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搓搓脸,又点上一根烟,问陈默道:“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你说到‘切汇’,把人切晕了算。”陈默咬牙切齿地说道。
史思明一愣,随即点点头,“对,‘切汇’,我接着说,你也就当个故事听听得了,不用记得这么印象深刻。”他坏笑着道。
“她姐,高中毕了业,就跟这帮‘切汇’的人一起混,也不见她姐着急找什么工作,倒是一直都不缺钱花,她呢,后来和那帮高年级的孩子也来往得少了,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录像带也不看了,说是回家也认真看书学习了。那年是刚放暑假吧,我从学校拿了暑假作业往家走,她在半路上等着我,让我跟她回家一趟,我问什么事,她还挺不耐烦,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她们家,发现家里只有她妈在,她妈对我倒是挺和善的,就是家里有一种挺冷冷清清的感觉,她站在她们家客厅门口,撅着嘴看着她妈,我站在她身后,她妈还招呼我坐下,和我聊天。我那时就是一小孩,基本没和家长说过话,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和她妈聊了两句我才知道,原来是她妈让我去她们家的,说是想让我用这个暑假给她补习一下英语,我当时做梦都想不到这样的好事能落到我头上,就知道一个劲地傻笑着点头。她好像觉得,她妈让我给她补习很没面子,一直没好气地看着我,后来回到她的屋子,她指着我的脑门说,别以为她妈让我给她补英语,我就以为怎么着了,以后我还得听她的,不许我管着她。我哪儿敢管她啊,我告诉你,自从我见她第一面我就想明白了,我,我这辈子,命中注定就是她管我的。”
说到这里,史思明叹了口气,停了一下,拿起刚放到桌子上的啤酒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她爸她妈刚离婚不久,她妈对她姐是没什么指望了,就把自己的期望,都放在她身上了,想让她上个好大学。我当时不知道他们家离婚的事,就是觉得这个暑假每天能和她在一起了,美得跟什么似的。从那以后,我每天下午都过去给她补课,她的心思根本没在学习上,经常学着学着就烦了,有时候劝她两句,她还跟我急赤白脸的,不过,她也知道我是为她好,急完之后,她也哄我两句,但是对不起,我脾气不好这话从来没说过,顶多就是一句:‘我现在好好学,你得好好教我,不许板着个脸!’,想想那时候,应该是我俩最快乐的日子,不,确切地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学了几个星期之后,她突然有一天跟我说,想要到我家去学,我一听,当时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我爸妈被我姐说得,不太喜欢他们家人,而且以她那性格,听不得别人说她,说她们家不好,去我们家,恐怕要坏,我这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神神秘秘半遮半掩地说,说是去我们家学习,就是帮她打个掩护,就是他们家问起的时候说是在我们家学习,实际上,她吞吞吐吐地说,我自己有点事。”
“后来,她到我家学习,先到我家呆一会儿,然后听到楼下有人打一声口哨,就急急地走了。我跑到我们家阳台上,偷偷看见她和一个穿着花格衬衫的男的走了,从后面看,那个男的很高,她的手还挽着那个男的的胳膊,有些羞涩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当时看着啊,按照那年春晚,小品里的话是怎说的来着?心里是哇凉哇凉的啊。”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一种东西,叫做伤心,凉凉的,疼疼的,就如同大冬天的直接往喉咙里塞了一块冰块,想吐吐不出来,想咽,还咽不下去,就那么看着他们走了。我想,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那样的男人了,让她靠着我的肩,被她挽着胳膊走在街上,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我们一下离得很远很远,像隔着两个世界的人了,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恨不得要死了一样。”
“那个男的?是她的男朋友?”陈默慢慢听得入神,轻声问道。
“第一个男朋友,我知道的第一个,也许是因为父母的离异,她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姑娘,她需要安慰,实实在在像个男人一样的安慰,而且她长得不差,接触的人也杂,总有人乘虚而入的,”史思明怅然若失地说道,“那天她和她男朋友的在一起的情景,就像一把刀刻成在我的脑海里一样,明晃晃的阳光下,两个人走在树荫下小道上,一声一声的蝉鸣,撕心裂肺地叫着,这个情景和这个声音,好多年好多年,我都没有忘掉。”
“暑假后来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借着到我家学英语的名义,去找他的男朋友,我一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只见过他的背影。我当时做了一个那时候看起来很傻,现在看起来很明智的决定,我拼命地学习,我高中要考到别的学校,只要不在这里,不看见她,也许会好一点。离开她的念头一旦在我的脑海里产生,就疯狂地在我的脑海里滋长,我无时不刻地想要逃离这个有她的地方,那年的暑假,对我,绝对是一种煎熬,我学得甚至比平时还要认真,我爸我妈也不知道我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刻苦学习的原因,于是简单地认为我终于开窍了,长大了,其实这事跟开没开窍没关系,要说长大,倒是真的一点一点学会长大了。那个暑假结束了,她没有再来过我们家补习英语,我也没有再找过她。”
“后来我再找她的时候,是我拿到了五中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到了她们家楼下,想告诉她,我要去另外一个学校了,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我想说,···”史思明搔着乱糟糟的头发,犹豫着,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直都不知道你的,你的想法?”陈默问道。
史思明眨眨眼睛,回答道:“不知道,因为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说。”
“为什么?”陈默惊讶地问道。
“因为我到她们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她妈和她姐吵架,吵得很厉害,说话也说得特别狠,”他有些自嘲地笑笑,说道:“我看见她姐出了楼门,她追出来,叫着她姐,她姐头也不回地哭着跑了,她站在那里,孤零零地站着,我慢慢走过去,叫她,她好像都没有什么反应,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我,直到我走到她的面前,她好像才认出来是我,我说,我要去五中了,以后我们就不在一个学校了,我还没说完,她就拉住我的手,像喝醉了一样地咬着嘴唇,摇着头,一句话也没说,就靠在了我的肩上,低声地抽泣起来,我完全没有准备,整个半边身子都僵了,随着她的哭泣,身子抖得跟过电一样,一下把我想对她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当时只想着支撑着她哭完,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哭了一会儿,放开我,问我怎么来了,我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以后不在一个学校了,她擦擦眼泪,对我笑笑道,说没什么的,以后有时间了也可以找她来玩,说完,她就转身上楼回家了。我只是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看着她们家的楼门口,好像她还会出来,我这么站着,一直到天黑,黑到远处的路灯,都已经亮了很久很久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姐在一个酒店的歌舞厅里,认识了一个美籍的华人,那人说能保证带她姐出国,条件是要她姐和他结婚,你知道,那时候还是八几年,出国是件天大的事,结婚也是件天大的事,她妈一听就不乐意,让她姐断了这个念想,谁承想她姐胆子忒大,偷了户口本,悄悄和那个人结了婚,那时候好像还要街道开介绍信,据说连介绍信都是她姐找人做的,她妈一气之下,就把她姐赶出了家门,说再也没有这个女儿,就这样,她姐来了加拿大,后来据她说,那人比她姐,要大十六岁。”
“后来我到了五中,学习比和一紧张多了,但是我总是提不起精神来,有时候上着上着课,就想起了她的样子,还有她洗发水的味道,想着她靠在我肩膀上的温度,那泪水打湿我的衣服的感觉。那一阵子我没精打采的,学习成绩也下滑了不少,我爸妈倒是没有再打过我,因为我长得高了壮了,打不动了,只能好好说,不过对我也没什么作用。对了,后来我上了文科班,整天就是背书,越背心情越烦,越烦就越想见到她,都恶性循环了,那阵都特么成花痴了,我知道你绷着呢,想笑就笑,既然我都说了,就不怕别人笑话。”史思明看着陈默,一副豁出去的口气。
“我没想笑,谁都年轻过,这种事也都经历过,不过,你在这边想她想得要死要活,那她呢?她就一直不知道?”陈默看着白色夹竹桃的花瓣被风轻轻吹起,吹进渐渐沉下,渐渐红暖的太阳里。
“高二时,我找过她一次,她变化很大,显得特别成熟,和她相比,虽然我已经长高了,但是还是比她矮点儿,我当时的样子就是一个小毛孩子,在她面前,依旧像过去那样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很感谢我那一阵子给她补课,借给她录像带看,虽然她没学多少,但是让她对英语产生了兴趣,觉得比数学有意思多了,原先她对上大学本来没什么想法,现在眼看着到了高二,成绩比原先进步了不少,她也想上个大学试试了。我说你没问题,我相信你。那天我们是在学校附近的小花园聊天的,我还拿出一盒烟来,问她抽不抽,她拍了一下我的头,说,小屁孩,还抽上烟了,说完就拿出一根,和我在小花园里抽着烟,聊着天,那天好像是一个春天的日子,五颜六色的各种花,都开得跟不要命似的,空气暖暖的,甜甜的,我看着她在花丛中的样子,觉得真好看,哪儿哪儿都好看。”
“不过考大学那年,我没考好,一败涂地,不过我也认,当时心思都没在学习上,能考成什么样啊,但是成绩下来的时候,我还是倍受打击,那感觉就是,上帝给我关上了一扇门,又关上了一扇窗,最后连老鼠洞都特么给我堵上了,没活路了。更受打击的是我爸妈,他们好面子,看见别人都去上大学了,自己孩子没去,觉得我给他们丢人了,我那时很消沉,后来她来找我,我差点没好意思见她,她一看见我,就说,我考上了,都是因为你,我是来谢谢你这个老师的。我当时真特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说你这比骂我一顿还让我难受。她看着我说,我能考上大学,你也能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相信我能上大学,只有你说相信我,你是一爷们儿,大不了再考一年,咱们还年轻,就当赌一把,有什么的,你好好考,考完了,姐姐把学校里的漂亮姑娘介绍给你,包你什么都不耽误。我当时看着她,突然笑了,那是我三个月以来第一次笑。于是我复读了一年,我一直记着她跟我说的话,她上的是首都师范学院的英语系,我想和她考到一个学校,我要拿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见她,我想告诉她,她一直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最后考上了一外,那时候还叫一外,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告诉她,那天是个星期五,我兴冲冲地跑到她们学校,跟没头苍蝇似的问来问去,想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惊喜。问了好多人,才知道她去了学校的舞会,她跳舞不错,在我们那一片都出名的,我到了舞会,看见她,在舞池的中央,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裙,像一只娇羞的白天鹅,和她跳舞的那个男的很高,神采飞扬的样子,我看着他们跳着,突然之间,我看到了,她看着他的眼神,她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爱上一个人时,看他时会是什么样的眼神。我看着他们跳舞,看着他们笑着在一起,于是我走了,又换了好几路公共汽车,坐车回家。一路上,我不停地想着我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跟自己说,一切都结束了,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可是这事儿还没完,人这命也怪,想的时候不给你,不想了却偏偏找你,就好像他看着我们俩,满不在乎地说,就你们这点儿事,才哪儿到哪儿啊,非要再折腾折腾。她后来和我联系了几次,我都推了,说我这边学习紧张,她不信,说我矫情,上了个好大学不认识人了。后来,除了逢年过节互相祝个节日快乐,我们也没聊什么别的,直到她上大三的那年。”
“那天是个周末,晚上我和同学出去打游戏了,玩了一个通宵,早上回家的时候,我姐告诉我,说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找我,还说让我自己注意点儿,别跟她混在一起。我没搭理我姐,就急急忙忙地去她家找她,结果她妈说她在学校,没回家,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直接去她学校找她。我到了她们宿舍找到她,她拉着我在她们学校里溜达,我看得出来,虽然她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是她心里有事,人也瘦了,显得很憔悴,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我就说,你给我打那么多电话,不是就问我好不好,怎么样吧?有什么事就说吧。她说她明天要去医院,然后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对我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的话,她说,我想让你也去,就说是我家属,给我签个字。我刚刚一晚上没睡,又被她这么一说,脑袋一下如同炸了一样,后来她说什么我都没听见,就呆呆地坐在那里,最后,就说了一句话,我答应,只要你好,我都行,我都愿意。她听了一下呆住了,然后,就哭了。”
陈默默默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的啤酒瓶,从烟盒里拿出两根烟,一根给了史思明,一根自己点上。
史思明拿着香烟,在自己的手指间转动着,并没有点上,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道:“第二天,我和她去了医院,我签了字,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我不怕那些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真的,我一男的,怎么着都成,我是怕她受不了,她是一心气儿挺高的人,这事儿别人给她两句,我真怕她受不了。我在医院的长椅上,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真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上学时体会不到这句话形容得有多贴切,这次,是真感受到了。等她出来后,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口,我过去扶住她说,咱们回家。”
史思明点上烟,接着道:“我们俩回家路上都没说话,送她到她们家的楼门那里,我把学校的电话留给她,我说,这事就你我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给我电话。说完我就走了,我怕自己会把心里话说出来,我觉得那时要说了,就是乘人之危了。后来,我给过她打过电话也找过她,虽然见面挺好,但是那一阵子和她在一起,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好像她人明明就在你眼前,伸手可及,却好像在千里之外一样。接着,我上大四的那年春节,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她要出国了,她姐给办的手续,明天就走了,那时候外面的鞭炮放得震天响,我没听清,就捂住耳朵又问了一遍,她很大声地又说了一遍,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就是说不出话来了,她在那边叫了我半天,我才憋出一句,那好啊,以后你就是外国人了,找你就不那么容易了。她说,她想换种活法,赌一把,我不知道她的赌一把是什么意思,我想说别走,但是没有说出口,我知道,即使我说了,也留不住她。”
“等我大学毕业了,家里托关系找了一个公司,外企。工资不少,可我们公司那头儿,丫就是一个汉奸,比特么鬼子还坏。那时我大学时交了一个女朋友,交朋友时就一直撺掇我出去,我本来没这想法,但是赶上我们那头给我使坏,我跟这孙子当面吵了起来,就差动手了,没办法,这才动了出国读书的念头,我和我女朋友是结了婚才走的,去的美国,没过半年她也过来了,再过半年,她和别人跑了。”
陈默一脸惊诧地看着史思明,史思明笑笑说道:“这不算快了,她来了之后就跟我挑明了,她就是想出国,我们俩谁也不别耽误谁,说白了我就是她一跳板,当时她跟我说了之后,你知道我什么感觉?”
陈默没说话。
“按理说,我应该伤心难过,或者愤怒,对,愤怒。这感觉我都有点,但很奇怪的是,我更多的感觉,是一种如释重负,我好像,一下子有一种重获自由的感觉,所以当时我笑了,我对她说,祝你好运。”
“虽然我和那女孩结了婚,可好像,我根本就没爱过她,相比之下,她这么干,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公平的。哦,忘了告诉你,我是在美国读的书,后来,零零散散在当地找了几个工作,都没干长,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到大瀑布这边玩,他们主要是去赌场想赚一把,我和他们进去了,就在第二张二十一点的桌子边上,我看见了她。”
“你说的那个叫陈之华的女孩?”陈默问道。
“嗯,她是荷官,就是负责发牌的。那一丝不苟的样子,我一开始还真没认出来是她。但是她的嗓音我是不会忘记的,一点的烟酒嗓,说起英语来还是挺好听的。”
“那,后来呢?”
“我一直偷瞄着她,她后来发现了,过了一会儿,她用对讲机叫来了另外一个荷官替她,然后往门口走,经过我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一颗心狂跳着跟着她出去了。她就在门口,我看着她拿出一盒香烟,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抽烟吗?’她用的是中文。”
“我有千言万语,想要和她说,我想抱住她,想问她这些年她都去了哪里,她怎么到了这里,她过得好吗?结婚了吗,但她只是看着我说道:‘门口有摄像头,你别动,就说说话吧。’我拿过一支烟,想了一下,鼓足勇气,把很久以前就该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愿不愿意,跟我走?’她又看了我一眼,‘好。’她就说了这一个字。”
“我们俩在赌场的门口抽着烟,就像原先那样,我觉得一切好像都回来了,一切美好的事情都回来了,我一直不自觉地傻笑着,觉得上帝为我打开了所有的门,和所有的窗,我看着她,像第一次看见她一样看着她。”
“抽完烟,她低声和我说,让我就在这个尼亚加拉滨湖小镇,就是这个地方,明天和她见面。”
“这个餐馆,就是我们约定好的地方。”
“你这简直就是一传奇故事啊,”陈默大呼小叫地连连摇着头,拿着只剩下一个底的啤酒杯和史思明要碰杯,“一定要喝一个,要是我们回到多伦多,有机会一定得见上她一面。”
史思明没有动杯子,他只是出神地看着对面街道上的白色夹竹桃,“你已经见到了。”
他低声说道。
“啊,不会吧?我喝多了你也喝多了?什么时候见的啊?”陈默一脸的懵懂。
史思明伸出手,指着那一片夹竹桃道:“那就是她。”
陈默看看夹竹桃,又看看史思明,举着的杯子悬在半空,都忘记了放下,他的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那片夹竹桃,是我种的,他们说,她最后出事的地方,就在那里。他们说她当时的样子很匆忙,急着要过马路过来,她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那辆开过来的车。”史思明低声说道,他此刻的声音,更像是自言自语。
对面的白色夹竹桃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在阵阵微风中,轻轻摇动着花瓣,好像在轻轻地点头,倾听着,他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