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陌敲了门没人应,也不知道钟皈在里头干什么。
不过也干不了什么。
悄无声息了几分钟,忽然就听见“哎呀”一声。
他心里一紧,抬脚就把门踹开了,却没立刻见到人。往上一看,马上吼道:“钟皈你干什么呢?给我下来!”
钟皈刚才推窗户时,手被扣锁割了一下,一攀一疼的也没力气了,再被傅南陌这一踹门一吼的,手腕一松,就往下掉了来。
傅南陌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接,结果因为太慌了,脚下一绊,就搂到她的腰部,让她的头重重地磕到了大理石地面。咚的一声,格外刺耳。
傅南陌连忙低头喊:“娓娓,娓娓!”
钟皈只皱了一下眉,吭都没吭,就昏过去了。一摊暗红的血,缓缓地从她后脑勺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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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骁海泳完回到沙滩边,惬意地吹着海风喝着香槟,秘书小跑着过来,把手机递给他。
“不是让你别来打扰我吗?”许骁皱眉。
“是傅少,打了好几遍了。”
许骁眼睛一亮:南哥今天巴巴地把嫂子弄过来,说要跟人家好好谈谈。这会儿该不会是谈完了,召他过去觐见呢吧?
赶紧接通:“南哥,跟嫂子谈好了?什么?医生?知道了我马上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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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陌神色黯然地坐在沙发上,控制不住地回想刚才钟皈摔落的画面,除了愧疚、担忧与心疼外,脑仁也一阵阵地发紧,尤其是那片渐渐洇开的血迹,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但仔细回忆,又想不起更多的东西来,心里空落落的,莫名地慌乱。
许骁急匆匆地奔近,“南哥,嫂子怎么样了?她怎么从高处摔下来的?”
傅南陌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猩红有些骇人:“暂时只是头皮出血。还要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到颅骨或者脑部。”
许骁点点头,“那我另外让人准备个地方吧,这里医疗团队跟设备都还过得去。”何止是过得去,规格简直比三甲医院还高。
傅南陌摆摆手,“不用。我让向特助把脱尘居那边准备好了,等她情况稳定一点,就带她过去。”
饶是许骁自觉处变不惊,还是睁大了眼睛。
脱尘居可不同于南哥的其他住所,那是他特地给家里人买下、来山海度假休息用的。也就傅老爷子傅老太太外加傅叔云姨与云家舅舅住过,可从来没在里头养过女人。
看来南哥这次是来真的了。
不过要说是真的,怎么也不公开呢?他们这帮人,至今连嫂子的名姓跟样貌都不知道。
想到上次南哥在会所发火的场面,还有眼前的情形,许骁怎么还看不出来,他跟嫂子两个人之间,肯定是他的想法多一点。
于是掂量着说道:“南哥,男女之间吧,就那么回事,能和气说就和气说,不成就换人。女人都大差不差的,犯不着强求。”
立刻被他家南哥冷飕飕地瞥了一眼:“你想强求,人家还不给你机会呢。”
许骁讪讪,正好看见里间的护士朝他们走来。“先生、许总,钟小姐有意识了。不过起了烧,迷糊得很。”
傅南陌马上起身往里间走,见许骁跟了上来,直接把他挡在门外。“你先别进去,这个时候她不适合见外人,会被吓到。”
许骁俊俏鲜亮的五官瞬时就黯淡下去:自己长得这么帅气,怎么会吓到人?南哥这就有点小气了。
不过也算有了收获,知道嫂子姓钟,等下说不定还能照个面,够在其他几个面前得意一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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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陌走到床边,钟皈果然有了动静。虽然眼睛还闭着,但嘴里已经开始念念有词了。
她拧着眉,脸上跟脖子还直往外冒汗,好像很痛苦。
傅南陌看得心里揪紧,问一旁的医生:“她这么难受,怎么不想办法缓解?”
医生忙回道:“伤口已经处理好,疼肯定是要疼几天的,就算吃止痛药,痛感也不会立刻就消除。热度不算高,多擦几次温水就能慢慢退下去,打针或者吊水反而不好。这位女士好像是做着恶梦,神情才会这么难受的。”
傅南陌点点头,坐到床边,握住钟皈的手。不知是失了血还是冒冷汗的缘故,凉冰冰的。
她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会儿又哼哼唧唧的,大概是伤口疼。看着又可怜,又让傅南陌觉得可爱得紧。
他轻声喊了几下,没得到回应,就把耳朵凑到钟皈嘴边,想听她念叨的是什么。
“妈,妈你不要走。。。娓娓会听话的。。。会离开他的。。。夭夭,夭夭。。。不要离开妈妈。。。妈妈错了,不该轻易放弃你的。。。”
颠来倒去的几句话,傅南陌听清楚了,却似懂非懂。但就像有一只手突然扯了一下自己的心脏般,忽地生起与见到那摊血时相似的慌乱揪痛。
医生看他皱起眉头,又说道:“这位女士就是皮外伤,伤口比较大。现在天气热了,注意保持干爽,别发炎了就行。颅骨以及脑部都没有损伤。”
“能动地方吗?”
“当然可以。小心一点,不碰到伤口就没问题。”
傅南陌脸色缓和了些,说了声“辛苦”,给钟皈整理好浴袍,戴好连着的帽子,就把人抱起来往门口走。
钟皈本来就发着烧,嫌热,无意识地就把帽子往下扯,叫道:“傅南陌,你想热死我。。。”
傅南陌笑了声,糊里糊涂的还能认出他呢。“别闹,等下受风了。”
钟皈吸吸鼻子,又嚷:“你难闻死了,离我远点。”
傅南陌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白衬衫没心思换,还沾着她的血。
然后钟皈闻到自己身上更重的味道,开始扭动:“我身上也难闻,我要去洗澡。。。”
又听到拉车门的声音,“你要带我去哪里?”
“拉去卖了!这么不听话。”傅南陌怕碰到她伤口,拿劲拿得都出了汗。
“卖就卖,我方向感可好了,自己能找回来。。。卖的钱你得分我一半。。。”钟皈都被安置在车座里了,还不老实,总想晃脑袋。
傅南陌干脆把她抱到腿上,低吼:“再不乖巧点,我就这样把你抱到你妈跟前去,看你怎么撇清!”
钟皈最怕的就是两人的事被母亲知道,再迷糊也警觉得很,马上就老实了。
但嘴上还不甘心地抗议:“傅南陌,你烦死了!”
从房门到车上这一段,许骁全程看过来,过足了瘾、惊掉了下巴:南哥虽然霸气,嫂子更加威武啊!他还淡定个什么劲,赶紧找哥几个说道说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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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皈从昏沉中睁开眼睛,忍不住“哎哟”一声,就想去摸后脑勺。
旁边的何嫂跟着哎哟:“您可算醒了,先生都担心坏了。”说着就出门去喊傅南陌。
居家照顾的护士也赶紧给她量体温,问她感觉怎么样。
钟皈抬头打量了一下,宽阔的房间,大气的设计,低调中透着奢华的装饰,还有窗外明显跟度假村的精雕细琢不同的自然海景。--应该是傅南陌的某处藏娇地吧。
护士端来温水,钟皈咕嘟咕嘟喝了半杯,问:“我怎么了?”
护士简单地说了一下她的伤情,皮外伤,伤口比较大,缝了十多针,听得她后脑勺又疼起来。
不过幸好,只是皮外伤,等伤口慢慢结痂了就好。
“娓娓!”傅南陌带着一阵风奔进来,激动地摸上她的脸:“醒了?还认得我吗?”
钟皈浑身没力气,不想说话,更不想与傅南陌说话,嫌弃地往后仰了仰,避开他的手。
傅南陌不在意这个,反而更担心:“怎么不说话?嗓子不舒服吗?烧也不太高呀。。。”
钟皈抬眼看着覆在自己额头的手,觉得傅南陌应该摸摸他自己的额头。明明是她摔到了脑袋,发了烧,怎么感觉他脑子坏掉了似的。
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我又没失忆,怎么认不出仇人!”
没错,傅南陌就是她的仇人,不是害她生病就是让她受伤,好像她上辈子欠了他似的。
明明是他欠了她!
傅南陌轻叹,耐性好得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你别激动,不利于伤口恢复。这里是我在山海的私人度假别墅,很安静,适合养伤。你厂里我都让人说好了,家里也通知了,说你临时接到通知,参加封闭培训去了。你就在这里先养着,后面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钟皈仰脸看他:“你什么意思?我跟你后面还有什么事?你非得把我弄死了才高兴?”
傅南陌终于沉下脸:“你受伤了我都难受,你死了我高兴个屁!”
“那最好。”钟皈推搡他,“你起开,我要回家。”
她去度假村带的行李包就在旁边的柜子上,傅南陌倒是没拦,就冷眼看她把手机开了机,又去了换衣间。
等她走出来,傅南陌已经站在门边,一边替她开了门,一边好整以暇地笑:“回家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就去看你。”
钟皈僵在原地。“你威胁我?”
傅南陌走近她,笑眯眯的:“傻丫头,做不到的才叫威胁。”
钟皈瞬间就泄了气,不觉露出迷茫的神色。她软的也用的硬的也试了,现在都快把自己脑子折腾坏了,这魔王还不退散,随便勾勾手指头动动嘴,她仿佛就回到了之前的原点,怎么都逃离不了这个怪圈。