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城西的老君庙,距离上海城大约五公里左右。老君庙左右皆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怕。寻常人家绝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拜神,可是这个地方偏偏有着整个上海最有名气的老君庙。不因为其他,只因为老君庙前一道蜿蜒而下的河流。
这喝水说宽不宽,说窄不窄,大约仅能容得下一艘船只经过,河水却也不很是清澈,总的来说,这条河流如同大周土地上其他的千千万万的河流一般稀松平常。但唯一不同的一点是,这河流是扬子江的支流。而且是上海出海口附近最为隐秘的一条支流,同时距离上海的距离也不算远,但是若不是有在江上讨生活超过五年以上的水手带路,寻常人是找不到这条支流的。
而这也导致这条支流的尽头,也就是那老君庙。成为了上海最为著名的一个黑市,这黑市所以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黑市所贩卖的货物与众不同。
这里最兴盛的货物不是私自打造的枪炮,也不是偷来抢来的金银珠宝,而是在这乱世之中最为值钱也最不值钱的东西,人!
不错这老君庙正是一个人贩子交易市场。每年上海都会有不少的小孩女人或者是一些其他什么人被绑到这里来,再通过这里贩卖到大周的其他地方。久而久之这个地方的业务也愈发的多了起来,不再仅仅只限于贩卖人口,除了贩卖人口之外,这里的第二大生意,便是帮助那些在上海作奸犯科的人渣逃离上海。
凡在上海犯过法的人,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走私贩烟,只要是在上海混不下去了,又没法通过正儿八经的渠道里开城市,便只需要准备一笔钱,然后再联系上蛇头,那时候就会想办法先将你接到此处,然后再把你的身份洗白送往大周的其他城市。
而掌管此处的黑帮,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一群什么人?只知道他们的领头的叫做活菩萨。这一伙人做起生意来还是很讲究的,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传出什么黑吃黑的事情。但到底是没有发生过黑吃黑又或者是发生过黑吃黑的事情,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个可没有什么人能说得准。
大约每到黄昏的时候,便会有一人从老君庙之中走出来,在河岸边上挂上一盏灯笼。每每这时,一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船,会忽然出现在河面之上,向着灯笼的方向悠悠驶来。偶尔有些时候也会没有船开过来。那挂灯笼的人最多在岸边等上半个小时,如果到最后都没有船开过来,那挂灯笼的人便会喊一声:“没鱼了哦。”然后将灯笼提回老君庙中,如果有船驶过来,那人便会喊一声来货了哦,接着等船靠岸,将船上的货运下来,所谓的货自然也就是人了。
今日也是一样的,天色刚刚有些阴沉,侯三就从老君庙中缓步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灯笼,亦步亦趋的向河岸边走去,他将灯笼挂在了岸边一处枯枝上面,果然,不到片刻功夫,一艘游船就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河面之上。
那游船缓缓靠岸,船上的帆呼啦一声落下,这才看清,原来船帆后面站着一个人。这人瞅了一眼侯三,从甲板的地面上拿起了一块木板,横跨在船与河岸之间。他先是试探着踩了一脚那木板,木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却没有掉落,这人似是这才终于放心了,踩着那木板从船上走到了侯三的身边。
“老弟,别来无恙。”这男人熟络的向侯三打着招呼,侯三其实并不认得这男人,这一行里面最好不要有太多的熟人,如果混成了熟脸,那么不管干什么事情,都很不方便。侯三也不与他多说话,而是直接问道:“船上有多少货?”
“不多,就只有六件。”
“这两日别再送了,道上堵了,货出不去。”
“知道,知道。这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批了,再往后就没有了。”
所谓的道上堵了,就是说现在已经没法将已经聚集在老君庙中的那些人给运送离开这里。这样的事情本不常发生,可是这两年却是尤其的多。要怪也只能怪这该死的世道,到处都在打仗,这一打仗,什么事情都不好办了。
侯三信步走到船头,往船舱里瞅了一眼,发现确实如同这送货人说的那样,船舱里的确有那么六个人,端坐在船舱之中。六个人全是男人,侯三打眼一看就明白,这些人全都是些犯人,想要逃出上海城。
“卸货!”
侯三一声令下,这岸边便繁忙了起来。几个船工手里拿着长刀,嘴里吆喝着话语,将船舱里的人齐齐赶下船去。他们给每个上岸的人手腕上都绑上了一根绳子,如同栓牲口一般将他们一个个的连在了一起,再带到船下去。
这就是这里的规矩,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物,只要到了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一切都得听侯三等人的安排。那上岸的船工将手里的绳子交到了侯三的手里。侯三握着那绳子,向那船工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那船工倒也不啰嗦,左右望了望,便上船离开了。看着船只再次顺着江流离开,侯三从枯枝上摘下了自己的灯笼,带着这么一队人,往着那老君庙里走去。他走到老君庙门口,先是用手里的灯笼照了下老君庙的门缝,老君庙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从门里出来,看了一眼侯三不由得抱怨着:“怎么又来了这么些人?不早就告诉他们,这两日路不通,让别再送人来了么?”
“这是最后一批了。”
“货都压住了!这些人的吃喝拉撒,咱们也管不过来啊。”
“没事。”侯三到底还是有经验,“所有人的口粮减半,匀出来一些也就行了。”
那汉子听了这话,也只得点了点头。接着,他让开了路,侯三牵着身后的几个人,走入了老君庙里。老君庙里可是挤得满满当当的人,这不大的寺庙中,挤了少说有四五十人,这么些人全生活在这个地方,让这地方散发出一股子臭味。
一个跟在侯三身后的人不由得出声抱怨道:“这么些人?难不成要老子住在这地方?老子可不干!”
“不愿意住在这里可以走。”侯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冷眼看着那人。
“走就走!”那人解着自己手上的绳索,嘴里抱怨着:“反正老子是在这地方呆不下去的。你们谁愿意在这里呆,就在这里呆。已经出了上海了,我也自由了!”
并没有阻拦他解开自己手上的绳索。将绳索全部解开之后,这人扭头就向老君庙外走去,刚还没走两步,只听啪的一声枪响,一枚子弹穿过了那男人的脑壳。那男人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身体倒在了地上。
“擅自离开这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侯三看着其他人,冷漠的说道。新来的这几人,脸上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而原本就在庙里的那些人,表情却十分的淡定,看来他们对这幅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了。
有两个男人,就躺在寺庙的门口,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个男人咂了咂嘴巴,低声向另一个人说道:“又是一个找死的。不过,老哥你说啊,这的人为什么不让人跑呢?非要把人全都聚集在这里。”
另一个男人看似是在睡觉,但听了这话,依旧沉声说道:“他们做的是杀头的买卖。如果跑的人多了,难免不会将这个地方给泄露出去。所以他们才不会让人从这个地方逃走。”
“是啊,是啊,是这么个道理。”问话那人憨憨的笑道:“要么就说你比我见识多,知道的事情就是比我多。嘿嘿,老哥,你犯事之前,肯定是干大事的人吧!”
听了这话,那睡觉的男人腾的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杀气满满的看着那人,沉声说道:“你认识我?”
那男人被吓了一跳,急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我到上海没有多长时间,认识的人不多。”
那双眼通红的男子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似乎确认了他没有说谎之后,才又缓缓的斜过身去,躺在了地面之上。这男人便是从上海仓惶出逃的杜江月了。
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直接离开上海,而先是找了村庄,隐姓埋名了起来。但是没过多久,王一傲的死讯便传到了杜江月的耳朵里。这才导致他落到了现在这般境地。杜江月现在心里十分悔恨,早知就不该听东洋人的话,将那姓纳的贱人招来!
只是悔之晚矣啊!杜江月无不叹息的在自己心中想到。就在这时,他身边两个人的聊天声,传入了杜江月的耳朵里面。
“唉,对了,你们知道上海霸主,杜江月吗?”
杜江月虽然不喜欢听什么闲话,可是别人聊到了自己,他的耳朵却还是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