余烬又说:“这两天你也不用来了,放假,带薪。”
  蒋烟觉得奇怪,“为什么?”
  “我有事,关门歇业。”
  蒋烟在原地站了一会,想问他有什么事,又觉得他肯定不会告诉自己,余烬把玻璃碴丢掉,回来看到她,“怎么还不走。”
  蒋烟仰起头看他,“你不走吗?”
  “我一会回,你先走吧。”
  蒋烟回到家,把随身包包扔进沙发里,先懒了一会,随后起来给自己做了碗面吃,期间一直留意隔壁的动静,余烬没回来。
  她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