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龙的葬礼非常的简单。正如赵玉湖所说的那般,一切从简,一块棺木,几培黄土,就将这个曾经纵横了江湖十来年的人物,彻底的掩埋了。他就长眠在了风陵渡的原野之中,虽然这里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可是赵玉湖却认定了这里,只因为这里足够的安静。
然而赵玉湖自己,似乎也很快就没有那么悲伤了。这多少让林庶灵感觉到有些吃惊,不过随即便也就释然了。或许对于赵玉湖和李文龙这样的人而言,死于非命这样的事情,他们也见得太多了。
送李文龙下葬的不只有林庶灵一行人,甚至就连周卫国都带着自己手下的几个亲兵过来帮忙了。看得出来,周卫国还是非常仰慕这样一位江湖豪杰的。彻底的填上了封土堆后,赵玉湖又给李文龙烧着一些纸钱。
趁着这个当口,周卫国却是走到了林庶灵身边,叹了口气说道:“林长官,如今把李壮士送走了,是不是你们也就打算要离开了?”
“嗯,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自然是如此了。”林庶灵原本就没有打算在风陵渡多呆,之所以在这地方呆了这么多天,还不是因为几起人命官司,才白白的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
“打算怎么走了?是继续走水路,还是走陆路?”周卫国好奇的向林庶灵问道。这倒是林庶灵所完全没有考虑过的事情,他下意识的开口说道:“自然是继续走水路了,毕竟水路能稍微快一些,而且正好也在风陵渡,大概也会方便一些吧?”
听了林庶灵这话,周卫国却是笑着说道:“怎么?林公子可是忘了,去上海的水路且不太平着呢。若还是打算走水路去上海的话,多少也是要担些风险的。”
林庶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可不是么,这若是想要走水路的话,前方可是在闹着匪患。林庶灵的脸色稍稍阴沉了些,他思虑着说道:“怎么?这匪患还没有消停么?这可是有一些时间了啊。”
“唉。”周卫国摆了摆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可别提了。这次的匪患可不比以前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先也有过这江面上的各个帮派大打出手的事情,但是大家也都是点到为止罢了,可不知道这一回那些人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打的根本就是不可开交。”
周卫国自然不知道这江面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上海城内的风云变动。林庶灵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心里没好气的想到:这一次去上海,可真算是经历了千难万险啊,唉,人都说蜀道难,天知道这要去上海,也是这么的难。
看见了林庶灵那一副似乎是有些泄气的样子,周卫国思索了一番,便接着开口说道:“不过,若林公子还是打算走水道的话,在下也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听了这话,林庶灵心里不由得警惕了起来,他扭头看向周卫国,目光审视着他。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周卫国忽然要给自己帮忙,也绝非是空穴来风。周卫国似乎也明白了林庶灵心中所想,脸上露出了稍稍有些尴尬的笑容。
林庶灵看着他这表情,心里暗道,周卫国这人,应当不是一个坏人。于是,林庶灵便向周卫国微微颔首,说道:“哦?不知道周长官能帮到我们一些什么呢?”
舵鱼港,是进入上海之前的最后一个港口。大部分船只都会在这里稍作一阵子停顿,再从这里直接进入上海。舵鱼港没有什么渔夫,在这里混饭吃的大都是帮派份子,以及一些邮轮公司的人。
所以,这几天中,舵鱼港的气氛多少都一些紧张。码头上的每一人都三五成群,虎视眈眈的望着所有人。似乎空气中都充满了火药味,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够将整个舵鱼港给引爆了。不过,几乎每一个懂行的人也都明白,千万不要在舵鱼港打打杀杀,即便是真的有仇,也得等离开了舵鱼港,哪怕是在这附近的江面上,也是可以的。
之所以会有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全因为舵鱼港有一个人存在,那人的名字叫何文东。要说这何文东,那可是在这江上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这人原本是江上的一个渔夫,相传在他年轻的时候,曾一个人打跑了数十个想要进犯此地的海盗。
经此一战之后,何文东的名气也就慢慢变得很大了。当时,上海的总督就很看好这个出身于草莽的年轻人,便将这年轻人招揽进了海军部队。何文东进入部队之后,那更可以说是屡建奇功,用当地的话去说,那可就是什么东洋鬼子,西洋鬼子,何文东全都打了一遍。光凭这份历史,就足以让很多人羡慕了。
然而,更让人啧啧称奇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按理来说,这何文东既然已经进入了军队,走入了仕途,那自然应该是为官一方才对。实际上,他也确实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官,可是最后不知因为什么,他便辞官不干了,而是带着自己手下的兄弟们,回到了这舵鱼港。
要么说,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何文东回到了舵鱼港之后,那可是也没闲着。他和自己的兄弟们,用了两三年的功夫,将舵鱼港之中大大小小的帮会全部给清理掉了。况且,何文东政府之中本就有熟人。于是,何文东便成为了这舵鱼港实际上的掌控者。
在舵鱼港里,何文东的话可要比法律还管用。不少曾试图挑衅何文东的人,最后全都被何文东给干掉了。不过这位舵鱼港皇帝,却不是一个暴君。相反,在大多数人眼里,何文东都是那温文尔雅的人。
何文东掌管了舵鱼港后,舵鱼港可以说是成为了江面上,少数暴力事件并不那么频发的地方,总之,这个地方的秩序也是相当的好。也正因为如此,舵鱼港便成为了整个地区内,名气最大的地下市场。
而最近,这里却可以说是江面上少有的几处安静的地方。不过,平静的湖面之下,通常都是暗流涌动的。在舵鱼港的一间饭馆里,侯三坐在桌子前面,心不在焉的吃着桌上的花生米,身边却是没有半壶酒。
侯三的长相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真要说的话,或许他那双倒三角的眼睛也算是别具特色了。那对倒三角眼睛,此刻正扫视着饭馆门外各色各样的人物。就在这时,一个衣着破烂的人走入了饭馆之中。
这儿先是打探了一番饭馆之内的环境,接着憨憨的笑了两声。接着,他走到了侯三的桌子旁,大不咧咧的坐了下来,笑道:“兄弟,怎么这还没到饭点,你就一个人坐在这里来了?”
侯三看都不看那人,只是轻声说道:“虽然没有到饭点,但是我也已经饿的不行了。”
“有那么饿么?”那人往桌上瞅了一眼,说道:“那你怎么只吃花生米,不喝酒呢?”
“给我买酒的人还没来。”侯三这才看了一眼那人,那痞子一般人的傻笑了两声,接着伸手去抓盘子里的花生米,就在这时,他悄声的向侯三说道:“活来了。”
“生的还是坏的?”侯三目不斜视的说道。
“坏的。”那痞子吃了一粒花生豆,又吐了出来,仿佛坏的这两个字,指的是他刚吃进去的花生豆。接着,那痞子便又嫌弃的开口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得,下一次吃花生米可得要干净的。别赖在这地方,给何大爷丢脸!”
说完这些话后,痞子像是失望的离开了饭店。侯三看着痞子离开之后,悄悄拿出了痞子刚刚往自己身上塞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侯三也不知道这女人得罪了什么人,不过,有人花钱买她的命。
侯三冷笑一声,将照片重又装回了自己的身上。从那个痞子刚刚说的话中,侯三已经明白了过来,他是要手脚干净的做掉这个女人,但是却不能让这女人死在舵鱼港里。而这女人乘坐的船只,已经快要经过舵鱼港了。在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艘船只的名字:大肚佛号。
侯三站起身来,离开了酒馆,向着码头上走了过去。这时节从上海出来的船只不多,那大肚佛号如果要经过舵鱼港的话,那么那船也算不上难找。侯三刚刚走到码头上,就见到一艘客船停靠在了码头边上。这艘刚来的船不是其他,正是大肚佛号。
大肚佛号虽然表面上是一艘客船,实际上,船上的童晓馨清楚,船上的乘客大都是一些帮会人士所装扮而出的。而这艘船的正在目的,是运送一批货物,离开这上海市。童晓馨看着乱糟糟的舵鱼港,心情却还是不错。
这一段时间以来,童晓馨很少有这样独自一人出远门的机会。这一次,可真是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