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西南方三十里。
一处密林中,篝火熊熊燃烧,吴三桂大咧咧的坐在火堆旁,手中还捧着一个暖炉,前后左右密林间全是骑兵,有身穿红色棉甲的关宁骑兵,也有服色杂乱的匈奴骑兵,杂七杂八的兵力还真不少,竟有三万之众。
装备精良的关宁军为主要战力,军械服色杂乱的匈奴兵为辅,打从东南边的哥萨克大草原,两天前进至贝加尔湖一线,停了下来,吴三桂打的算盘是观望一番,再做打算,于是三万兵马便藏在林间休整。
选择观望,倒并非是吴三桂怯战,这位吴帅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这三万多骑兵能打的,也就是他的八千关宁子弟兵,那两万多匈奴兵便是些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遭遇克里米亚人的主力大军,那必然是要一溃千里的。
藏兵密林,寻找战机,这便是吴大帅的如意算盘,却未曾料到昨日傍晚,奥斯曼人的两千精骑就在三十里外的村子里过夜,天气太冷,侦骑一时懈怠竟未曾发现敌踪。
直至天亮后轻骑外出捕猎,在旷野中与敌骑不期而遇,爆发激战。
远处隐隐响起人喊马嘶,吴三桂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左右子弟兵纷纷起身,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猫,炸了毛,大军藏身的密林间喧嚣沸腾起来,关宁子弟摩拳擦掌,整备军械,叫嚷声中轻骑飞出,往惨叫声响起处驰援。吴三桂徐徐呼出一口白气,哈哈一笑,心中竟有些忐忑,这些年朝思暮想,终究是等来了两军阵前,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吴氏父子,这些年地位十分尴尬,夹在皇上和大都督之间难做人。
他老子吴襄,早些年挂着个山海关总制的官位,横在辽东与中原之间,作为朝廷牵制辽东的重要力量,那位置是有多尴尬呐。好在吴大帅父子也是人精,早早便结交了大都督胞弟马灿,他父子的处境才好转了些。
吴三桂心中明镜一般,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如今大战在即,吴氏一门富贵荣辱系于一身,全看他一个人了。
村外,明军仗着人多势众,纵横驰骋,很快将旷野中警戒的敌骑剿杀一空,三面合围,将人数不明的敌骑赶回村落中。前线领兵的夏国相发号施令,指挥着数千轻骑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徐徐合围,此人也是有些才华的,使了个围三缺一的战术。
骑兵前哨战,稍一接触,人少的奥斯曼骑兵架不住明军人多,很快被逼回了方圆数里的村落里。夏相国麾下广宁骑兵,在村子外头做出种种声势,大呼小叫,围三缺一,单单只留下了西边一条生路,倘若敌骑从村子里仓皇逃出,往西边逃,可就一头撞上吴三桂的大军了。
赶来驰援的明军,匈奴兵越来越多,声势也越来越大。
夏相国举着千里镜,瞧着村落中正在布防的敌兵,迟迟不见敌兵慌乱出逃,立知不妙,这是遇到劲敌了。这便是久经战阵的百战精锐,才会有如此冷静的对敌,竟未慌乱,也不曾中了他的算计。瞧着正在布防的敌兵,夏相国脸色一变,当机立断下令进攻。
心中吃惊又是一喜,夏相国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虽不知村落中堵住了多少敌骑,但只见敌骑如此这般精锐,说不定这是逮着大鱼了。旌旗招展,一队队关宁骑兵飞出,从四面八方将小小的村子围了起来,后头跟着成群结队的匈奴骑兵,喧嚣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沉寂。
村落中,房上。
帕夏大人不顾随从的劝阻,挺着大肚子爬上了房顶,入眼处,旷野中驰骋纵横的骑兵,让他面色刷的苍白,印证了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他和他的两千随扈兵马被明军包围了,插翅难逃,漫天遍野的骑兵有数千之众,诡异的是,村子西边却是一片空旷的开阔地。
他麾下随扈军官都是百战精锐,一眼便看穿了明军的部属。
西边看似空旷,渺无人烟,十有八九是有大军在侧,想到数量不明的大军如同毒蛇一般守在西边的旷野中,静静的等候着他两千多骑的部队,帕夏大人便从心底里冒凉气。他的部下都是忠诚的勇士,在部下们的极力劝说下,帕夏放弃了突围的打算,老老实实在村子里布防,固守待援。
克里米亚人的两万骑兵就在数十里外,奥斯曼人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指望着后面的克里米亚人突破围困,前来解围,如此还有一线生机。
西边,二十里外。
吴三桂信心满满率领两万余骑,在旷野间一字排开,静静的等候着敌骑的突围。吴大帅出身将门,也是个极自负的人,学了一脑子的韬略战法,这时候终于派上用场了,两万骑兵坐等不来,右等不来,吴大帅便有些气急败坏了,等到日上三竿时,再愚钝的人也晓得他的谋略被人识破了。
吴三桂恼羞成怒,谋略不成便仗着人多势众,挥军猛攻。
小小的村落外围,激战骤起,箭如流星,弦如霹雳,一点寒光自风中掠过,夏国相满意的收下了一声断气前的长声嘶嚎,百二十步外,一名敌兵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一头栽倒。
砰砰砰!
村落中奥斯曼士兵依托院墙,街道的掩护发铳还击,明军则仗着骑兵的机动行在村外绕圈子,瞅准了,冲上去便是火铳箭矢齐发。
“大人好神射!”
夏国相左右匈奴人的首领,苏丹们纷纷恭维,那半生不熟的汉话,让夏大人心中十分得意。前头,确是关宁铁骑与奥斯曼骑兵,两支精兵之间的正面交锋,战况很快进入白热化,激烈起来。
砰砰砰!
百步开外一阵铳响,硝烟升腾,吴茂疾驰中滚鞍下马,身后便传来几声马嘶,冲向村子的数骑被铳子射翻。铳子横飞,吴茂慌乱中下了马,连滚几圈,起身时掣出背后的大弓,一箭,将一名敌兵射翻在地。吴茂紧绷着脸,额头上的汗水流得像三伏天穿着棉衣,铳子箭矢横飞,却仍不闪不避的张弓搭箭,弓弦响动,又是一箭射了出去,便起身疯狂的发足狂奔。
正在装填的敌兵被他钻了空子,竟被异常骁勇的吴茂欺到了近前。
“杀!”
往腰间一抹,一对沉甸甸的铁鞭落在手中,吴茂嚎叫着冲进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