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这首《追梦》吧,既符合她的心境,亦是对新人的祝贺,况且方逸云……毕竟是同在百莺宫住过一段日子,虽是她为人清高,自己却对她分外有好感呢。夫人仅次于正妃,想来煜王也是极喜欢她的……对了,明天会不会看到传说中冷面冷心的煜王?会不会看到……宣昌……
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回想今日的一点一滴,一遍又一遍在耳边播放他的一字一句……甜蜜无限放大,盖过了初时的短暂不安,并将其淹没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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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个梦。梦中仿佛来到一片极致的银白,廊庑亭阁,青砖琉瓦,亭亭茂松皆如在雾气中飘逸,有一块玄地金字的匾额亦是划目而过,她只来得及看清上面三个遒劲的大字——煜王府。
唯一清晰的,是到处的喜乐喧天,鞭炮齐鸣。
烟雾飞花弥漫中,一对新人在众人簇拥下迎面走来。
新娘蒙着盖头,不过从那袅娜端庄的步态里不难看出正是方逸云。
只是新郎的面目一直被缭绕的烟雾挡着,看不清楚,只见他一身喜服鲜红似血。
她努力要从人群中挤出,却再三的被推到后面去。
终于,那二人走近了。
然而此刻,忽然有人叫了声“煜王殿下”……
新郎应声回头……
在这一瞬,他的面容恰好划过她透过人群缝隙的目光……
“宣昌?!”
她的惊呼脱口而出,紧接着视线却再次被人群挡住。
宣昌……怎么会是宣昌……
她极力要突出重围,却被推挤得几乎两脚悬空。
突然,人群顿失,只有那两个喜服之人对着香案跪倒,一个声音在高高唱和:“一拜天地……”
“不对,宣昌,怎么会是你?宣昌……”
她拼命喊……自己急切的呼唤清楚的响在耳边,却是不见宣昌看过来……
他好像根本没听到般,只与身边的女子随着唱和三跪三拜后方起身,在两个捧龙凤花烛的小丫鬟的导引下向这边走来。
他应是看到她的,他应是看到她的……
可是他的目光只是冷冷扫过,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只执着彩球绸带引着他的新娘走过她身边……
耳边,锣鼓再次如春雷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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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苏锦翎从梦中惊醒,亦是一身冷汗,心跳狂烈。
痛的感觉是如此清晰,清晰得仿佛犹在梦中。
“咚咚咚……”
此刻方彻底清醒,忽觉那急促如鼓点的乃是敲门之声。
门一开,司仪司的典衣和掌衣并一名女史便拥了进来。
“时辰已近,娘娘嘱咐咱们赶紧给你打扮完毕。快点,大家都等着呢……”
蝶练纱的天水碧襦裙,裙摆至左肩斜斜的绕上一圈珠粉木槿花,花蕊皆用淡黄米珠装点。
蝶花吊穗银发簪斜绾了单髻,细短的流苏簌簌的打在如云发鬓边。为免单薄,又拿珍珠发针点了一圈。仍是过于素淡,便再加上一朵半白半桃红的水嫩芙蓉花。两侧余下发丝结成数条极细的发辫垂在胸前,发尾缀以莹粉珍珠。
玫瑰露敷面,螺子黛画眉,玉簪茉莉胭脂点唇,又拿掌心揉匀了拍在两腮上。
“这一打扮,更是锦上添花了……”
掌衣啧啧赞着拿过桌上菱花举到她面前。
眉如远山黛,眼似水波横,丹唇润桃花,雪肤赛凝琼……
这个如琬似花的……竟是她吗?
“你还有这心思?”典衣一把夺过菱花:“这都几时了?娘娘该等急了……”
四人急匆匆的往瑶光殿赶去,一路上,掌衣嘴还不闲着:“娘娘说这份贺礼可是保密的,不过煜王见了一准喜欢。娘娘说煜王幼时很喜欢听曲,还唱得有模有样的,只可惜封了王后,事也忙了,竟没工夫顾上这个了……”
说着,又瞧了苏锦翎一眼,忽然拉住她附到耳边低语道:“你若是唱得煜王喜欢了,没准就直接留在王府了……”
苏锦翎大惊,颊上的胭脂都似跟着褪了颜色。
掌衣忽然噗嗤一笑:“瞧你吓的,这是好事啊,纵使今日不能,改日也会向贤妃娘娘讨了你去的……”
“崔掌衣,你又在胡诌什么?煜王一向生性冷淡,你也不是没见过,即便是带最受宠的曼妃来拜见娘娘时,亦是不肯多看她一眼。你这么糊弄个小姑娘,就不怕她惦记起来,闹出什么罗乱?”
这个段典衣平日是最看不上苏锦翎的,此番明是指责崔掌衣,实则是在嘲讽她心心念念的攀高枝。
她不擅辩解,也懒于辩解,只装作没听懂。
煜王……她才不稀罕呢。可是不知为什么,因忙碌而被遗忘的梦忽的跃到眼前。
宣昌……煜王……
煜王……宣昌……
那冷淡漠视的目光……
“还磨蹭什么呢?”段典衣厉喝。
她急忙加快脚步,心里念着,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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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帝一向不喜铺张,贤妃娘娘便极力缩减人数,却仍旧凑了十轿十二车并四百宫人迤逦向煜王府行去。
其中不仅有雪阳宫的相关人员,还有后宫妃嫔,都带着人马,胭脂的香气一路浩荡飘洒。
自天栾城至煜王府的道路早已铺红挂彩,百姓堆挤在路边,身着绛红软甲的禁卫军手执兵器维护秩序,个个昂然而立,整齐庄重,尽显皇家威仪。
苏锦翎数次想探出头去……她不是要看热闹,她只是想看看苏玲珑是不是也跟随而来。她已得知苏玲珑现在在梁璇……现在是璇嫔身边伺候,只可惜早上刚刚到瑶光殿,便被人安排上了马车,根本就没时间从满眼的花团锦簇中找出苏玲珑的身影。
马车极为宽敞舒适,即便帘窗紧闭,亦丝毫不显暗沉闷热。车顶悬着盏琉璃屏画宫灯,柔润的光将四围的锦绣软帷、蚕丝坐垫以及蹙绣荷花椅枕映得如画如描。四角还各置一只青花缠枝小瓷盆,里面盛着雕成各种花样的冰块。
若是依苏锦翎的身份根本无需这般细心打理,关键是同她坐在一辆车里的,是宇文玄铮。
“你到底要看什么?”宇文玄铮已经不止一次的打落她伸向织金回纹锦帘的手:“莫不是想要寻个合意的人早做打算?”
他的戏谑多少带点不满,还有些嫉妒:“你难道不知道宫女私自被人看了去是要被……”
他横着比划了脖子,嘴一咧,发出“咯吱”一声响。
苏锦翎没心情理他,歪着头拨弄着压帘的银蒜。
“叮铃……叮铃……”
清脆的声音在这个有些憋闷的车厢里轻轻飘荡。
“喂,小爷让你上我的马车不是看你发呆的!”
苏锦翎照样不理他。
不知怎的,虽然他身为皇子,虽然他看似暴躁,她却敢不买他的帐,像是笃定他只会假意发狠,却不能真正把她怎么样。
宇文玄铮气呼呼的盯了她一会,终于先软下来:“这么坐着太闷,讲个故事吧?”
“故事都是胡诌的,哪有《天昊志》里宇文家族的人物传记来得好听?”她学着他的口气。
“呵呵,原来你是在记仇啊!”宇文玄铮不怒反笑:“不过小爷今天不想讲传记,要不你唱个曲儿吧?”
二人面对面坐着,他放下支在座上的长腿,前倾着身子,却是伏得极低,就那么扭过脸瞧着苏锦翎,这个角度使得他的高额更显突兀。
苏锦翎看着他费力又逗趣的样子,忍了又忍,终于笑出声来。
“唉,我说怎么不爱搭理我了,原来是描了眉画了眼,又美上几分,看不上我这等粗人了……”
她气不过,拿着帕子就拍了过去,却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子……
宇文玄铮倒笑了:“打得好,打得好,真是舒服啊!来,再打两下……”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景元帝的几个儿子,她只见过宇文玄铮,不知其他几位皇子是不是如他一般……痞气!
他笑得开心,车门上却传来两声轻响:“殿下,奴才都听到了,若是……”
宇文玄铮顿时猛踹了下车厢,喝道:“听到便听到,小爷高兴!”
小宁子顿时安静了,再不敢出一言。
苏锦翎当即瞪了他一眼。
他立即懊悔,却再哄不得她开心。
车队渐行渐缓,想来是接近煜王府,前面的车马正在停靠,并安排来宾入府。
宇文玄铮挑起窗帘,打量停靠得密密麻麻的车轿,突然浓眉一挑:“六哥也来了!此番这病倒好得快……待会带你见见他,包你没工夫同我斗气了!”
六哥?那个风流无比俊逸无敌极惹桃花却摘不得一朵的清宁王宇文玄逸?
苏锦翎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位传奇般的人物,却听宇文玄铮又道:“煜王不肯由天师观星象择定婚日,这下倒好,来了个乌云密布。”
这煜王竟还是个唯物主义者。苏锦翎暗想,顺着窗帘的缝隙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