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谁知道,去到边地会闹出什么妖蛾子?有章惇作伴,真没什么不好。
只要是同行,为什么不跟着王雱过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呢?
“噢,官家和家大人,召了章子厚去叮嘱几句。”王雱微笑着说道。
刘瑜听在耳里,感觉跟被雷劈没什么区别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你们疯了么!”
章惇要跟刘瑜一起出京,然后他被宫中召对,这和刘瑜被召入宫有什么区别?
但这年代,对于间谍工作,真没什么人重视的,或者说,跟后世那重视程度,那保密意识,完全两个概念。从皇城司从开国到此时,都只不过配了四十亲事官,可见一斑。百万人的大都市,四十个亲事官能干啥?可就这样啊!
刘瑜极为无奈,跟王雱分说了一番,然后才跟他说道:“这跟召我入宫,让我廷辞有什么区别?”
王雱听着刘瑜拆开分说,却有点不以为然:“让章子厚先行,你迟几天出发就是了嘛。”
甚至王雱还觉得刘瑜小题大做,很有些不以为然。
等得他辞了去,刘瑜便对仙儿和吴十五说道:“现在天还没黑,趁没关城门,出城!”
“有人来访,便说我报病在床,不宜见客。”转头又向如梦这么吩咐道。
不论司马光有没有看破这一点都好,刘瑜觉得自己还是把事情做在前头。
天没黑就出城,自然就不可以带上袭人了。
吴十五、张二狗和仙儿,就是所有的随行人员。幸好阿全叔这老管办事十分靠谱,用于伪装身份的商队,虽然宿在京师;但有一批陈年茶叶,连着骡子都在陈留县城郊外的庄子,原想着到时商队出了东京城,陈留那边的茶车,直接汇合一起走就得了,这时节倒是合适的备用。
茶叶不多,也就一车装不下,骡子拉着太吃力;两辆大车装不满。
全都是茶叶,不是大宋斗茶的那种高档茶末,也不是刘瑜弄出来那种冲泡式的茶叶。
尽皆是烂茶,而且还是陈年烂茶,各个茶铺卖不出去的压箱底货。
贩去西夏的茶,都是这种货色,要不快过年,大冬天的,哪收得起来茶叶?
这叫茯砖茶,用最粗陋的茶叶茶杆儿压成茶饼、发酵。所以放隔年卖不出去的陈茶烂茶一皆不管,总之就是这么整治成一块块,西夏人喜欢啊,“蕃部日饮酥酪,恃茶为命。”告诉他们这是茯砖茶新品种就得,保准一过边境就脱销。
刘瑜派高俅去皇城司叫了李宏过来,对他说道:“我先出发,你和其他人,等章子厚出了京,三五日后再启程。到时小高和杨中立和你们一走。”
听着这安排,李宏当然是不答应。
刘瑜就是他的靠山,要这么出行,有了风险,那李宏不就是靠山倒了么?到时皇城司都呆不下去啊!
不过刘瑜心意已决,李宏苦劝不果,也只好低头应了。
趁着最后的晚霞还在天际,刘瑜便领着吴十五三人,出了陈州门向陈留而行。
快赶慢赶,总算是赶到天黑时分,到了陈留县城外的庄子宿下。
这是刘瑜的庄子,没错,在陈留抄没那向家,刘瑜也没少落好处,他又不是司马光、王安石。能有好处,刘瑜不会手软的。
尽管这庄子是叫管事看着,平素没有来住,不过房间打扫还是干净了,看着主家来,管事的连忙就去张罗吃食,这一夜倒也跟在京师,没有什么太大差别。第二日起了早,刘瑜也就没有去跑步,吃了早饭,仙儿直接把两大笼馒头都用一张包裹皮打包了,扔在骡车上,一行四人,两辆骡车便这么起行。
一路去到西京洛阳,都是平安无事的。
东京汴梁和西京洛阳虽然也有四五百里路,但这一带怎么也算繁华之路,刘瑜一行人,都是尽量宿在县城、乡镇的客栈里,所以没有大雪的情况下,就是行得慢些,花多点盘缠,还是平安的。
到了洛阳城外,本来刘瑜是不打算停留的,谁知在城外遇着熟人,却是先前去京师找过他的侯可。老头儿骑着驴,带着一个长随,行色匆匆,但眼神极好,越过骡车就停了下来:“刘直阁?”
本来想混蒙过去的,但侯可却抚须大笑道:“相约不如偶遇,当浮一大白!”
由于侯可的相邀,人家这么大年纪,开了口,加上那袋冰冷的馒头,啃了几天也有些扛不住,刘瑜也只好和他入了洛阳城。
侯可尽管年纪不少,但仍有热血,一落席便道:“直阁赴边,当定远伏波!胜饮此杯!”
尽管面上不动声色,刘瑜却是微微心惊,侯可看得他出行,就能猜到他要赴边关搞事,司马光会蠢到看不出?不过这事刘瑜不可能跟侯可说起,就开口岔开话题问道:“年关将近,侯先生是欲归故里?”
“朝廷欲复议郑白渠,召老夫相问。所以老夫得去郑白渠左近,实地查看,方能奏对。”侯可笑着这么说道,年迈的脸上,几乎每一道皱纹,都洋溢着冲劲。
刘瑜听着心中便有几分敬意,这年头,为了办事,临过年还这么奔走,这位真是热血人。
所以尽管没有挑明自己要去何处,要做何事,但一席酒喝下来,倒也就成了忘年交。
彼此看着都顺眼嘛,自然什么都好说了。
不过临到最后,侯可却就望着刘瑜说道:“直阁,老夫仗着痴长数十岁,却有一句相赠。”
“侯先生请讲。”
“直阁若赴边,不知收敛,实取死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