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叶佳禾的时候,纪一笹就已经明白了纪衍恒要做什么。
纪衍恒拿自己没办法,但是纪衍恒拿叶佳禾有办法,加上叶佳禾对纪衍恒的尊重,基本上,纪衍恒说什么,叶佳禾都不会拒绝。
更不用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只要叶佳禾答应了,叶佳禾就会把这样的事,执行的很彻底。
自己想再翻身就很困难了。
除非,结果改变。
而结果——
纪一笹沉了沉,那眸色渐渐的阴沉了下来,手心的拳头微微的攥了起来。再送去的鉴定物,在韩启尧那,三番两次的出现问题。
就好似总有人在背后作乱一样。
就能那么阴差阳错的巧合,在下飞机的时候,竟然可以有人拿错手提行李,导致样品出现问题。
这种感觉就像,纪一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
而纪一笹在明处,而对方再暗处。
完全没任何的优势可言。
这一来一去,浪费了不少的时间,一直到前两天,东西才平安无事的送到了韩启尧的面前。甚至,这一次,还是韩启尧本人亲自来取的。
这才没再出现乱子。
所以,等待的时间又变成无限的拉长。
在纪一笹沉思的时候,纪衍恒的声音重新传来,却仍然是对着叶佳禾说的:“如果你还真的当我是你爷爷,当自己是纪家人,就彻底的和阿笹断了联系。你跟我回瑞士。十年之内,不准再进入北浔,也不准再和阿笹见面。”
纪衍恒仍然在喘着气,但是说话却不曾停顿,就这么把自己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完,而后锐利的看着叶佳禾。
那眼神里的阴霾,怎么都藏不住。
叶佳禾拼命的摇头。
就这么看着纪衍恒。
纪衍恒却因为这样的对话,忽然开始拼命的咳嗽起来,一声声的,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厉害。
想也不想的,叶佳禾立刻冲到了纪衍恒的床头,正要按下呼叫铃的时候,纪衍恒的手,却已经抓住了叶佳禾的手。
就好似枯骨到了最后一刻爆发出来的力量,完全让人无法反抗。
“佳禾——”纪衍恒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答应我。不要再和阿笹再一起。答应我。”
纪衍恒在逼迫着叶佳禾,要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你真的和阿笹一样,铁了心的要在一起,那就让我死了,死了我就看不见这些了。我只是下去后,愧对纪家的列祖列宗,我也没想到,纪家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无颜去见他们。”
纪衍恒紧紧的抓着叶佳禾,那眼神有些涣散,但是力道却丝毫没减轻,把自己的要求一字一句的说的很清楚。
“佳禾。”纪衍恒的声音缓和了下来,“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听话,也很乖巧的孩子,你不会看着爷爷这辈子无颜见人,对不对?你也不会让纪家蒙羞。你也不想让小乙活在这样的指责里,是不是。”
纪衍恒不断地喘着气,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的要求。
那眼神也始终不曾从叶佳禾的身上移开过。
叶佳禾在这件事里,原本所有的神经就显得格外的敏感,在纪衍恒的话里,把这些努力压抑下去的痛苦再一次的卷了上来。
她也在哭,拼命的哭着。
纪一笹拧眉:“佳禾。”
说着,纪一笹就朝着叶佳禾的方向走去:“不准胡思乱想。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他已经重新拽住了叶佳禾的手。
而叶佳禾的另外一只手却在纪衍恒的手中,两人就这么拉扯了起来,纪衍恒明明重病,但是力道却丝毫没减轻,那是一种执念,就这么压着叶佳禾。
叶佳禾的痛苦,被一点点的搬到台面上,就好似被人狠狠的撕裂,怎么都没办法平复这样的情绪。
她不断的冲着纪一笹摇头。
而纪衍恒的身上的仪器也跟着报警了起来,因为纪衍恒的激动,那生命仪的线条都开始变得起伏剧烈。
石建生在听见仪器的报警后,立刻冲了进来。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石建生发了火,“你们这是要逼死老太爷吗?我千交代,万交代,为什么你们还要这样!”
叶佳禾已经哭喊出声,拼命的冲着纪衍恒摇着头:“爷爷,不要,不要有事。您说的话,我都答应您。我不会和他再来往,不会的。”
“你真的不会吗?”纪衍恒就这么看着叶佳禾。
纪一笹也同时叫出声:“叶佳禾。”
叶佳禾没看纪一笹,就只是看着纪衍恒,那眼泪不断的掉落下来:“不会,真的不会,再也不会了。”
“好——”纪衍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起来。
而石建生根本不再给在场的人任何说话的机会,立刻开口赶人:“马上把人带出去,准备抢救。”
“是。”助理医生也不敢怠慢。
而叶佳禾和纪一笹已经被护士快速的带出了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的门再一次的在两人的面前关上。
叶佳禾怎么都没从这样的情绪里回过神,就这么蜷缩在门板上,不断的哭着,纪一笹也跟着蹲了下来,就这样看着叶佳禾。
“佳禾,为什么要答应爷爷。”纪一笹就这么牵着叶佳禾的手,在质问叶佳禾。
叶佳禾却没理会纪一笹,拼命的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纪一笹,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
纪一笹的脸色沉了沉,就这样看着叶佳禾。
叶佳禾的哭泣声却越来越明显起来:“求求你,纪一笹……”她摇着头,声音都显得有些断断续续起来,“我们不可以的,放过我吧。我不想再因为我们的事情,引起更多的风浪了。”
这是实话。
纪衍恒现在的模样是真的刺激到叶佳禾了。
“爷爷是无辜的,爷爷对我那么好,我没有权利让爷爷在这个年纪还为我们的事情担心。爷爷是因为我们的事才进的重症监护,爷爷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我真的会愧疚一辈子。这些事,都会如同噩梦一样的缠着我。”
叶佳禾哭的泣不成声,那眼中的恳求越发的明显:“我真的求求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我会和大伯离开北浔,离开你的世界,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
“至于小乙,我只要能知道小乙好不好就可以了。”叶佳禾说的很快,“别的,我真的没任何要求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该说,不该说的,叶佳禾都说了。
而重症监护室外的监控器里,却仍然可以看见石建生和医护人员来回快速的在抢救纪衍恒。
那些生命仪器上的彩色线条急促的上下变化着,每一次都看的人胆战心惊的。
纪昌明的脸色也格外的难看,纪一笙拧眉没说话。
倒是叶知天看不下去了:“够了,纪一笹。”
他把纪一笹重重的推开,直接护着叶佳禾:“佳禾,大伯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德国,离开北浔,这些事就不会影响到你了。”
叶佳禾的情绪彻底的陷入了混乱里,怎么都没办法从这样的混乱里回过神。
说完,叶知天就拉起叶佳禾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而纪一笹也同一时间牵住了叶佳禾的手:“叶佳禾,你真的就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吗?就真的要这样吧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判了死刑吗?”
叶佳禾不说话,脸色里的痛苦显而易见。
纪昌明忍无可忍:“够了,纪一笹。”
就连纪一笙都朝着纪一笹的面前走去,伸手扣住了纪一笹的肩头:“阿笹,冷静点,佳禾的压力也很大,你现在要佳禾在这里呆着,无疑只是把佳禾更快的推入死亡。而爷爷也受不了。这个结果,你很清楚的。”
纪一笹没说话,那紧绷的情绪显而易见。
“有证据,就拿证据出来说话。不管佳禾是在北浔还是在德国,你都可以再一次的找到佳禾。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佳禾离开反而是一件好事。”
和在场人的混乱比起来,纪一笙总是最冷静的那个人:“至于佳禾肚子里的孩子。”说着,纪一笙倒是安静了下,“孩子的事情,总归是看和父母的缘分。像小乙,佳禾本来不想要,最终还是留下来了,所以,强求不得。”
这些话,纪一笙说的直接,而后就这么沉沉的看着纪一笹:“阿笹,冷静下来。”
纪一笹没说话,眼眶腥红的可怕。
而叶佳禾的手也已经被叶知天抽走,就这么快速的护着叶佳禾朝着医院外围走去,不想叶佳禾再被这样的气氛影响到。
纪一笙看着叶佳禾离开,而后看向纪一笹:“抽支烟,我们很久没在一起聊天了,嗯?”
纪一笹是被动的,被动的被纪一笙带走。
两兄弟就这么站在抽烟区,一下下的抽着烟,谁都并没开口说话。
很快,地面上掉落了无数的烟头。
一直到一盒烟被抽空,纪一笙才拍了拍纪一笹的肩膀,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纪一笹没说什么,看着纪一笙离开的背影,始终沉默
他在原地站了会,才朝着重症监护室走去。
石建生已经出来了,看见纪一笹的时候,眉头就拧了起来:“二少,您的脾气就不能缓缓吗?”
纪一笹没说话。
纪昌明看见纪一笹也跟着来气:“纪一笹,我警告你,你他妈的给我老实点,别再给我惹出任何的事情,你爷爷要出事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纪一笹难得安静的站在纪昌明的面前,听着训话,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看着纪昌明。
纪昌明的从来都乌黑的发丝里,也已经出现了白发,是这段时间急出来的,原本都显得意气风发的人,因为这些事,也已经浸染了愁云惨雾。
怎么都挥散不去。
原来,纪昌明也老了。
在自己和纪昌明的较量和僵持里,他最终才发现,自己憎恨的人还是错了方向,纪昌明从来就没对自己做过什么。
闭了闭眼,纪一笹很久才说着:“我知道了。”
纪昌明拧眉看着纪一笹,有些意外,再看着纪一笹合作,那语气也跟着放缓了下来:“阿笹,只要是对你没危险,你想做的事,我从来不会阻止。但这件事,真的兹事体大,容不得我们儿戏。这件事,是爸对不起你,终究是我们造的孽,却让你们来承担。”
纪一笹安静了片刻,就这么看着纪昌明,薄唇微动,最终欲言又止。
而石建生已经快速的说着:“老太爷的情况从来就没稳定过。如果熬不过重症监护期里的时间,那么——”
说着,他顿了顿:“大家要做好准备。”
而后,石建生就不再开口,沉默的转身,重新回了重症监护室。
在外面的人,也一脸的阴沉。
周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而北浔的舆论,被纪一笹压制下去后,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如影随形。
终究,不太平。
……
——
彼时——
z区大院。
谢婉玲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的天不断的下着雪,身后的老管家站着,递上了一杯的热茶。
“老太太,您喝点热茶,暖暖身体。”老管家说的恭敬,“这暖气如果不够热了,我让人马上去处理。”
“不会。”谢婉玲摇头,结果热茶,“老李啊,你说,纪家这是不是报应啊。”
老管家就这么安静的站着:“恶人终究是会报应的。”
“是啊,报应呢。”谢婉玲很淡的笑了笑,尽是嘲讽,“纪家自以为是,以为在北浔没人拿他们怎么样,这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们的。纪家就会这样一个个的离开,一个个的死亡,这个家,会彻彻底底的陷入悲惨里。:
谢婉玲的手紧紧的抓着摇椅的边缘:“小慧在天有灵,看见这些事,会开心的。小慧那么好的姑娘,却被纪家给毁成这样了。”
“小慧小姐会欣慰的。”老管家应声。
“呵呵——”谢婉玲冷笑一声,“纪家的报应不会就只有这么多的,还会有报应的。纪家早晚会从北浔彻彻底底的消失的。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我们的小慧。”
说完,谢婉玲把手中的茶杯给了管家。
就这么站起身,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不断的飘着雪。
“你说,这老头子也真是的,哪里不去,就把阿笙给弄到云南去,那里那么危险,都是毒贩,郁家现在就这一条血脉了,怎么还能出去呢。”
谢婉玲不是很赞同的摇头。
和郁秦有关的事,管家就保持了沉默,不再开口,安静的站着。
谢婉玲自顾自的说了很多。
窗外的雪也跟着下的越来越大起来。
但,谢婉玲眼中的阴鸷,却怎么都没散去,就这么紧绷着情绪,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花。
忽然,谢婉玲开口:“我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后她又有些自言自语的:“但是阿笙怎么还一直为着纪家呢,明明是在郁家长大的——”
管家就始终安静的站着。
谢婉玲的脾气很古怪,陷入这样的自言自语的时候,选择沉默才是最好的上上之策。
屋内的温度很高,屋外却已经进入了零下十几度的冰寒。
今年的北浔,注定不一样。
……
——
纪衍恒的情况一直在时好时坏。
那一天的短暂清醒后,却怎么都没能再缓和过来,就算醒着,时间也很短,仿佛是主动性很强的让自己陷入了睡眠之中一样。
北浔不断的下着雪,从大雪一直下到了暴雪。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阻止叶佳禾的离开一样,原本定好的航班,也因为北浔忽然而来的暴雪,而直接取消了。
离开北浔的事,也一拖再拖。
叶佳禾继续留在叶知天的套房里,也没再离开过。
但是叶佳禾却变得格外的敏感,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叶佳禾的神经彻底的紧绷。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叶知天连电视都不让叶佳禾看。
甚至网络,都被叶知天禁止了。
叶知天更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叶佳禾,生怕叶佳禾忽然想不开。
但叶佳禾却在这样的陪伴里,越来越沉默,终日一言不发的蜷缩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北浔的景致。
吃的很少,除非很困,不然那的话,叶佳禾也不会轻易的睡去。
那种感觉,就好似叶佳禾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的生命。
“佳禾——”叶知天叫着叶佳禾。
叶佳禾没说话,仍然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安静的坐着,甚至没回头看叶知天,但是叶知天却很清楚,自己说的话,叶佳禾都听进去了。
“吃饭了。”叶知天叫着叶佳禾,“就算没胃口,也要吃一点。”
叶佳禾没说话,转过身,看着叶知天,叶知天也已经把午餐摆好了,叶佳禾慢慢的朝着叶知天的方向走去。
她只是冲着叶知天笑了笑。
但是仍然一言不发的。
叶知天很是无奈,但是却拿叶佳禾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只要叶佳禾不出任何事情,对于叶知天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佳禾就如同这几天来的每一次一样,很简单的吃了两口饭,就安静了下来,完全没了任何的兴趣。
所有的菜色几乎是原封不动的放着。
叶知天看着这样的画面,拧了拧眉:“佳禾,你要再多吃一点,你这样身体吃不消的。”
叶佳禾没说话,摇头,而后就重新朝着落地窗走去。
叶知天叹了口气,却拿叶佳禾没任何的办法。
他打电话让管家把午餐收走,而房间内不管有多少人走动,叶佳禾就好似浑然不知一样。
她安安静静的蜷缩着。
那手机不断的在叶佳禾的手中翻来覆去,她想联系小乙,但是不管怎么联系,叶佳禾却怎么都联系不上小乙。
小乙的手机早就已经关机了。
而现在的叶佳禾却不知道小乙在哪里,更不清楚小乙在美国的情况如何。是否被人质疑,是否被人嘲讽。
越是这样想,叶佳禾对小乙的担心就越来越多。
那种压力,也跟着一点点的变大。
加上肚子里的孩子,随着在肚子里的时间越长,那种不舍得也越来越明显起来,就好似最初小乙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一样。
那是身为母亲的本能。
本能想呵护着自己的孩子。
而如今——
这些事,不断的刺激着叶佳禾的大脑神经,让她的头皮越来越麻,那种感觉,就好似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怎么都没办法抚平。
叶佳禾想尖叫,但是却又不敢让叶知天更加担心自己,甚至,她想逃离,却怎么都逃不出这方寸大小的酒店套房。
最终,就是一点点的在吞噬叶佳禾所有的感知。
叶佳禾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在那个雨夜里,那种想纵身而下的感觉再一次的回来了。
原来,人经历过一次死亡,并不是真的会惧怕死亡。
只要你想,这样的死亡也会随时随地的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完全无所适从。
叶佳禾真的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了。
她害怕自己连下一秒都撑不下去了。
……
就在这个时候——
静谧的套房内,穿传来了敲门声,叶佳禾无动于衷的坐着,反而是叶知天的神情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快速的朝着门口走去。
叶知天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是季行,叶知天这才跟着松了口气:“你终于来了。”
“叶叔叔好。”季行礼貌的打了招呼。
这是叶知天和叶胤聊天后才知道的,在叶佳禾的心里,季行也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起码在很长的时间里,季行都是叶佳禾最喜欢的人,没有之一。
在叶知天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季行或许可以对现在的叶佳禾有点作用。不至于让叶佳禾这样继续沉默下去。
“佳禾在那边。”叶知天说的很快,“一直在房间里,就不出来,每天吃的很少,这样下去,是真的撑不住的。”
叶知天话语里的担心,再明显不过。
季行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这段时间,北浔发生的事情,季行也知道的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