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黑衣军士兵端着枪走到近前,用枪口戳了戳马至筠尸体。
“这盐老儿竟然畏罪自杀,真是便宜他了!”
“他娘滴,老子不对他心窝开一枪难泄心中之恨。”
“别碰他!”陈书同反应过味来,连忙喊停。
已经晚了。
砰!
一声枪响。
咔嚓!
接着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晃眼的闪过灯一闪而过,后方冒起是一阵黑烟。
陈书同听到声响立刻转过身,他留学西洋一下子听出刚才那声音是相机快门的响动,当他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至筠的小院内站了两个人。
华新民和章昭。
华新民一脸得意,双手轻轻鼓掌,对屋里人大竖拇指。章昭手持相机,趁着陈书同回头的一刹那,又按下快门键,将正欲暴怒的陈书同拍下。
陈书同怒道:“放下,谁让你拍照,给我把相机放下!”
华新民一边鼓掌,一边走到近前,“精彩,漂亮,干得不错!留洋青年带人持枪强闯民宅,手刃大奸商马至筠,为明州除一大害,此行此举有古之侠士风采。看来陈才子留学法兰克期间,没少拜读罗宾汉的故事啊!”
“你少胡言乱语,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人也不是我杀的,赶紧把相机给我。”陈书同做势上前,要夺章昭手里的相机。
华新民横身挡住陈书同的路,笑道;“我有说错什么吗?人证物证具在,马老爷的尸体还在往外流血。”
章昭收起相机,从西装里兜里取出一张红纸名片递给陈书同,郑重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新青年报主编,章士继。陈先生率众擅闯江南第一豪宅,击毙明州首富,大盐商马至筠,掠走马家收藏,不知有何感想?”
“鄙人很想对陈先生进行一次专访,大周二十五道的百姓对陈先生此等暴行应该很感兴趣,不知先生几时有空啊?”
华新民恰当好处的及时出现,加上章昭咄咄逼人的态势,陈书同再冲昏头脑,此时也醒悟过来,自己中计了。
“你......你居然算计我!”
“算计,这事又从何说起呢?我从头到尾没和陈先生说过半句话,上一次说话还要追溯到昨夜。看看这阵势,啧啧......全副武装,训练有素,好一支精兵啊!”华新民伸手指向四周的黑衣军,贴到陈书同耳边轻语:“不分青红皂白,擅自闯入民宅打开杀戒,若是让天下有识之士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以后会怎么看待你们这一派系呢?”
陈书同顿时面目涨红,怒吼道:“你敢!”
“我敢不敢,你还不知道吗?”华新民讥笑不止。
“你们别愣着不动,把他们两个给我拿下!”
华新民侧身,直面黑衣军,镇定道:“我看你们谁敢上来!”
黑衣军可不是陈书同,明白其中隐藏的玄机,他们只知道马至筠死了,那个十恶不赦的恶霸马至筠死了。至于陈书同和华新民的争执,他们一概不知,何况华新民是黑衣军另一派的领导者,是自己人。
“书同哥,书同哥,外面有好多官兵,上百号官兵朝这赶来。”院子外慌慌张张跑进一人,外面出现大队官兵让黑衣军新兵意识到大事不好,连忙跑来禀报。
陈书同听到官兵赶来,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嗖!
一道身影屋顶上跳落。
是林庶灵。
他紧赶慢还是来晚一步,来到怀馨园,战斗已经结束。
他一落地,顺着窗内见到书房里马至筠的尸体,没注意到在场的华新民,对着陈书同说道:“书同,你太莽撞,马至筠纵然有大错,可人不是你说杀就能杀的!”
“庶灵,这人不是我所杀!”陈书同连忙向好友解释来龙去脉。
华新民顺时插进,打断陈书同:“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庶灵,你赶紧带着书同走,官兵马上就要到了,要是书同留在这,被官兵抓走可就糟了。”
“那这些人怎么办,他们持枪闯进马家,还杀了人。”林庶灵不放心在场的黑衣军。
华新民急忙道:“管不了这么多,你快带书同走,这些人我来想办法和官兵周旋。”
“好,辛苦了新民。”林庶灵意识到情况紧急,好友和黑衣军之间做取舍,他只能先救陈书同。
“你……你!”陈书同手指装老好人的华新民,急火攻心,一时间张不开嘴,一口老血喷出。
华新民佯装关心,“哎呀,都吐血了。庶灵快带他走,让维格找个大夫给看看。”
陈书同闻言,直接气得昏死过去。林庶灵手快,一把扶住陈书同,背上他一跃跳上围墙,快速离开。
林庶灵跳出怀馨园,见到姚三当带着大队城卫营士兵赶到。他怕被瞧见,走小路从民宅屋顶穿过。
从家中翻墙逃出的赵曙,正沿民巷逃跑,突然见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他连忙抬头,正好撞见林庶灵背着一人从头顶跃过。
两人交差而过,双目对视。
林庶灵见到赵曙,明白他此时的处境,怎奈身上背着陈书同没法再带一人,加上后面有官兵,只得先走一步。
“林庶灵,林庶灵,又是你,先夺童晓馨又毁马家基业。此生若不亲手杀你,誓不为人。”赵曙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手刃林庶灵,替父亲报仇。
陈书同被林庶灵带走,剩下的黑衣军群龙无首。
“华大才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束手就擒,华新民心中暗笑,可他嘴上不能这么说:“千万不要反抗,若不然袭击官兵可是要牵连三族的。官兵抓你们回去,就先在牢里住两日,我和你们书同哥自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记住,什么都不要说,要不然会牵连到陈书同。”
黑衣军此前全是乡民,缺了陈书同没了主见,唯华新民是从。
很快,姚三当带人杀到,黑衣军听华新民的吩咐,没有顽抗,放下枪被官兵抓走。他们相信陈书同,认为闯马府杀马至筠是对的,是替天行道,也相信华新民,一定会还他们一个清白。
姚三当带走所有穿黑衣,命人压回城卫营,一边派人安抚马家家眷,对华新民和章昭二人视而不见。不过临走时,他特意走到近前,“在前门转角处等你。”
华新民点头允诺。
马家一倒,府内的下人仆役忙着收拾东西四处逃窜,局面一片混乱。华新民趁乱来到后门,有人早在这等候他多时。
那人正是马至筠曾经的爱将,黄维格在马府的暗线。他将一叠从马至筠书房内收到的银票塞到华新民手中,笑道:“按照少爷的吩咐,这些银票都交给您了。总共十八万五千两,您收好。”
华新民接过一厚沓银票没清点,说道:“你们动作倒是挺快的,一会功夫把书房搜刮一空。”
那人是个人精,明白华新民意有所指,嘿嘿一笑,“书画古董先替您收着,等清点评估后少不了您那一半。”
“行,我就等你们黄少爷的好消息。”华新民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那幅画呢?”
“什么画?”
华新民急道:“少在那装糊涂,那幅吴亚子真迹,我就要这幅画,别的我可以全不要。”
“那幅画不在书房中,小人赶到时挂画地方空空如也,兴许是马至筠事先藏起来,又或者交给别人了。”
华新民皱眉,望了那人两眼,见他眼神如常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没有深究,将银票收好消失在拐角处。
前门那儿还有个人等着和他算账。
姚三当靠着围墙,焦急等待,见华新民从街头走出,面露喜悦,两步上前,说道:“东西呢?”
“什么东西?”华新民自然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可那批东西他另有他用,绝不会白送给姚三当。
姚三当质问:“少在这装糊涂,马至筠在书房里挂满他半生的积蓄,如今书房里空空如也,东西被你藏哪去了?”
“姚大人,学生就一双手一双腿,往死里搬又能运出几件东西。要是不信,我现在脱光衣服让您验身?”华新民甩起无赖可有一手,当即要脱衣服。
姚三当可不敢让他脱,要是被人瞧见,以为他有龙阳之好。
“打住,本官可不好这口。”
华新民也就装装样子,那能真脱,他的面子要比姚三当精贵。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银票,算是把先前的账给了解,“嘿嘿……您点好,十万两银子,一文不少。”
姚三当接过银票,放在手中清点,边数着,哼声道:“这银票想必是从马至筠书房中搜出,空手套白龙,做的一笔好买卖。”
华新民笑道:“大人冤枉学生,这钱是学生好不容易从沈黄两家那借来的,您要是不信,可去问问那两家人。”
银票上没写主子人名,姚三当分不清是从哪拿的,他只不管点数,来回数了三遍。不多不少,正好十万两,这才放心将银票收起。
“那枪呢?”钱到手,枪自然要收回。
“不就在那些人手里拿着,还有马家府内,到处是扔掉洋枪,您回去认真点点,有几十杆。至于剩下的,这打仗总得有损耗,何况是和格沁人打,洋枪总得有损失不是?”华新民讨好道,同时朝姚三当手里塞了一小叠银票,露出一丝微笑,“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此时,有几名城卫营军官打扮的人走来。
姚三当偷瞄一眼手中银票,见全是大面面额,少说有一万两,干咳一声,正色道:“打仗,有枪支损坏是常事。此事我会向温统领禀报,你先下去吧。”
华新民见有人过来,识趣走人。
那几人见华新民走掉,上前媚笑道:“大人,卑职等一共在马家搜出白银二十五万两,黄金八千两,另有珠宝首饰若干,铜钱无数,您看这?”
姚三当听到这数字,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手轻抚胡髯,轻声道:“老规矩,五成收缴上供给统领大人,剩下的,我七,你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