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细雨蒙蒙,一身衣袍的纪凡,站在大衍峰东面的悬崖上,向着九宫山脉凝望。
远方鹤唳清悦,久久不绝于耳,一片山势逶迤的苍翠山脉中,雾霭蒸腾,灵气弥漫,到处分布着一座座精雕细琢的楼阁宫宇。
“还是看不太清!”
在纪凡的双眼视线中,雨雾中的九宫山脉极为模糊。
苏醒了半年,纪凡那琉璃花的双眼伤势,已经恢复了,看着很平凡,没什么异样,可是根基却难以显露而出。
外人感应不到,但纪凡却能察觉到一身修炼根基,他甚至对修炼根基有着控制感,可一旦想要催发灵动和威能,就犹如梦中使不上劲儿一样。
纪凡本尊站定,他能利用自身意念,控制层层丹田气海的十三个元婴,做出不一样的动作。
“一身修炼根基,就犹如虚无了一样,光是自己能察觉到,做出简单的控制也没有用,我难以将一身修炼根基爆发力量!”纪凡闭上双眼,可以看到十二块瞳力旋涡缓缓转动。
“得想办法才行,若是失去灵动的状态长久持续,恐怕就真的没有恢复机会了。”纪凡的性格本就坚毅,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他还能发现自身的修炼根基。
可相比以前失去灵动,这半年来,纪凡试着平静心境,或使得情绪变化,就连悟也尝试过,都不能让失去灵动的根基,泛出任何涟漪。
不放弃和有信心是两回事,以前纪凡的凡古之力失去灵动,他很有信心能摆脱困境,那是因为尝试使得一身根基有所灵动回应,信心不会是凭空生出来的。
“看来今天是不会有旭阳了!”
纪凡对外的感知,比起以前是天差地别,他来到大衍峰东面的悬崖上,是为了继续尝试纳入朝阳升起的紫气。
不要说紫气,纪凡的身体连灵气也无法吸收,他与凡人的区别,也仅仅在于对灵气有着些许感应。
此时的纪凡,就连站在峰上的宁安媛和花飞花,也发现不了。
“他表面上没有太多异样,但应该很着急才对。”宁安媛也向着远方遥望,并没有将视线注视在纪凡身上。
“这次失去灵动,似乎很不同寻常,已经半年了,我感觉不到主子还是一个修士!”花飞花小声传音道。
宁安媛也给纪凡把过脉,却是很难再察觉到他的修炼根基。
“如此下去,肯定不是一个办法,再过两天就是宗门大比,让他也露面参加。”宁安媛思量过后言语道。
“可以吗?主子的面容变化,早已经恢复了。”花飞花不免有些担心。
“无妨,别说是这悬岩州,就算在苍峦州,这么多年过去,认识他的人也没几个了。”宁安媛倒是有些信心。
“通过比试刺激吗?”
花飞花明白了些宁安媛的意思,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直到宁安媛无声无息离开,花飞花才从上峰跃来,落到了纪凡不远处。
“主子。”
就在花飞花叫了一声纪凡的时候,她腰包中一只有着条条暗红纹理的银色蟾蜍,则是用两只前爪自己把了出来。
略显笨拙的银色蟾蜍落地之后,才再度跳到了纪凡肩头。
纪凡将两手能捂的银色蟾蜍从肩头取下来,能摸到它身上手感很好的细密鳞片。
“有事吗?”
在近处,纪凡能模糊看到,花飞花欲言又止的神色。
“两日后的宗门大比,师娘让你也参加。”花飞花也是刚刚成为大衍峰弟子不长时间。
“我现在的状态,从这悬崖掉下去,只怕都要摔出个好歹来,面对炼气士也很勉强,拿什么跟人斗?”纪凡无奈笑语道。
“主子能走到今天,经历的斗争,应该很多吧?”花飞花只是对纪凡询问道。
“亏了你们敢想!”
纪凡深吸一口气,向着峰南的洞府走回。
淅淅沥沥的秋雨中,纪凡回忆起了一路走到现在的种种,尤其是在玄阴宗之时,为宗脉出战的情景。
称得上是修罗的纪凡,斗争是没少经历,但比斗的情况却很少,也只有玄阴山脉和囚天山脉的战台比试,而且总共加起来也没几场。
“现在就是让我杀人,也是没有机会了!”纪凡暗暗自嘲笑语道。
雨天山中湿滑,纪凡从峰东走回峰南,也是得小心翼翼,以免滑倒闹出笑话。
到了峰南洞府的山坪上,纪凡才看到了等着的师娘宁安媛。
“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活得久了,让你愈发的贪生怕死?走个山路,也是畏手畏脚的,跌倒了有什么关系,再爬起来不就行了吗?当初你拜入玄阴宗大衍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哪怕是肮脏心思重,但却有内敛的斗志,你师尊一眼就认定,你是可以实现他心愿的人选。”宁安媛瞥了纪凡一眼,神色平静道。
尽管纪凡能意识到,师娘宁安媛是言语相激,但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因为她说得并没有错。
“你到底在怕什么,但凡是有办法,人人都想活着不假,但身为一个强者,却要有尊严的活着,生为人杰死为鬼雄,当年你师尊才是一个胎动期修士,即便为正魔大战的棋子,又有什么关系,他战死玄阴山脉一样顶天立地,最后也是为了给你这个弟子争得生机,明知不敌那万剑宗的肖铭长老,还在剑域中悍然冲向了他。”宁安媛话还没等说完,就已经被纪凡变化的神情打断。
“不要再说了。”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回想起玄阴山脉的正魔大战,师尊穆怀晟损落在了眼前,纪凡还是有些受不了,尤其还是从师娘宁安媛口中再次提起的。
尽管纪凡没有放声言语,但花飞花却是头一次看到,他的神色如此深沉。
就在花飞花吓得蹲跪在地之时,纪凡对宁安媛行礼告退,回去了山洞中。
“呼!”
回到洞府石室,纪凡将幻宇蟾放下,长长出了一口气。
师娘宁安媛虽没将话都说完,但纪凡知道,她再提下去,很可能就会提起当初许下的杀入拜古道承诺。
“你怎么了?”
感受到纪凡的心绪变化很快,被放在地上的幻宇蟾口吐人言道。
“每个人背负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我没资格有什么仇恨,从修炼到现在,我也杀了很多修士,他们很可能也有家人和亲人。”纪凡摇了摇头,低沉言语道。
不同于纪凡恢复了平静,处于洞外山坪上的宁安媛,心中却不太乐观了。
就连花飞花也能看出来,宁安媛提起纪凡的师尊穆怀晟,对他情绪是不小的刺激,可哪怕是他变了脸,还是没能激发丝毫的灵动。
“你想在洞府中躲到什么时候,下山去,两日后自己到玄剑峰参加宗门大比。”宁安媛对着洞府严肃冷语,还不算完的意思。
看到纪凡再度出来,宁安媛示意花飞花不要跟着他。
“你也不许帮他。”
对于晃晃跟着的银色蟾蜍,宁安媛瞪了一眼它,使得它羞怯躲在了纪凡腿后。
“师娘,不是真要赶我下峰吧?”纪凡的苦笑,有着商量之意。
“投靠我,情况却变成了这般,多少出乎了你的预料?道途本就充满了不确定,任由你步步算计,事事却未必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人是被逼出来的,以前你师尊就是看不惯你的阴沉不出头,这么多年,你这毛病没改,我这个做师娘的,就是太由着你了,与其这样活着,没准儿猛一猛就有出路了,最差也不过就是个死。”宁安媛冷眼转过了身。
花飞花有些担心,将腰上的兽皮袋解开,帮着系在了纪凡的腰上。
“这可真是要命了!”
不管是宁安媛闹情绪,还是故意为之,纪凡只觉得越渴越吃盐。
看着宁安媛的背影,纪凡隐隐觉得有些师尊穆怀晟的影子。
捡起幻宇蟾,将其装在了有着泥巴的兽皮袋中,对于宁安媛的心意已决,纪凡只好躬身去找下峰的出路。
“真的不要紧吗?”
在纪凡离开之后,花飞花担忧想要对宁安媛求情。
“若是怕这怕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遭遇到危险,或许还好一些,再不想办法的话,时间一长他修炼到现在的所有努力,都有可能白费了,凡古之气是在变化的。”宁安媛心情极为复杂。
“师娘的意思是说,他的一身修炼根基,随着时间流逝可能被彻底化去?”花飞花神色大变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小凡不只是失去了灵动,甚至没有了气感波动,等会儿你去将御妖石给他,就让他这么下山,还是不足以激发他的危机意识,告诉他,大宗门大比之后,咱们会请辞离开道玄宗,以后该怎么做,让他自己选择。”宁安媛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宗脉腰牌,让花飞花一并给纪凡。
花飞花能感觉到,宁安媛不是说说就算了的意思,至于会不会远离九宫山脉,她则是不太确定。
而且将装了悠悠的御妖石给纪凡,在花飞花想来也是非同小可,真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任谁也担待不起。
“还不去,难道你想看他彻底被淹没在道途之中吗?到时候不要说恢复实力,更是死路一条。”宁安媛对踌躇的花飞花轻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