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万允恭生怕万以柔问话似的,仓促地说,“有什么下次回家讲,我们走先!你不要喝太多!”
年轻人玩到凌晨,万允恭坚持要送阿英回家,阿英本就嫌他融入不了他们,在跟前腻了一晚上,这下更是烦得紧,干脆说回叶辞那儿。
万允恭仍紧紧贴着上了车。
两人一路无话,闯入半山别墅。
客厅角落亮着灯,玻璃窗门半敞开,叶辞窝在沙发里望着庭院,吹冷风。
听见咋咋呼呼拌嘴的声音,他才回头看去。
“好啦,你送到了,走吧!”阿英同万允恭说。
万允恭说:“我也要留在姑丈这里。”
阿英惊慌地瞪了万允恭一眼,用唇语说:“讲什么胡话!”
万允恭意识到措辞不当,局促地看向叶辞。叶辞只是淡然地说:“要吵出去吵,楼上的人睡了。”
两个年轻人交换眼色——叶辞有些醉了。
万允恭无法,只好说下次再来叨扰,悻悻离去。
阿英在旁边的包豪斯风格的椅子上落座,去够桌上那瓶,看看是什么尖货。却听叶辞冷不丁问:“阿英,我很吝啬吗?”
“当然不啊!”阿英诧异地说。
“我是指……。”他说着笑了下。
阿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朝楼梯口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们的离婚协议事关艺术品,洪太太的画廊自是知情,光是这一点就让阿英感到不可思议。
趁着叶辞这会儿打开话匣,阿英小心试探道:“大哥,你很喜欢庄理吗?”
叶辞抿了抿唇,端起红酒杯喝一口润喉,沉吟之间抬手揉着额角与眼帘,“嗯……也许。”
他忽然转头注视阿英,“一个女孩身处异乡,遭遇了这么多事,这次差点落下一辈子的疾病——阿英,没有哪个人为我做过这种事,你明不明?”
“我明白……”阿英叹气,“那你之后要怎么做?”
叶辞哂笑,“她想要很多钱,就给她啊。又不是给不起。”
“你告诉她了嘛?”兴许很少有人知晓,可阿英清楚,那些艺术品中很大一部分是叶辞真心喜爱的。
“怕吓着她。”
静默片刻,阿英轻笑,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有什么比做第三者还吓人的。”
洪太太背负第三者之名至今,女儿也一样被迫承受。
叶辞无话。
阿英又说:“我不懂你了。太安静或许就是一种吝啬,太安静而让人感觉不到温度。但是……像你对瑾瑜那样,就会为人所利用。”
阿英说不懂叶辞,其实又好像能一窥他那深邃幽静的心底。她才是没有感情的那类人,全凭直觉与分析触碰感情。
阿英旋即说:“大哥,因为你和william之间的‘交易’,现在我不得不应付他,真的很讨厌诶。”
是说邀请万允恭为庄理生日奏琴,叶辞便给万允恭制造机会和阿英相处。
叶辞舒展眉头,似因话题转换而松了口气,“你就那么讨厌william?我看他是万家最可爱的。”
“可爱?”阿英抱怨,“一点也不像音乐家!情感太充沛了,好像随时要为我失去理智一样。”
“你看,就是这样。”
“嗯?”
阿英困惑之际,叶辞却起身说晚安。
灯盏熄灭。
之所以喜欢和阿英相处是因为她永远不会说那句话——
叶辞,这不像你。
*
早上,庄理在有些陌生的感觉中醒来。摸到男人环抱她的手臂,她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状态几乎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肢体接触也仅限晚安的亲昵。庄理是觉得那晚出了事情,他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叶辞说不是,是事情太多。
无论怎样,这是他第一次和她一起睡觉。而且他抱着她。
她将发声才觉喑哑,没说出话来。欲转身,刚抬起手肘就惊动了枕边人。
“不舒服吗?”他好像有点慌张,生怕姿势和重量令她这个病号不适。
“没……”庄理清了清嗓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记得了,晚上回来得有点晚。”
“事情……”刚醒来就说严肃话题才是很不适宜,庄理换了话语,“我想喝水。”
叶辞笑了下,“你起床去喝啊。”
庄理翻身正对他,娇声软语,“我还想再睡啦,起来的话清醒了。你帮我一下,好不好啊……”
叶辞拿她没办法,呼着一口气起身去厨房。片刻后端回来的却是一杯牛奶,庄理皱眉头,“谁要喝这个了?”
“你得喝牛奶。”叶辞把杯子递到她手中,语气有点僵硬,“你又不是乳糖不耐受,得喝。”
她的身体状况如今是被他掌握的一清二楚。她皱着眉头,像喝豆汁儿一样把牛奶喝了,做了件大事似的把杯子朝叶辞一递,“别当我小孩了,我真的讨厌喝牛奶。瑾瑜讨厌吃西蓝花,你也不会逼着她吃啊!”
叶辞盯住庄理笑。一向聪明伶俐的女孩惊觉这话逻辑上相悖。
“我睡了。”庄理抓着被单蒙头躺下。
“真睡了?”
庄理没回话,没一会儿便听见叶辞穿衣服的轻微声音。她以为人走了,悄悄拉下被单来看,却见近在咫尺一张脸,好生一惊。
叶辞的吻毫无预兆落下。然而他只是吻,绵长而温柔。
第三十一章
他单手撑床沿, 另一手从额头往后抚摸她的头发,指缝穿过发丝,比吻还要细腻轻柔。
稍微抽离, 唇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唇。她习惯性地攥住他衣襟,眉尖微拢,小声说:“你回来得晚,这么早又要出去……”
“舍不得?”叶辞弯唇角。
庄理担心事情之复杂棘手,可到底不想说这些, 便说:“我担心你累着了, 生病倒下那我反倒还要照顾你。”
叶辞一顿,点了下她额头, “不许讲这种话,我又不是老头子。”
“是, ”庄理拖长尾音,无奈道, “您年轻气盛, 健硕得很。”
叶辞乐了, “少在这儿挑衅,回来收拾你。”
他挑起放在床头上的领带, 两三下系了一个领结,她看见他扬起下巴露出的脖颈线条和喉结。那喉结滑动一下, 她的眼睫忽眨了一下。
奶腥味和她讨厌的一种铁锈味仍充斥口腔,舌紧挨上颚,有轻微的麻木感觉。是口渴。
叶辞整理袖口,从床头柜上拾起腕表戴上, 正要穿外套, 庄理脚跟落地下床, 拉起他的领带将人拽过来些许。
她仰头吻上去。
叶辞微怔,垂下眼睫,反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唇齿、用紧贴的上身回应。手抚摸她脸庞,抚下去从衣裙里跃上来。衣衫乱了。直到她手臂轻轻撑他,他才停下来。
额头抵额头,他的低音振动她的心,“小理。”
“今天……不能早点回来吗?”庄理觉得这话的意味过重,又说,“你连晚餐都不在家吃,瑾瑜很想你的。”
他的鼻尖划过她的鼻梁与眼帘,“你呢?”
庄理悄然往后挪步,同他拉开距离。
叶辞挑眉,伸手来逮她,“不讲是吧?现在就收拾你。”
她偏身躲开,故作正经说:“你不是有事儿吗,还不出门?”
叶辞笑了一声,“你真行。”
视线下移,庄理看见强烈的反应,抿唇忍笑,一面又往床上退,“拜拜。”
叶辞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拾起掉在地上外套,抖了两下穿上,走出房间。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叮嘱:“瑾瑜的中文作业你帮着看一下。”
下楼来,用人问先生吃点什么,叶辞说不用,让人拿了一瓶冰水过来,就出了门。
*
少倾,再睡不着觉的庄理走下来,拖鞋也没穿。用人见了忙给她送来一双拖鞋,摆在台阶下。
“……谢谢。”即使已在此住了几日,庄理面对无微不至的用人还是有些拘谨。
因为绑架事件来得蹊跷,家里的用人都被一一调查过,有个年轻的用人架不住警方盘问,露出了马脚。
叶辞便将家里几位用人尽数遣散了,只留下管家和这位厨艺很好的妇女,都是知根知底的广东人。
“庄小姐客气了。”用人说,“现在用早餐吗?”
“等瑾瑜起来了再说吧,我出去走走。”
用人惊讶道:“你要出门?”
“去山上散散步。”
用人说先生吩咐你们出门的话得保镖跟着,庄理一听就说那不出去了,回房间写功课。之前通过了hkcpa前期的考试,正式考试在六月,历年的合格率并不高,她自小没在做题上输过也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乏闷,但住在这座宅邸里还是很惬意的,除了功课和瑾瑜,她不需要操心其他事情,何况就是住在这里,她的银行卡也按月有钱款汇入。
叶辞还说要买什么再管他要钱。她很好奇,他是不是对一个都这么大方,谢秘书好像知晓她的心思,她电话咨询理财项目的时候,末了谢秘书暗示说叶先生对她“尤其上心”。
当然上心了,她救了他女儿,还帮他挡了舍财的灾。
思绪漫无边际,想到叶辞和他的婚姻,不知道他几时离婚……庄理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看时间已经八点过了,便平复心绪去叫瑾瑜起床。
瑾瑜自己已经起床了,听见敲门声,懒洋洋地趿拖鞋走来开门,还没完全将人看清就说今早想吃牛奶麦片和花生酱吐司,好像她们很熟稔了似的。
“好。”庄理拖长音,点头说,“我去准备,你快刷牙洗脸。”
庄理来到厨房,告诉用人她们吃麦片和吐司,自己动手就可以。她煎好两个单面溏心蛋,瑾瑜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