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本来刘瑜是一刻不得闲的。
至少范纯仁那边就得去磕头,范纯佑那头也少不得也去行动。
富弼那边是肯定要去的,要不然就太说不过去,没理由富郑公专门叫过刘瑜到府上去,逢年过节,刘某人连个礼节都没有吧?
更不要提王安石府上还有苏家,这就算不论苏小妹和王苘,单是王雱和苏轼的交情,也没理由不去访上一访;就是方家那边,冲着方仪的面子,也得去走上一趟,背后互看不顺眼也好,互捅刀子也好,面子上的功夫总要过得去。
所以李继隆的李家,冲着李惟贤和范纯佑的交情,也是要去虚情假意来上一场;
不要怀疑,曾公亮府第,甚至司马光府第,也得去磕头。
如果不去,范纯仁说不得,就只好开口训徒了,这是士大夫的礼仪。
司马光和王安石撕得落叶片片飞,都还有一句,私交甚好。
这话从何说起?不就是这些礼仪上的交往,大家捏着鼻子,还是按着礼数走嘛!
而苏轼这样名满天下的才子,怎么会没有诗会文会?请得苏轼,自然也少不得请刘瑜。
刘瑜当然可以用不擅诗词来推,但总不能自绝于士大夫圈子吧?多少总得去两场的。
不过,刘瑜今年却哪也不用去。
因为他守孝还没满二十七个月。
虽然皇帝夺情,但家里还是设了灵位。
要守灵堂,不集会,不访友,不穿鲜艳袍服,不贴对联,不换桃符,不去给别人拜年,不放鞭炮等等。一般来说,连探病也不行,因为担心未满孝的人,会把不好的征兆带给病人。所以刘瑜这个年关,真的是哪里也不用去磕头。
“人不到,礼还是要到的。”
刘瑜对如梦说道:“秦凤那边的商队,出了些事,这一趟结了帐,怕还要蚀上些许,大抵无什么分润了。你看看帐上还有没有钱,把这亏空补了,再调些许银钱,给参股的人家,多少都分点钱,让大伙好过年。”
如梦花起钱来,那真是不含糊,无论仙儿还是萧宝檀华哥,拍马都追不上她。
但她打理起太白楼的帐目,却是分外精细,条条有理。
所以刘瑜便把家里的帐,都交由她来办。
不过听着刘瑜的吩咐,如梦却就不乐意了:
“公子,生意总是有赚有蚀,谁也包保不了,只赚不蚀的。”
“这么贴钱下,总归是不妥的,商队亏了,便该和参股的人家说清楚,便是公子慈心,分发了银钱给大伙过年,总也要让大家明白,这钱,才花得不冤枉啊!”
刘瑜轻咳了几声,他的病,总归还没好断根:“我教人入股的生意,便是包赚不赔。”
“这事你不懂,先按着这么去办。”
如梦颇有些不以为然,倒是萧宝檀华哥劝她:“赶紧去办吧,你的眼界,终归是浅了些。”
萧宝檀华哥世家出身,她听着就是分明的。
看着如梦那仍紧锁的眉头,萧宝檀华哥便对她说道:
“有赚有亏,那以后要上咱们家的贼船,大家就能揣摩一下,到底是会赚还是会亏?”
这不是刘瑜想要的效果。
刘瑜要的,是吴十五、王四这样的忠心。
萧宝檀华哥指着刘瑜,对如梦说道:
“只要是他叫人参股的生意,就一定是赚,赚多赚少的问题。”
“长此以往,这死不正经的家伙,便是教他们去死,去杀官造反也好,去干丧尽天良的事也好,他们都会听从。你计算的是钱银,这死不正经的,计算的是人心。”
如梦听着,方才恍然大悟,向刘瑜行礼道:“贱妾孟浪,请公子责罚!”
“咱们家里不兴这套,能别这么说话吗?”刘瑜苦笑起来。
“快把事办了,然后恩师那边,师伯那边,富郑公、韩魏公等等,该置办礼仪,你也要一并安排,如果帐上的钱不够,你再跟我说。”
如梦笑道:“那倒不至于,还是应付得来。”
张若水那边送的,不论行铺、庄园,光是钱银和珠宝,都有千贯出头。
石得一、郭清也都有银钱送来,暂时帐上是不缺钱。
倒是足够这些人情来往。
再说例如司马光这样,也就走个礼节,送礼要太重,说不准还会被他喷呢。
“使个人,去寻阿贯,叫他若不当值,过年来陪我。”
刘瑜看着如梦出去,就对萧宝檀华哥这般吩咐。
正常来说,没有这样的,童贯也不是刘瑜的下属,刘瑜老爹死了,在家里设个灵位,过年在家守灵,童贯怕自己不够倒霉,专程来沾晦气么?
但刘瑜教人去传了话,童贯当夜就过来了。
见着刘瑜,童贯还没话,眼睛就红了,一下就跪了下来,刘瑜死死把他搀住:“起来!你这么一个长大汉子,流什么马尿?快些起来。”
半扶半抱,敢把他扯了起来,按坐在椅上,却对他说道:“我一直不好问你,怕惹你伤怀,现时也得有了出息,寻访了家人么?”
童贯拭着眼角,摇了摇头。
刘瑜长叹了一声,对萧宝檀华哥说道:“叫阿全叔入来。”
阿全叔入得内来,刘瑜便对他说:“备多一份衣服,年关时,阿贯不用应酬,过来时好穿。”
“是,少爷。”阿全叔倒是没有细问什么,尽管他觉得诡异,但自家少爷,从小就有宿慧的,再说他本来就宠刘瑜,想想他能被四岁左右的刘瑜,忽悠抱着去挡范仲淹车驾,就知道阿全叔对刘瑜的溺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